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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徒约翰·劳

一个人的生涯一旦与发生于1719—1720年间的巨大阴谋发生密切的联系,那么,一部密西西比疯狂浪潮的历史,就一定是其伟大的作者约翰·劳的生平素描。除此之外,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来介绍此人。

对于如何描述约翰·劳,历史学家们意见不一。

有人认为,应将其描述成一个十恶不赦、处心积虑的骗子、阴谋家,有人则认为应将其描述为一个疯子。就这样,根据看法的不同,形成了以上两种不同的流派。在约翰·劳在世的时候,此两派均对其极尽攻击之能事,对其本人和“事迹”大肆渲染。

当时,人们无法忘记的是他的计划给人们造成的不愉快的后果。直到如今,这恶果还让世人感同身受。

不过,针对人们对约翰·劳的指责是否有公正性,后人已经找到了相关的证据,并就此提出了质疑,目的是为了证实约翰·劳并非一个罪大恶极的骗子,也并非丧心病狂的疯子。

实际上,倘若称其欺骗了世人,那么,不如说他也是受骗上当者;倘若称其行为是犯罪,那么,不如说是他人对他本人的犯罪。他对于信用的哲学和真正的原则,其实是相当熟悉和了解的。

相比于同时代的人,约翰·劳更加了解货币问题。倘若说其体系的垮台和如此巨大的崩溃、灾难相伴而行的话,那么,他应该承担全部的责任,而那些推波助澜、共同构成其体系的人们也同样应该承担责任。他并不曾想到,整个国家会因贪婪而被疯狂地卷入其中;他也不曾想到,如同盲从一样,信心也可以无限制地扩大,而希望则如同恐惧一样可以变幻莫测、轻易失衡。

他又如何能预见,法国人会出现如下情况——人们如同古老寓言里的人一般,任自己在疯狂、热情的驱使下,将那只本来可以下更多金蛋的美丽的鹅杀害呢?

如同那位首个冒险从伊利湖划船到安大略湖的水手的遭遇一样,他的命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驾船划过的河流,是那么开阔而平静;他的行程是那么迅速而愉悦。唉,结果他遇到了麻烦!当奔流的大水意料之外地扑面而来的时候,面对着惊涛骇浪的时候,他想采取措施,却为时已晚。于是,那一路上与之相伴,让其享受畅游之乐的潮流,如今,变成了灭顶之灾,成了毁灭之流。

然而,当他用尽全力打算重返原来的航线时,他发现,这股潮流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单凭自己微薄的力量压根无法扭转局势。而此时,他本人也正一点一点地接近那可怕的、巨大的瀑布。

狂暴的涡旋已难以控制,巨流将其卷起又吞没,他的身体被尖利的岩石划过。最终,巨石和水流将他连同乘坐的小舟一起撞碎,使之变成片片残缺的碎片。此刻,无情的、疯狂的水流也随之撞到深潭之中。刹那间激起了千万层细密的水雾,而仅在某一瞬间沸腾了一下后,就散落成为泡沫,没过多久,又恢复到原本的状态,平静地向前流淌着,就如同不曾发生任何事情一样。

对约翰·劳和法国民众来说,当时发生的一切同样也是如此。他本人就是那位驾船人,而法国民众就是那曾经为其带来无穷乐趣,最终却又将其毁灭了的滔滔水流。

1671年,约翰·劳出生于苏格兰的爱丁堡。其父为法夫郡一户古老望族家里的小儿子,成年后继承了祖辈的金匠和银行家的生意。因为经营有道,他在做生意的过程中慢慢积累起巨额财富。而这笔财富,足以让其实现自己的心愿。这是一个在其同胞中相当普遍的心愿,那就是将一个代表领地的名号添加在自己的姓氏中。为了达到这一目的,他将劳里斯顿和兰德斯顿的地产买下,并因此而成名,其名字也变为了所谓的“劳里斯顿的劳”。

约翰·劳是“劳里斯顿的劳”最小的儿子,在他仅仅14岁的时候,就到父亲的会计师事务所里做事。三年后,他在努力、辛勤的工作过程中,深刻地了解了当时苏格兰银行业所采用的基本原则。一直以来,他在数字的研究方面充满着巨大的兴趣与热情。在他还是荏弱少年的时候,人们就为其对数学、计算的熟练与精确深感叹服。

17岁时,他已经长得相当高大、强壮了,体格也相当匀称;尽管其面孔上因为青春痘而留下了深深的疤痕。不过,因为他极具表达力且言语风趣、机智而格外惹人喜欢。此时,他开始不再关注自己的生意,而是越来越自负,整天沉湎于过分浮夸的华服之中。女士们对其特别青睐,亲切地称他为“美人劳”;而其同性们则对他轻浮奢华的行为颇为不屑,为他起了一个“杰莎米·约翰”的绰号。

1688年,当约翰·劳的父亲不幸去世后,他就彻底地远离了那张令其生厌的课桌。他渴望拥有父亲留下来的劳里斯顿的地产所带来的收益,同时,也为了开眼界、见世面,于是,他动身去了伦敦。

如今的约翰·劳不但年轻,而且很是狂妄自大。他仪表堂堂,英俊潇洒,财产身家也还说得过去。不过,他的自控能力极差,做人、做事恣肆张扬,不知收敛。所以,他一到伦敦,就将自己旺盛的精力投入到浮华奢靡的生活中去了。没多久,他就成了赌场里的常客。

由于他能依据某种深奥、复杂的概率进行计算,为自己制订出特定的计划,且依计划行事,他最终为自己赢得了数目可观的赌金。他的运气遭到了每一个赌徒的妒忌,许多人开始观察他如何赌博,跟在他后头效仿他,并下同样的注。

不只是赌博,在追求女性的方面,他显然也是如鱼得水,幸运非常。这位英俊潇洒的苏格兰人甚至得到了最有品位的女士的高贵、优雅的微笑。在众人眼里,他年轻,富有,做事机灵,且乐于助人。

不过,物极必反。在这所有的成功为其彻底改变、铺平了道路之后,在经过9年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生活之后,他已经彻底成为一个迷途深陷、不可救药的赌徒。同时,与其玩兴疯狂增长相反的是,其对风险的谨慎和周到的考虑却越来越差,并逐渐消失了。

若想弥补巨大的损失,只能承担更大的风险,进行更大的冒险。在一个倒霉的日子里,约翰·劳的手气特别差,他赌输了全部家当,除非将家中的房产拿来抵押还债,否则他压根无法偿还这笔赌债。最后,被逼无奈的他不得不以房产抵押还债。

与此同时,他的风流韵事也为他招致了麻烦。在一桩与一位韦丽尔斯女士(即后来的奥克尼伯爵夫人)有关的恋爱事件中,或者,也可以称之为一次小小的调情事件中,一位名叫威尔逊的先生对约翰·劳产生了怨恨与不满。于是,他接到了威尔逊先生决斗的挑战。

约翰·劳毫不在意,从容应战,并于决斗中不幸将对手当场射死。当天,威尔逊先生的亲人就以谋杀罪提起诉讼,将其告上了法庭,约翰·劳于是被捕入狱。后来,他被裁定有罪且被判处了死刑。不过,后来又得以减刑,改成了罚款,原因是法官认为,其所犯的罪行仅为过失杀人。死者的一个兄弟为此进行了上诉,约翰·劳只好被拘留在“王座法庭”。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约翰·劳成功地从法庭里逃跑了。

他到底是怎么逃走的,又用了怎样的手段呢?对于这一切,他从不曾予以解释。后来,在人们组织的一个反对行政司法长官的活动中,约翰·劳成为《加泽特》杂志被广泛宣传的人物,甚至达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他还因为入狱之事获得了人们颁发的一项奖励——这是对其进行的补偿。

在人们的口头描绘中,他是“约翰·劳船长,一位苏格兰人,刚刚26岁;一位个子相当高、皮肤黝黑、精干而无赘肉的男人;相貌端正,身材匀称,身高6英尺开外,脸上长着大大的青春痘坑;大鼻子,说话声音又响又亮”。以上的描述若称为是对他的描写,那么,倒不如称为是为其画的漫画。据推测,这段描绘是为祝贺他的逃亡而作的。

他成功地到达了欧洲大陆,并在那里游历了三年。在这三年中,他将自己大量的注意力投入到所经过的每个国家的货币和金融事务上。他在阿姆斯特丹逗留了数月,在基金方面进行了某种程度的投机。在那里,他用整个上午的时间对金融和贸易原则进行研究,再将整个晚上的时间投入赌场里。

通常的情况下,人们认为,他是1700年回爱丁堡的。他还在那个城市出版了一本名为《为何要成立贸易委员会》的小册子。不过,这并未引起人们多大的兴趣和热情。

不久之后,他又制订了一项计划,内容是建立一家所谓的“土地银行”。如果按照正常的收益率来计算,这家土地银行发行的票据必定不会超过这个国家全部土地的价值;而在特定时间内,将所有权加上的话,土地银行发行的票据将会和土地的价值相等。苏格兰国会因此计划而震动,一时间,人们对此事纷纷加以议论,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因为约翰·劳赢得了一个被称为“中队”的中立党派的好感,于是,该党派提出了动议,内容就是要建立这样的一家银行。

最终,国会通过了一个解决办法,即建立起任何形式的纸质信用体系,以强制进行纸币流通。此举对这个国家而言是一次不恰当的、功利主义的行动。

约翰·劳在争取就杀害威尔逊先生的事件获得谅解与宽恕的努力失败之后,离开了苏格兰,重返欧洲大陆,并且在赌博领域重操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