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金玉钏15
而恰巧段修然心思敏锐,近些日子总有边关人士进京,他便留了个心眼禀报瑞帝,要多做布防,他太过从聪敏,心知陛下常年在宫中,而最近的出游时间,便是乞巧节。于是他便猜到了那些叛军可能会在陛下出宫的乞巧节动手,所以提前准备了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虽化险为夷,可一切太过巧合,瑞帝便心存了疑虑与隔阂。
而那定安侯一家,为了保住荣华富贵,先是在灵瑶身上动心思,那赵熠想方设法接近灵瑶,欲博得好感,好能凭借与嫡出公主的姻缘保住定安侯府的繁华,哪只那日在金玉阁灵瑶的一番话彻底让赵熠知道自己没了机会,才铤而走险演了这么一出。
信息接收完毕,灵瑶垂下眸子,道:“所以,父皇要杀段修然,只因可能会存在隐患?”
二七叹息一声:“帝王一怒,血流千里,王侯将相,皆是臣子。大权在握方能俯瞰众生,皇权,自古便是不可侵犯的,宁错杀一百,也不好放过一个。”
二七说完,便陷入了休眠状态,灵瑶知道,二七能告诉她的,只有这么多了。
但是,要怎么不着痕迹地救下段修然呢?
灵瑶秀眉紧蹙,轻放在案上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她似乎有些纠结,但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在那之前,灵瑶则是去了慧贵妃处。
昔日繁华的宫殿如今萧索不堪,那红砖堆砌的空间锁住了多少妙龄女子的青春年华,又断送了多少人的身家性命。
灵瑶站在宫殿的大门前,本是盛夏之景,不知为何那院中的树木叶子竟有了泛黄干枯之际,原来这世间万物都晓得要从众,落魄的时候,就连草木也会讥讽几分。
灵瑶踏进宫殿,往日那些干活的太监宫女都悉数不见,只慧贵妃的大宫女心竹闻声赶来,一见竟是灵瑶,赶紧行礼道:“奴婢参见公主。”
“免礼。”灵瑶道,“那些宫女太监呢?地上落了这样多的叶子,怎么也不见有人打扫?!母妃虽落魄,但贵妃的身份还在,怎么就能作践了不成?!”
她语气间略有愤懑不平之意,心竹有些感动,毕竟之前娘娘对公主的态度极其冷淡,可如今墙倒众人推,就连奴才们也跟着懈怠,只有公主不计前嫌,前来探望。
“虽是禁足,可是贵妃的吃穿用度不曾更改。”灵瑶站在那里,平日里调皮可爱的三公主顿时便有了皇室的那种不容拒绝和反抗的威严,她知道那些奴才就躲在宫里某些角落悠然自得,她的话也是说给他们听的。
“是以,苛待贵妃,此乃罪一,蔑视皇族,罪加一等!”灵瑶说着,又补充了一句,“这里住的,乃是本公主的母妃,日后若是我再知道这宫中谁不好好当差,想知道下场的,尽管来试!”
灵瑶说完,便走了出去,心竹赶紧相送,待到了门口,灵瑶才小声道:“心竹姐姐,瑶儿有一事相求。”
心竹赶紧行礼:“公主请讲!”
“我要你去拿一些玉眉黛来,今晚母妃睡了之后,玉桥会来接应你的。”
“公主放心。”心竹也不过问,她心知灵瑶不会加害慧贵妃,也知道宫中之事,知道的越少,活得就越久。
灵瑶回去的路上,玉桥不解道:“公主,以往贵妃娘娘也曾赠与您那玉眉黛,可您说不喜的,怎的现在这紧要关头,您却……”
灵瑶停下步子,道:“我怀疑,母妃是被人骗了。”
是夜,灵瑶带着玉桥去了太医院,这个时辰,太医院只有几个留守值班的,远远见了陛下心尖上的三公主,本来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张太医立马精神了起来,迎上前去道:“三公主,这都亥时三刻了,您怎么来了?”
玉桥则是拿出一包粉末教给他,道:“不该知道的别问!你且仔细看看,这东西可有让女子不孕之物?”
竟有人想要陷害聪明灵动的三公主?!张太医今年二十又三,在太医院算是比较年轻的了,可是能进这太医院医术定是高超,他拿起那些粉末,闻了闻,又沾了些水,道:“并没有什么对女子不利的东西,倒是有些名贵的药材,咱们大瑞国没有呢!”
灵瑶突然笑了,道:“谢过张太医,夜深露重,早些休息。”
她怎的笑得如此好看……张太医想,就和乌云闭月之时,漆黑的夜空里那唯一一颗最亮的星子似的,耀眼极了。
“三……三公主!”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张太医竟叫住了她。
灵瑶回眸,长长的睫毛闪了闪:“怎么了?张太医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我……不……臣……臣大名一口!”
他说话有些磕巴,灵瑶却是笑了:“张一口?好生可爱名字,我记住了。”
张太医有些痴愣,看着她纤细却挺拔的背影慢慢融入夜色,他靠在门框上,喃喃道:“真是位好看的公主。”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灵瑶便带着玉桥与亲手做的糕点去了慧贵妃的宫殿。相比上次,这次来得以见宫女太监都在各司其职,灵瑶有些许的欣慰,她走到门口,心竹便迎出来道:“参见公主,公主稍等片刻,奴婢这就去通报。”
“好。”灵瑶说完,没过一会儿,心竹道:“公主,请进。”
“在这儿等我。”灵瑶接过玉桥手里的食盒走了进去。
现下太阳已经出来了,晨光熹微,泛着些金色,照亮了这房间的一角。
慧贵妃就好像一副退了色的画,黯淡无光地坐在椅子上,呆滞地看着铜镜中自己憔悴的模样,未施粉黛,未着盛装,甚至散落三千青丝,不着珠钗。
这与记忆里的母妃大相庭径,听到响声,她也没有回头,只是淡然一笑,有几分苦涩几分凄凉,道:“来了。”
“母妃……”见她这般样子,灵瑶只觉得心疼,“这是瑶儿亲手做的,您最爱吃的芋泥酥饼,第一次做,许是有些糊了,不过这些已经是那一堆残次品里顶好的了。”
她把糕点放在桌子上,叹息了一声,道:“母妃,儿臣知道您心结所在。您觉得心痛如刀绞,觉得父皇薄情寡义,便不顾一切失了分寸。可是您有没有想过……那定安侯夫人,是在骗您呢?”
慧贵妃的眼中突然有了神色,她转过头,不可思议地看向灵瑶,声音嘶哑却充满震惊:“你说什么?!”
“瑶儿不信父皇是那般凉薄之人,便偷拿了您那玉眉黛研成粉末送去了太医院。而且,儿臣特意找了刚任职的张太医,有了这双重保障,即便是父皇先前有叮嘱,也是无用的。”灵瑶道,“张太医说,这玉眉黛里非但没有对女子不利之物,还有许多稀奇珍贵的药材,是上上好的佳品。”
慧贵妃听到这些话,不敢相信,忙问道:“那这么多年,本宫为何没有身孕?!”
灵瑶看向她,目光中有心疼,也有怜悯:“母妃,难道您不知道,您体虚体寒,很难有孕吗?当年您进宫,瑶儿猜想的确是与平阳侯府有关,父皇不曾理会您身子不好,让您入宫,大约是碍于侯府的势力。可是这么多年,这些点点滴滴,父皇的心思,您竟看不到吗?”
灵瑶只觉得心中疼痛,她蹲在慧贵妃膝下——那是她常常用来和贵妃撒娇的姿势,只是这次她却道:“您说父皇为了权势变得自私又凉薄,那您仅仅凭借一人的挑衅之言便全盘否定了他,您又何尝不是自私凉薄呢?”
她抬头:“那定安侯夫人许晚音,出身卑贱,一直以来对您恐怕都是虚与委蛇,您想一想平日里,她那一句话不是揣摩着您的心思说的?您到底被保护得太好,被老侯爷保护的太好,被父皇保护的太好,竟轻信了旁人谗言!”
灵瑶本以为慧贵妃会哭泣,会伤心欲绝,会悔不当初,哪只她只是笑笑,摸了摸她的发顶:“瑶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让我不至于一直蒙在鼓里,钻牛角尖。”
灵瑶见她好似想开了,便道:“母妃,您是瑶儿的母妃,瑶儿怎能看您误入歧途?”
她继续道:“母妃放心,父皇那里交给瑶儿,瑶儿相信一切,都会恢复如初的!”
“那瑶儿多多费心。”慧贵妃慈爱的看着她,“瑶儿已经长大了,母妃很欣慰——再叫一声母妃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