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花见大会（一）
五月二日，晨光初现，亮金色的阳光只是抹上了二条城的屋檐。
花见小径沉浸在寂静的氛围中，而天气却稍稍反常起来。昨日还是春暖花开，今天却受到一股冷空气的影响，骤降了好几度。
在凉意刺骨的空气里，白蛍已经起身。
她换上一件新的绛红色和服，在镜子前扣上便利腰带。虽说这件腰带是懒人用品，但是上面精巧地绣着白鹤的图案，显得非常得体。
换好一天的新衣服之后，白蛍先去厨房看了一眼堆积如山的食材——这可是今天的主角们——接着她先把柴鱼和鲣鱼分别放入两口大锅，加上水，慢慢地煮着。
就这样，高汤就先准备妥当了。
然后，她急急忙忙地走回里屋，在厨房和卧室之间的一处空间，挂着几幅照片。
有些照片的年代甚是遥远，看上去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
这些照片是这家“宫原御和菓子司”过去的主人们的遗像，最老的那位连白蛍都有些淡忘名字的先生的照片据说是明治时代在西洋人的照相馆里拍的，因此它的背景是一片码头布景，背景里还有一艘装着巨大明轮的轮船。
总之，那个年代的西洋人就喜欢制造一些假布景。
而最近的三位才是彩色照片，其中最后一位是白蛍的父亲。
在父亲的照片下方稳稳地立着一个神龛，白蛍熟练地拿起一旁的竹勺，往神龛中的小碗里盛上清水。
最后她才双手合拢，念念道道地说：“父亲大人，请汝保佑咱这次一切顺利。”
“小老板娘，大清早就起来临时抱佛腿，这可不好吧？”
忽然之间，陈子良略带戏弄的声音就传来。
“汝怎么醒了？”
“小老板娘大清早起来，踩着地板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我想睡觉也睡不着啊。”陈子良挑了挑眉头，嬉皮笑脸的地走近过来，接着他也学着白蛍的模样向画像们鞠了一躬，说道，“大老板们别担心，有我在此，保准小老板娘赢得酣畅淋漓，然后带领花茶屋大赚特赚，届时帮你们修一个超豪华的宗庙……”
咚！
陈子良的屁股遭到了狠狠的一击。
原来是白蛍伸出她穿着木屐的右脚，猛地朝秋卡国人的屁股上发动突袭。
“小老板娘你……你下手也太狠了吧？……你干嘛呢？我在跟你老爹报喜呢……”
陈子良忽然闭口不敢在多说一个字了。
白蛍已经脱下右脚的木屐抓在手里，扬起来似乎马上就要敲打在某个人的脑壳上。
“汝啊！咱今天可是非常……非常紧张啊，汝竟然在这个时候还在开玩笑！”
“放心啦，小老板娘，我也是你们店里的员工了，就跟你们是一条心的！在秋卡国有句话，叫什么……‘一根绳上的蚂蚱’，懂吗？你们店能出名，我也跟着大捞特捞。而且，说句吹牛皮的话，我自从做菜以来，还没有人说过我做的菜不好吃的！……总之，这次我们剑走偏锋，出其不意，稳赢……”
白蛍丝毫不理会陈子良漫天飞舞的噱头，而是抓着木屐，指向厨房的方向。
“汝有空在这里吹牛，还不赶紧去厨房里把剩下的白萝卜洗了！”
“遵命，小老板娘大人……”陈子良悻悻地转身离去。
白蛍这才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把木屐穿上。
……
早上七点不到，聚集在花见小径上的人群越来越多。原本早已歇业准备花见祭的店家也纷纷打开店门，准备迎接客人。
不过按照规定，花见祭正式开始的时间是八点以后，因此客人们只能在各自心仪的店家门口排起了长队。队伍将整个花见小径都快要占满了，甚是壮观。
花茶屋的各位都换好正式的衣裳，先恭候在店门口。
“白蛍酱！”
在花茶屋前方的队伍里，一只手伸出来，使劲地挥动了两下，希望引起宫原白蛍的注意。
“纱织！还有平绫同学！汝们都来了呀！”
白蛍友善地回复。
纱织穿着一件庆典时常穿的浴衣，而平绫的打扮显得精简许多，普普通通的卫衣和牛仔裤搭配。
“啊呀，宫原同学，说起来今天还真是冷啊。不过我可以感受到大家的热情啊！这么早就已经这么多人了，我们可是早上五点钟就出门，也没有抢到队伍的最前头！”平绫握紧拳头，似乎跃跃欲试的样子，“简直就和Comic Market的气势有的一拼！”
“Comic……什么？”白蛍完全接不上平绫的思路。
陈子良挤过去问道：“两位小姑娘，你们来的路上看到哪家店的客人排队最长？”
“唔……当然是宫原同学家的队伍很长啦……哦，好像乐久屋那边的队伍也非常长啊！”纱织思索片刻说道。
“糟了呀，没想到最大的竞争对手今年的人气也这么高……”
白蛍抬起手肘，轻轻地撞了一下陈子良的肚子。
“陈君，这是当然的啦。毕竟这条街上，咱们家的店和乐久屋都是名店，不过真要说起来，咱们绝对不会输给藤原那家店的！”
陈子良抬眼望去，看着蜿蜒曲折的队伍，一拍手掌。
“原来是这样，乐久屋的老板娘藤原百合子是一位风韵迷人的女性，这就是卖点啊。”
“陈君，汝这么说很失礼欸！这可是堂堂正正的比赛好吗？！”白蛍对陈子良的喃喃自语甚是不满，又给了他一记肘击。
“小老板娘啊，你看，这些人群当中有多少人是为了看可爱的少女老板娘或者迷人的轻熟老板娘而来的呢？”
“陈君，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啊！……唔……大概没有吧。”
白蛍支支吾吾地说完，又看了看店门前的客人们，好些人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新客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年轻的男性。
平绫听着陈子良的话，禁不住竖起大拇指，“陈桑，这个我懂！”
不一会儿，一位衣着华丽，扮相精致的女孩子笑眯眯地挤过人群，来到白蛍面前。
她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说道：“花茶屋的各位，请多指教，我是祗园的清水奈奈子。是这次花见大会的志愿者，花见大会最后一项要求，由派到每一家店的志愿者在七点整正式公布给店家……”
“祗园？也就是说她是一位艺伎咯？”陈子良完全没有把重点放在奈奈子的话上，而是悄悄地和白蛍讨论这个问题。
“是的。”奈奈子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微笑。
“唔哇！”白蛍手足无措地捂住陈子良的嘴，“抱歉，失礼啦！”
“没事，我很喜欢艺伎这个行业。我住的地方里花见小径很近，所以就来当志愿者啦。哦，对了，时间差不多了……”说着，奈奈子把漂亮修长的手伸进自己腰带里，拿出一张纸，说道，“花见祭比赛的要求是荞麦面，同时还要考虑到人气的因素，所以从八点开始，到晚上六点为止，先卖出一千份荞麦面的两家店才能获得优胜。另外，每一份的价格不能随意定价，委员会规定只能采用八百円的价格。以上。”
“一……一千份！？”
白蛍和陈子良都目瞪口呆，没想到所谓的人气考验竟然是这个！
“上午八点到晚上六点，总共就十个小时，一千分的话……就是一个小时必须卖出一百分，每三十六秒就要卖出一份！”
陈子良飞快地给出结论。
白蛍杵在一旁，不知所措。
暂且不论有没有那么多客人，光是现在店里的人手，只有自己、陈子良和美理子三个人，三十六秒钟卖出一份的话，人手完全不够啊！
陈子良抬眼一看，其他店铺看来也得到了同样的消息，每家店铺的店长手忙脚乱地拿起电话，似乎纷纷在请求人手的支援。
“小老板娘，你要不打快点电话叫人来帮忙？！只剩一个小时就要正式开始了！”陈子良推了推白蛍的肩膀，提醒说。
白蛍依旧愣在原地，“咱……咱的电话薄里只有咱的母亲大人和一些同学，完全没有人手啊……”
“我们来帮忙吧！”纱织拉着平绫钻出人群。
“这……”白蛍冷静下来，思考一番，“也只能这样了，汝们可以做一些简单的步骤……”
说完，白蛍提起和服的下摆，踩着木屐，匆匆忙忙地跑进厨房，她四下张望一会儿，大声呼喊道：“汝们一起来帮忙，把这些萝卜切了！”
“哦！原来如此。”陈子良似乎心领神会，明白了白蛍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