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淙崖绝刀（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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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坐在阁楼之中。
白月楼主望着面前柜子之中的一样事物，看得入神。
看得眼神之中尽是苦痛，纠结，和惆怅。
谁也不知道她眼中愁自何处，谁也不明白她想纠结些什么。
许久，她长叹一口气。
像是早有预料一般，白月楼主理好自己的衣裙，站起了身。
在她起身时，门前才响起了敲门声。
“进。”
“楼主。”黑蓑衣邢雎鸠推门而入，单膝跪地，“出事了。”
“何事惊慌。”白月楼主把邢雎鸠已复原好的令牌丢还对方。
邢雎鸠接过令牌，放入蓑衣内侧，开始汇报情况。
“月夜被青衣帮帮主伍阳天同‘玄铁神行’击败，目前人被伍阳天掳走。清湖派，神武派，元极派三派掌门率弟子三十，岱恒及峥阙六绝其三，秤天燮及三位不知名同行者已至白月楼下，想邀楼主一叙。”邢雎鸠轻抬斗笠。
“嗯。北巡阁昨日夜里被大盗走了空，宝库门前还有位紫花楼的姑娘香消玉殒，想来那些人来问的是此事。”白月楼主双手揣袖。
“月雪，月浙大人已前去，月竹大人尚未归来……”他目锐如剑，眼中却难藏焦虑担忧，“楼主，来者不善，您要亲自前去吗？”
“无妨。有客来见，拒之门外不是待客之道。”白月楼主眼中看不见任何惊慌失措，“雎鸠，带我去会见他们。”
“遵命。”邢雎鸠站起身来，开始在前方带路。
穿过木制花雕走廊，推开一扇扇门。
走过金丝银线藏品，走向彩布虹饰的厅堂。
有时候……白月楼主也会怀疑自己正走在梦里。
一切是梦，是泡影一场，醒来发现自己仍然是一无所有的下人，是毫无自我的苦命人。
可不是今天。
她看向到场的每一个人。
而到场的每一人亦看向她。
人的目光很容易让人害怕，要去想他们心中所想，就会更加害怕。
但白月楼主不会。
她已经很久没有怕过在人面前说话了！
“落雨声飘，峭道泥泞，不曾想到今日有客盈门。贺某所虑不周，有失远迎，还请诸位谅解。”
白月楼主姓贺，但基本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就连白月楼的大部分门客也不知道。
她自称贺某，可没有人敢就这么回称她贺某，于是所有人就还是叫她白月楼主。
厅堂不小。
白月楼门客二十余，而到访之人四十余人。
纵然站了近七十人，此处仍不显得拥挤。
美若天仙的白月楼主白衣裙于厅堂上，谈吐举止亦是放下了姿态，楚楚动人，让人不忍心将什么责怪加之于她身上。
就连苦昼和艾莉丝也不得不承认……在这游戏世界里边能见到这么好看的NPC，还真是挺难得的一件事情。
可偏偏……有人不赏这个脸。
接下来，那人的一句话，顿时就让这儿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呵呵呵呵……楼主不必客气~”
只听，一阵又高又尖的声响，如戏中那不知吃了多少人的恶婆，高高地在此处响起。
而那声音不是如枯兰，又是何人？
但听她嘴中蹦出，皆是极尽酸词锐字的字调……
“反正今个儿来，不是讨白月楼主欢喜，也不是谈什么原谅。大可不必装模作样的摆出这副天山雪地白莲花的嘴脸，快快些打开地窗说些恶心话吧。”
几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包括这一边的和另一边的！
因为这套说辞……
……是没商量过的！
场上的所有人差点就乱了套了。
先来看被如枯兰带过来的峥阙六绝这边。
此前的如枯兰在和他们交谈时，虽令人感觉其性格有些奇怪，可在给意见时总是让人感觉切入痛点，是那种很有理性智慧的类型，让人觉得有这么一位同伴……那是相当可靠的。
在那客栈小房间里谈话时，如枯兰也积极出谋划策，似乎是为了所有人给了一个很能妥协的方案，众人对此也无异议，就打算按着这个深思熟虑的计划进行。
可……
这……是做什么？
如枯兰不认得白月楼主也就算了，可看来她认识！
白月楼主似乎都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如枯兰一眼认出，知道那是谁，说那是白月楼主！
可她又为什么要直接挑衅白月楼主？！
三派这边则更加不知所措。
他们此之前大抵了解这位如枯兰，都是经过岱恒及张北边介绍。
而峥阙六绝的信誉靠得住，也会看人，他们带的人三派掌门也没多问。
后续他们稍微聊了会儿，得到的感觉实质上和峥阙六绝这几人的感觉是差不多的。
反正就是一没什么名气，但是很有想法的一个大姑娘。
而三派这次本来不是来大动干戈，兴师问罪的。
诸位……可以想想动机。
这紫花楼的人，死在了北巡阁，和这三派有啥关系？三派的掌门，这最大最高级的人物要来掺和什么？
不错……就是和他们没关系，但是既然出了事，他们了解了，就要做些文章。
他们过来就是以道义的名号，准备借着这件事情来敲打敲打白月楼，谈点儿实质上的东西。
甭管真相如何，要是真的，一方面赚个名声，另一方面还能让气焰嚣张的白月楼从这次舆论攻势下吐些东西出来。
就算不是真的，他们自然可以把锅都甩给把他们找一起的如枯兰和委托“天魇”及老叫花子的北巡阁。
反正北巡阁是公认的江湖背锅侠……毕竟和朝廷深度勾结，要干出什么事儿来都不会奇怪。
但，所谓名门正派，都是曾经一条战线上的人，总得有些说辞是不好说的太直白的。
江湖有层窗户纸，谁戳破了，再之后都不好讲话。
也是如此，他们也觉得让如枯兰这样没人认识的，背了锅也没关系人说些东西，引出他们要的内容会好些。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要说不意外的，似乎也只有北巡阁委托的调查组这边了。
老叫花子是因为本身目的不在此。
说白了，办案办得怎么样，三派过来要发展成什么事情，和他一个逍遥自身的老江湖关系其实也不大。他最多也就是看着情况实在不太好了劝大伙儿和和气气，但要是劝不住……他也不会掺和。
反正江湖的事情他见得太多，多这一件事也不会让他吃不下饭。
而苦昼和艾莉丝作为天魇的成员，则是很明白如枯兰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虽然他们不是很明白这些关系，但在见识过如枯兰将无数NPC被欺骗了之后，已经不会很意外了。
最后是白月楼这边。
他们当然是更坐不住的。
分明是客套的语句，一个初见的人却完全不给面子，还极尽阴阳怪气。
这是把白月楼的名声丢在地上踩！
要是这都能忍，白月楼的面子往哪儿搁？！
“甚是无礼！你*龙原粗口*的是什么人？”
月雪领头呵斥着，已经手搭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说着无礼，她自己的用词似乎也不太合乎礼仪，但这不会不合适。
现在的情况可不需要合什么礼仪，这里是江湖而非庙堂，习惯直来直往的粗人可多得是。
见人说人话，见鬼就要说鬼话！
要是说了不听，那该打还是得打，该杀还是得杀！
“不认得？呵呵，这几百年后的世道也是堕落。听好听好！吾乃‘天魇’组织的头领，世界的纠正者，天道之代行人！”
如枯兰趁着没人反应过来，用着浮夸且中二的气势演讲着。
“今个儿，自听有害命谋财，伤天害理之事，我与江湖上结识的同道好友，便要讲讲天理，一同来向白月楼问罪！”说着，她抬了抬手，“苦昼？”
“唉，我来吧……”
苦昼叹了口气，从腰间抽出了外观形似枯树枝的【恸哭神树之遗】。
他深知……如枯兰虽然玩家综合实力不如他，但玩家榜十七名杀在这边的NPC，还是如杀土鸡瓦狗一般。
在这么个前提下，如果让如枯兰亲自来，那可就不是见点血就完了的。
当然，也可能是如枯兰照顾他和艾莉丝不滥杀NPC这点，才让他来“动手”。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动手？
苦昼只能猜测，如枯兰要在最快的时间里，将这次招来的人全都“变个调性”。
试想一下……如枯兰是第一个发言，而且跟随在她后面的人也默认了她的同行，并且交给了她“第一个发言”的权利。
这种“话语权”很多时候，默认地就会显示一些东西。
当话说死了之后，此时再“做些什么”，迅速地给这次的行动盖棺定论……无论后面那些人要怎么解释，怎么跳反，这次的事儿肯定都要按着如枯兰想的方向定性去了。
而且看起来……从她去找那些人，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
至于为什么连他们俩都不告诉……大抵是怕艾莉丝耳根子软泄露情报。
“哎，连自己人都不放过，下线之后得和她好好说道才是。”
苦昼轻轻地挥起枯树枝。
“【寒澪·月寒】”
厅堂之中似乎起了一阵风，风中夹杂了几道“咔咔”的声音。
下一瞬，似乎是察觉到什么，月雪和月浙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小心上面！”月浙高喊着。
也是在一瞬间，他们下意识拔出了自己的兵器向上挥去！
“咚！！！”
伴随巨响，一时间白月楼众人所站地方尘土飞扬！
江湖众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发生，反应了数秒之后，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白月楼一方所站地方上边的天花板……竟然塌了！
只是数秒时间，白月楼众门客被那天花板砸倒过半，还能站立着的，除了月雪月浙和他们身边的白月楼主，其他身上多少都带了些伤！
而所做这一切的，那名为苦昼的人，似乎只是拿了一根枯树枝，向着半空轻轻挥了一下。
他在原地，甚至没有走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