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喋血苍峪(三)
苍峪口,山势险峻,山体蜿蜒曲折,保石公路穿行其中。是一处险要山口。这里的地势呈“S”型,绵延七,八里。若从石花方向进入,要通过“V”型隘口,易守难攻。而从保康方向进入,则是“之”型谷地,七拐八转,视野有限,易被分割围歼。“看天一条线,看地空中悬”,是个伏击阻援的好地方。马团长命令部队,迅速进入伏击地点,构筑工事,埋设地雷,并就地隐蔽,以逸待劳,待敌进入后,伺机发起进攻行动。
驻石花街之敌系整编第64师145团,其团长李新干是个胆小谨慎之人,一大早,他就站在地图前看来看去,犹豫不决。上峰令他对新四军进引阻截,配合围剿行动。作战方案早已报上去了,他组织部队对石花街周围的工事也进行了再次加固,兵力部署也进行了重新调整。他知道,凭石花街的地形,坚守它三,五天是没有问题的。到时,再从容撤退,上峰也无话可说。我顶了好几天了,你们为啥不支援呢。可现在新四军不进攻石花街,不恋战,绕镇而过,我为什么要主动进攻,以卵击石呢?而且离开了阵地,工事,白白地去挨别人的打,那是傻子。我才不干傻子的事呢,还是以保存实力为上。可上峰再三电催,否则军法从事,怎么办?总得有点行动吧,他思来想去,决定派出一个营的兵力,待新四军过后,尾追一下新四军。能打则打,不能打则溜,反正不能吃大亏。他叫来一营曹营长耳语一番,如此这般这般,曹营长领命而去。
再说保康之敌553团团长陈麻子。此人是个少壮派军人,年纪三十岁出头。当地人形容麻子是“十个麻子九个怪,花花点子像米筛,碰上软的他就欺,碰到硬的像乖乖。”这个陈麻子可不简单,曾经上过黄埔宜昌分校,颇有少年得意,梦想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的野心。他多次率兵围剿红军游击队,加上会投机钻营,很快混上了团长的宝座。这次接到增援命令后,他认为是建功立业,升官发财的机会又来了。他知道兵贵神速的重要,一方面,他命令部队立即做好战斗准备,尽快出发。一方面,他又连夜派人去石花与当地民众自卫队队长张子明取得联系,让他配合国军行动。这民众自卫队当地人称“大布衫队”,因为他们是地方武装组织,他们既无编制,又无粮饷,又无统一的服装,以穿长布衫为主,所以称他们“大布衫队”。主要网罗的是一些地方土顽,地痞流氓,还有一些被迫征来的乡丁。这些人是一股祸水,走到哪里祸害到那里,完全靠盘剥老百姓生存。陈麻子找张子明的用意,一则张子明熟悉石花当地的地形,熟悉当地的情况,此战极有可能在石花地区与新四军遭遇。张子明可以助他陈麻子一臂之力。二则他和张子明是拜把子兄弟,臭味相投。而且他知道张子明还是一个顽固的反共分子,和他沆瀣一气。一九三一年五月下旬,国民党第59军69师占领石花街后,将从八道河被俘的红军伤病员和革命群众三十多人押至西河狮子头处残酷杀害,张子明就用刀砍死了两名,并将一名红军排长开膛剜心,抛于河中,可见其心狠手辣,是一个恶盈满贯的与人民为敌的反共分子。
再说张子明接到陈麻子的口信后,不敢怠慢,连忙召集部下,急忙赶往观音坪。下午一时许,敌553团与张子明部在大堰沟会合,张子明仗着地形熟悉,建议陈麻子赶快占领附近主要山峰及要点,逐步向苍峪口逼进,稳冲稳打,步步为营,尽快占领苍峪,以截断新四军西进之路。
马光的部队早已在此等候多时,除哨兵外,战士们都在指定的隐蔽位置安详地休息,阵地上一片寂静。只有山坡上草丛里不时传来几声疲惫的虫鸣。马光此刻没有休息,他拿着望远镜正在阵地前沿瞭望,见敌军气势汹汹扑来,马光命令部队就地隐蔽,不能过早地暴露自己。待敌进入“之”字道路时,再迅速占领阵地,迫敌过早展开,集中火力,把敌人分割开来,截为几段,让敌人首尾不能相顾,然后进行分而歼之。
三时许,敌大部兵力已进入预设的伏击圈内,一部分敌人顺着山坡向山顶爬去,敌人越来越近了,山头依然没有动静。当敌人爬到距山顶五十米处时,马光见时机已到,举起驳壳枪,一声枪响,我军阵地上的枪声突然怒吼起来,各营,连的轻,重机枪一起开火,骤雨式的火力向敌群射去,攻上来的敌人就像塌了墙壁一样,一排排地倒了下去,幸存的扭转身子就向山下跑去。工兵排拉响埋在公路上的地雷,一时枪声大作,杀声震天。石花守敌听到枪声,急忙报告李新干,李新干犹豫再三后,命令一营从石花街出发,沿北河安家岩子西进,向新四军后卫侧击。守候在苍峪口的是新四军四团一连,一连王连长见状,命令战士们居高临下向敌猛烈开火,紧紧地扎往了“口袋”。马光果断地命令发起冲击,命令一、三营集中火力从正面发起攻击,牵制敌人主力,二营从左侧迂回,直插敌后,配属的一个营则从右侧包抄敌指挥所及后勤部队。
一营组织火力对敌人进行集中打击后,马上组织了大刀队下山,战士们个个刀法娴熟,突入敌群左砍右杀,敌人吓得四处逃窜,被砍得鬼哭狼嚎,丢下枪支抱头鼠窜。三营采取三人一组战斗队形,像一把把钢刀,直插敌人心脏。敌腹背受敌,处处挨打,不得不节节败退。二营迅速地爬上山头,由东向西发动攻击,敌人被迫向后退却。配属营从右侧包抄敌指挥所及敌后勤部队,敌人没有注意到侧后会遭到袭击,一时间慌了手脚,感到措手不及,架不住上下夹击,溃不成军,拼命向后山逃去。陈麻子感到到处都是对方的部队,对方的火力,急令团预备队抢占附近山头,企图负隅顽抗,掩护部队后撤。马光立即命令司号员吹起冲锋号,全团听到冲锋号声响彻云霄,士气更加大振,战士们像猛虎一样扑入敌群,一鼓作气将敌团团围住,手榴弹在敌群中开花,重机枪吐着愤怒的火舌,敌人一片片地像稻草般的倒了下去。陈麻子见情况不妙,急忙率残部往后撤走。张子明的大布衫队平时欺压惯了老百姓,哪里见过这个阵势?枪声一响,纷纷四下逃散。张子明见势不对,急忙躲在一个岩石后边,突然从左前方射来一串子弹,子弹擦着他的身边飞过,击中了身旁的乡丁。他从密集的枪声和方位判断,他的人马和陈麻子的部队已被新四军包围,只有赶快溜出去,才有活路,否则死路一条。他大声招呼几个亲信准备逃跑,这时,又一阵枪声响起,几个亲信应声倒下。“嗖”的一颗子弹飞来,正中他的右胸,当即血流如注。几个乡丁跑过来,急忙把他抬了下去,匆匆地向潭口方向逃去。
战斗很快结束了,彻底击溃了553团,击毙180多人,生俘300多人,陈麻子侥幸脱逃,率残部逃回保康去了。石花街来的敌人也在苍峪口前留下数十具尸体,不得不退回石花街了。张子明的乡丁也被打死二十多个,余皆逃散。我军缴获敌轻、重武器、辎重无数,苍峪口战斗取得了重大胜利。
马团长命令部队迅速打扫战场,并将作战情况上报军区。请主力部队尽快通过石花地区。忙完这些,马团长这时才想起了夏云。他从昨天起就惦记着夏云,到现在还没有见到过她,不知她现在怎样了。警卫员跑来报告说,团医疗队被打散,失去联系,夏云下落不明。马团长焦急地派韩连长带人去寻找。特务连找遍附近山地,终于在一个山沟里找到医疗队的姑娘们,却独独不见了医疗队长夏云。
次日黎明,上级命令四团继续向西挺进。马团长把韩连长等人痛骂了一通,只好带着部队出发了。
夏云到哪儿去了呢?其实夏云就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下边。昨天她去老乡家借被子,不小心崴了脚。刚才战斗打响的时候,与医疗队的同志又走散了。在寻找同志们的过程中,又被子弹打中左腿,不能动弹。由于连日来的行军打仗,救治伤员,她的身体很虚弱,喉咙发炎很严重,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刚才她明明看到特务连的小孙几个在她的附近寻找她,她就是说不出话来,喊不出声来,她眼睁睁地看着战友们渐渐地远去,伤心地流下了眼泪。
第三天清晨,太阳照在山坡上。她从昏迷中醒来。睁开眼睛,她发现不远处有一个人在砍柴,边砍边唱着山歌。只听到他唱道:“鸡叫三遍天大亮,牛哥驮我上山岗,牛哥吃草我吹笛,我伴牛哥度时光。东山雀儿喳喳叫,西山歌儿遍地扬 。太阳升起红堂堂,满山嫩草闪闪亮。”也许是悠扬的歌声唤醒了夏云,她吃力地挪了挪身子,嗓子仍旧发不也声来,她看了看周围,拣起身边的一块小石头,向那青年扔去。
那青年名叫叶子龙,是石花街上的一个小伙子,这小伙子面目清秀,五官端正,身体强壮,一米七左右的个头。石花镇离这山梁有五六里远,街上居民烧柴做饭,全是靠这山里的柴禾。他家里穷,买不起柴禾,就几天上山一趟, 砍点柴禾挑回家。他听到响动,停止了唱歌,他向这边一瞅,吓了一大跳,一个新四军女战士躺在地上,地上流了许多血,人又昏迷过去了。他赶忙跑了过去,发现她受了伤。他家隔壁是个药铺,他见过许许多多的红伤病人,也懂得点包扎的基本常识。他迅速从破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来扎住流血的伤口,跑到附近山坡里采了些草药,捣碎敷在伤口上,又采了一些其它的草药敷在红肿的右脚上。忙完这一切,他大声呼唤着她,夏云慢慢地苏醒过来,恢复了神智。叶子龙又把带来的饭团送给她吃,吃下了那青年的干粮,她感到身上有点劲儿了。她想站起来,可就是站不起来。
叶子龙想,这怎么办呢?光我一个人是没有办法的。我得去再找一个人来,况且她还是个新四军,还不能随便让人知道的。要知道,敌人这几天都在搜寻新四军的伤病员,进行报复。他想到了表兄熊清泉。对,就找他,告诉他,他会有办法的。他迅速把夏云挪到一个平坦隐蔽的地方,并用树枝把她盖好。告诉她在这待会儿,他去找人来。说罢,他再也顾不得去砍柴,飞一般地向山下跑去。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三章“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