第15章 烈女铸英魂
山,是不知名的大山,山上原本载满了大树,可日本人的飞机炸弹,早将武汉城外方圆百里炸成了一片焦土,山顶到处是被炸成半截的大树,到处是一片无声的哭泣和呻吟
日头火辣辣的,虽然早就到了秋季,却照样异常的炎热,人要太阳底下这么呆上一天,准被烤焦不可
山顶上静静的,静得没有一点声息.
山底是一条弯弯的山路,一直弯弯沿沿的向远方延伸,很远很远.
突然,远处的山路上突然出现了几个黑影,一路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越来越近了,终于可以看清了,那是几个满身是血的普通老百姓,前面带路的是个黑不溜秋的小伙子,他一双眼睛紧张的四下张望,又转过头低声的催促着身后的人：“快……快”
转眼几个人跑到了山底,黑不溜秋的小伙子“嘘”的一声,示意身后的人停了下来.
“咕”“咕”“咕”黑不溜秋的小伙学了三声布谷鸟的叫声。
良久良久,山顶没有半点反映。
“咕”“咕”“咕”黑不溜秋的小伙又学了三声布谷鸟的叫声,脸上出现了紧张的神色.
“咕”“咕”
山腰终于有反应了,也是布谷鸟的叫声,只是变成了两声,声音拖长了些。
黑不溜秋的小伙脸上露出了笑容,紧张的神色终于放松了下来。
“跟我来”黑不溜秋的小伙一挥手,当先向山腰爬去。
身后几名百姓相互搀扶着跟了上去,有两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手上和腿上都裹着纱布.显然是受了伤。
鲜血从胳膊和腿上透过纱布一路点点滴滴流了下来。
这座山大概很久没人走过了,通往山顶的路早就被布满的荆棘和杂草挡住,几个人只能艰难的向上攀登。
终于又爬上了一大半,黑不溜秋的小伙回头紧张的看了看山下,发现身后没人跟踪,立即转过身对着上面低低的喊着：“大宝,我来了,你在哪?”
“二虎子”一个胖乎乎的头从一棵树上探了出来:“我在这,快过来”
“来了”二虎子低低答应一声,手一挥,带头朝着大宝的声音传来的方向爬了上去。
“哎哟!”
腿上受伤的汉子低声叫了一声,腿被一截断下来的树枝挂了一下,顿时鲜血涌了出来。
“小心点”
黑不溜秋的小伙已经到了大宝停身的大树的位置,闻声回头叫了一声。
“二虎子”大宝的身子胖乎乎的,停在两棵树杈之间,看不出如此胖乎乎的身子还能爬上这么高的树。
“村长在山洞里头”大宝手一指右后侧一个杂草丛生的方向。
“哪有洞啊?”二虎子纳闷的盯着大宝手指的方向。
“你过去就知道了,要那么容易发现还藏那干嘛?是我发现的”
大宝“嘿”“嘿”的笑了,言语之间有几分得意。
“你藏树上干嘛?”二虎子一脸纳闷的看着大宝。
“村长叫我在这放哨呢!”大宝自豪的拍拍胸脯:“现在几十个人的生命都在我的手里拽着,你快去吧!”
“我等下来替你”二虎子转身一挥手:"跟我来"
五六个人又紧跟了上去。
两个受伤的人已经实在走不动了,脸上全是因痛苦而流下的汗水.
就在此刻,一大堆杂草丛中突然探出一个满脸胡子的头:“二虎子,你回来了”
“三叔”二虎子低叫一声:“又救回来几个受伤了的老乡,快喊人抬到山洞里去”
“哎!”叫三叔的汉子一挥手:“来几个人”四五个汉子冲了出来,抬起两个腿上受伤的就往杂草里钻,
三叔艰难的在前引路,又走了几十步,前面悬崖拦路,路到头了
“三叔”二虎子低低的叫了一声:“村长在哪?”
“就在这”三叔突然扒开悬崖边一堆杂草,一个黝黑的山洞口豁然出现在眼前。
“跟我来”三叔带头钻了进去,二虎子对着身后一挥手:“小心点,到地头了,跟我来”
二虎子紧跟着钻了进去。
山洞大极了,足足可以容纳上百号人,只是到处结满了蛛网,几只蝙蝠受到惊吓发出难听刺耳的叫声,一见人来就"扑腾""扑腾"都飞了出去.
“这里是个蝙蝠洞”三叔回过头,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们来了后大部分被我们赶走了,现在闹得跟蝙蝠抢住的地方”
话音刚落,一个白胡子的老头从洞里急步匆匆的走了出来:“二虎子,你回来了”
奇怪,白胡子老头声音象是在哪听过,只是光线太暗有点看不太清他的样子,又有点难以想起他的声音。
身后跟着十几个男女老少，个个都是面目乌黑、憔悴不堪。
“村长”二虎子神情有些激动:“山下到处都是鬼子,现在准备攻打武汉城里了,我顺便又救了几个老乡回来”
“哎!”白胡子老头长长叹息一声:"看来,还只能在这再呆上些日子"
"村长"二虎子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个当官的醒了没有?”
“刚刚醒过来”白胡子老头点了点头:“只是身子太弱,还不能说话,翠英在喂他喝点姜汤”
“这人了不起”三叔接过话:“身子骨够结实,挨了那么多刀,居然还没死,国民党军队里有这样不怕死的可真是少见”
洞里的人都叹息着点了点头,似乎都默认了三叔的话,只是不知道他们说的当官的是谁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洞里传了出来:“爷爷!他非要出来见你”
白胡子老头全身一惊,扭头看着黑暗中走来的两人。
“燃火把”白胡子的老头下了令
“嚓”的一声,火折子燃了起来,整个山洞顿时一片通明。
终于看清了,白胡子的老头不正是那个在马凤坡下带人救走马如龙的人吗?
两个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个是个十八九岁的俊俏的丫头,她两手紧紧搀扶着全身是伤的人慢慢的走了过来,仔细一看,天啊!真的是马如龙,原来他被救到了这里。
“爷爷”翠英转脸看了看马如龙:“他非要来见大伙”
“马连长”白胡子上前一步一把搀扶住马如龙:“让您受委屈了”
“大叔”马如龙声音异常虚弱:“您怎么知道我姓马?”
“马连长”二虎子接过话:“我们村有人认出你来了,知道您是杀鬼子的好手”
二虎子竖起了大拇指,一脸钦佩之色。
“哎!”马如龙长叹一声:“要真是好手,也不会闹到这地步,我七十五团的弟兄全都阵亡了,我却在这苟且偷生”
“马连长,不能这样说”白胡子村长接过话:“老朽虽然痴长了几十岁,但好歹也念过几年私塾,也知道"胜败乃兵家之常事的道理,何况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就安心在这养伤,其他的先不要去想”
“大叔”马如龙突然想起了什么:“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哎!”老村长叹息一声:“小鬼子闹得很,到处烧杀抢掠,现在正调集部队准备进攻武汉了,又要打大战了”
“不行”马如龙突然费劲力气挣脱翠英的手:“我要回去,我要上战场去”
话音刚落,马如龙又“啊!”的痛苦的叫了一声,汗水又渗了出来,大概是挣扎扭动触碰了他的伤口。
“马连长”老村长一把搀住马如龙:“你现在伤还没养好,等你养好了再说,现在我不能让你去"
"是啊!马大哥"二虎子脸上狠狠的:"等你伤好了,我跟着你一块去杀鬼子,好几次都想冲上去了”
“我现在就要去”马如龙又开始挣扎
“马大哥,你不能去,你满身的伤走路都困难”翠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马连长”老村长使劲拽着马如龙胳膊:“你昏迷这段日子都是我这孙女在照顾你,你就当报她,听她一次劝吧!”
“我……”马如龙楞住了,全身慢慢松懈下来
“村长,不好了”
突然,洞口传来了大宝的声音.
“大宝”二虎子几个箭步跨了出去:“怎么了?”
“村长”大宝已经喘不过气来:“不好了,有几百个鬼子上山来了”
“啊?”洞里的人都惊叫了起来
“他们肯定是来抓我的”马如龙又开始挣扎起来:“我出去,别连累大伙”
“马大哥,你不能去”翠英死死的拽住马如龙的胳膊尖叫起来
“马连长”大宝连连摇头:“鬼子不知道你在这,他们是看到山下一路留上来的血迹才跟上来的”
“啊?”所有的人一齐看向两个带伤的中年汉子。
“都怪我不小心”二虎子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
“现在怪谁都没用了”三叔声音里充满了焦急:“村长,你得赶快想个法子,不然鬼子照着血迹会找到这来。”
“这段路应该不会”一个干瘦的汉子接过口:“我们刚是抬着他进来的,他的双腿被我衣服抱着,血都流到了我身上。”
干瘦汉子拉起了自己的衣服,上面殷红的一大片血迹。
“我身上也有”“我也有”
刚刚抬人的几个汉子都叫了起来,人人身上一片鲜红。
“可是”大宝搔了搔脑袋,皱起了眉头:“鬼子好象带了狼狗,会不会闻着气味找到这来?”
“那怎么办?”三叔跺着脚:“这要被他们找到,我们全完了”
“我去跟鬼子拼了”马如龙使劲挣扎了出来,瘸着腿朝门口艰难的走去。
“马大哥,我跟你一起去”二虎子从腰里掏出把匕首,将身上衣服一把脱下往地上一摔:“我爹娘都当了日本人的炮灰,老子今天拼一个够本,拼三个就报了仇了”
“都不许去”翠英跑上几步,张开双臂拦住马如龙和二虎子:“马大哥二虎子,你们现在出去是送死,谁也不能出去”
“可鬼子就要找来了,你说咋办?”二虎子怒气冲冲的大叫
“我有办法”
沉默了半天的老村长终于开了口:“你们都呆在这,我有办法让鬼子不找到这来”
老村长脸上突然出奇的平静,象在说一件轻松的事情。
“村长”三叔满脸惊喜:“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出来大家合计合计”
“马连长”老村长不理会三叔的话,正眼盯着马如龙:“老朽万一有什么不测,你要想尽办法保住我村里人的安全”
“大叔”马如龙有点奇怪:“这个不要您说,但是……”
“好了”老村长摆摆手打断马如龙的话,又看着孙女:“翠英,乖乖的听大伙的话,好好把马连长照顾好了,以后他要缺个烧火做饭的,你就去给做个丫头也是你的福气”
所有的人都楞住了,大伙都没弄明白老村长的意思,此时此地他还有心情说这些不相干的事
“爷爷”翠英楞楞的看着老村长:“你不是吓糊涂了吧?好好的说这干啥?”
“哈哈!”老村长忽然大笑了起来,慢慢的走向山洞口:“我没糊涂,你们好好保护马连长,我去把鬼子引开”
老村长说完,突然转身朝洞外冲了出去,速度竟然相当迅速敏捷。
洞里的几十个人被这突然的一幕楞住了。
“爷爷”翠英首先反应了过来,哭叫着冲了出去.
“大叔”
马如龙也反应了过来,瘸着腿朝洞外一拐一拐的跑去。
“老村长”“老村长”三叔等人一起痛苦的惊叫着追了出去。
洞外早就没了老村长的影子,却听到了半山腰小鬼子的声音。
“爷爷”翠英低低的叫了一声不顾一切的冲出茅草从,追了上去。
“翠英”马如龙低叫了一声,正想追上去,却又痛苦的“哼”了一声,腿上的伤势又发作了,血迹顺着腿管流了下来。
“马连长”三叔一把扑了上来把马如龙按倒在地:“你还有伤,不能去”
“我去”二虎子往外就冲。
“二虎子”大宝一把拦腰抱住:“你出去就迟了,鬼子就会发现这里”
话音刚落,老村长的声音传了过来:“小鬼子,你们来吧!我在这!~”
“汪”“汪”
半山腰忽然传来了急促的狗叫声,一个满面大胡子的日本军官牵着一条大狼狗往上爬,身后跟着上百个搜山的鬼子。
“爷爷”翠英朝着老村长的方向追了过去:“鬼子来了,快跑!”
“八格!”大胡子手一挥:“给我追!抓住他们”
“汪”“汪”大狼狗飞一般朝着老村长和翠英的方向追了上去。
草丛里,三叔和几个汉子正死死的抱住马如龙,连嘴巴也给三叔的大手堵上了。
“我要……”马如龙拼命的挣扎着。
“马连长,你不能出去”三叔忽然泪流满面:“老村长出去就是为了引开鬼子,你这一出去就暴露了目标,他们爷孙的命就是白费了”
“晤”马如龙痛苦的扭着脖子,眼睛里都充满了血红，嘴里艰难的发着声音。
“我要出去”
二虎子也被大宝和几个乡亲死死的揪住。
“二虎子”大宝抱着二虎子的头:“三叔的话你没听到吗?”
“你还是不是个爷们?”二虎子使劲的挣扎:“让他们一老一小去冒险送死”
“二虎子”三叔痛苦的扭转头:“你这样出去,不但他们爷孙俩白死了,连大伙都得死,你说你对得起谁啊?”
“我……”二虎子终于放弃了挣扎,狠狠的一拳砸在地上。
“马连长”三叔的声音在哽咽:“老村长是咱村几十年的好村长,姓王,以后你要活下来,好好记着就行了”
马如龙两眼都要渗出血来,但他丝毫不能动弹。
“小鬼子,我在这,翠英,快跑!”
老村长拼命的在山林间穿行,越跑越远。
翠英气喘吁吁的在身后跟着,两人飞快的朝山的西面跑去.
“抓活的”大胡子军官带着人在林间死命的追赶.大狼狗飞一样朝着爷孙的方向追去。
“翠英,快”
老村长已经跑不动了,停下身等着孙女
“爷爷,快跑!”
翠英冲上来,一把拉住爷爷的手.拖着向前飞奔。
“汪”“汪”的叫声又不绝入耳了,人的两条腿始终无法和畜生的四条腿相比,大狼狗已经追到两人身后几丈远的地方,爷孙俩甚至可以听到背后它“呼”出的热气。
山林里到处都是坟堆,爷孙两在林间艰难的穿行。
“往山坡上跑”
翠英拽着老村长的手,速度加快了些。
“翠英……我跑不动了”老村长的声音越来越弱:“你自己跑吧!别管我!”
“不……”翠英固执的死死拽着不肯放手:“要死,我们爷俩一起死”
爷孙俩穿出了山林,四周突然变的空旷起来.满地都是碎石和杂草
“不行,这里太容易发现”
翠英拉着老村长又朝远处树林奔去。
突然,“砰”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正中老村长右腿.
老村长“哎哟”一声倒在地上,脸上全是痛苦之色。
“翠英……你快跑”
翠英猛摇头:“不……”
话还没说完,只听“汪”的一声,大狼狗飞扑了过来,翠英“啊”的一声倒在地上.大狼狗伸出长长的舌头,在翠英的脸上舔来舔去。
“畜生”老村长费力的爬了过来:“不许伤害我孙女”
“哟西!”
大胡子日军官已经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大胡子“嘘”的一声口哨,大狼狗又立即跑到了身边。
爷孙俩颤抖的抱在一团,满脸的苍白,眼里全是恐惧。
大胡子凶狠的眼光盯着地上的爷孙,脸上忽然挂上了一丝淫笑:"花姑娘"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老村长似乎明白了什么,眼里满是恐惧:“你们杀了我吧!别伤害我闺女”
大胡子手一挥,两个日本兵冲上前,一手一个拖开了爷孙两人。
“啊!爷爷”翠英痛苦的叫着。
“放开我孙女”老村长痛苦的挣扎着大叫:“放开她”
“哟西!”大胡子走过来捏住翠英的脸蛋放声大笑,一把扯住翠英的头发往一处草丛中拖去。
“爷爷”翠英一阵拳打脚踢都无济于事,只能痛苦的喊叫着.
“砰”的一声,大胡子一巴掌将翠英打倒在地,淫笑着扑上来亲她的脸
“畜生”老村长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的一把推开抓住他的日本兵,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
“砰”的一声,枪响了,正中老村长的后背,血汨汨流了出来
“畜……生”老村长慢慢转过身,脸上到处都是鲜血。
“扑”的一声,又一把闪亮的刺刀刺了进去.老村长慢慢的倒下,两只眼睛仍然死死的盯着倒在地上的孙女。
“爷爷”翠英痛苦的狂叫一声,突然张嘴咬向身上的大胡子的耳朵
“嗷”的一声惨叫,大胡子滚到一边,鲜血淋漓。
翠英满口鲜血,头发披散着疯了一般冲向倒地的老村长:“爷爷!爷爷!”
老村长早停止了呼吸,眼神中充满了恨。
“爷爷!爷爷!”翠英的嗓子声撕力竭的哭喊着,整个山林都在颤抖.
两个日本兵慢慢的向翠英靠近,大胡子也捂着耳朵凶狠的走了过来
“咚”“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翠英慢慢的站了起来,眼神中的仇恨的光从大胡子等人身上扫过.
突然,翠英对着苍穹大叫一声:“马连长,为我们报仇啊!”
话音刚落,翠英转身朝着身后三尺外一颗巨石撞去,“砰”的一声,脑浆迸裂,人慢慢的滑了下去,鲜血一路流了下来。
“啊!”大胡子和几个日本兵吓得倒退几步,目光中充满了恐惧。
空旷的山谷突然又响起了回声:“马连长,为我们报仇啊!”
声音凄切,有如翠英的魂魄归来。
“啊!”大胡子已经吓懵了,抱着头朝山下冲去,在他身后,是上百个鬼子一窝蜂的奔下山.不多久便跑得无影无踪。
“翠英”一声泣血的呼唤从草丛传了出来,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仇恨,在山谷中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