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五黄六月降喜雨 名门望族添新丁
东汉元嘉元年(151年)六月初六这天,吃罢早饭,钟皓满头银发高束,一把白须飘胸,穿着一身上衣为宽袖偏襟,裤子为粗腿大裆的白色麻布夏衣,迈着四方小步,轻松稳健地走进了书房。坐在几案后,手捧不知已读过多少遍的竹简《道德经》读了起来。他还不时地拿起案头的毛笔,在金贵的纸上写着什么。
说纸金贵,并非言过其实。汉章帝章和元年(87年),时任主管制造御用器物的尚方令宦官蔡伦,总结当时用麻质纤维造纸的经验,广泛地研究流传于民间的造纸技法,以树皮、麻头、旧布、旧渔网等植物纤维为原料,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张可以书写的纸。
汉和帝元兴元年(105年),和帝将之命名为“蔡侯纸”并下令推广。说是推广,其实并未实现。因为东汉中后期,战争频繁,社会动荡,生产技术落后,纸张的产量很低,只有皇室和达官贵人才能用得上。钟皓何许人也,他如何能用上如此金贵的纸呢?钟皓,钟宝次子,东汉著名学者。他早年曾在古颍国社祭坛附近设馆办学,因不愿做官,便移馆到嵩山脚下的密县(今河南省新密市)教书。门徒达千人以上,开中原兴学重教之先河,在朝野上下都有一定的影响。后历官郡功曹,迁廷尉,县令。因其廉洁勤政,德高望重,名倾朝野,位列“颍川四长”之首。由此可见,钟皓绝不是平庸之人,等闲之辈。
钟皓专心致志地研读《道德经》几十年,从中悟出了不少做人之谛,为人之道,生活之经。当他吟诵到《道德经》第二十五章最后一句“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时,他的长子钟迪,脚步轻盈地来到了书房。钟迪走到父亲跟前,喊道:“父亲。”
钟皓抬头看了看,问:“迪儿,你有何事?”
钟迪说:“儿向父亲问安了。”
钟皓说:“好,好,好!”
钟迪心怀喜悦地告诉父亲:“儿昨晚做梦,见一匹白马驹向我跑来,儿甚是喜爱,今天晨起,内人告诉我,她要临产了。”
听到儿媳临产,钟皓急了:“呀!你还不把稳婆请来。”
钟迪说:“已差人前去,生产的其他事情我也作了安排。”
钟皓听罢连声赞许:“好!好!好!”接着说:“我说一大早树上喜鹊就喳喳地叫个不停,原来我家真有大喜事呀!”
父子二人正在书房说话,天色突然暗了下来,钟皓急忙起身来到门口,他手扶门框,喊道:“迪儿,天要下雨了,这是喜雨呀!”钟迪说着“喜雨、喜雨”也来到门口。二人抬头望天,只见乌云如脱缰之马,出水之龙,翻滚而来,乌云伴着雨前之风,呼呼作响,甚是吓人。一道闪电过后,“咔嚓”一声炸雷,惊天动地。稍迟,大雨犹如万箭离弦,直射大地。刚开始,地上由于久旱而出现的黄土,被雨滴砸得冒起了黄烟。随着雨水的增加,黄烟消失,地皮全湿,积水渐深。父子二人正在为倾盆大雨惊喜之时,从后院东屋传来了“哇哇”的婴儿啼哭声。老家院头戴一顶用苇子编的斗笠,身披秫秸叶编的蓑衣,蹚着没脚脖儿深的雨水,急匆匆地前来报喜。他走到离钟皓父子还有三丈多远的地方便大声叫喊:“老爷,大少爷,大少奶奶生了。”
钟皓说:“生了,好,好!”
钟迪问:“是男是女?”
老家院答:“是个大胖……”“小子”二字没出口,觉得在主人面前有些不敬,便改口道:“是个大胖小少爷。”
钟皓听罢,连声说:“好,好,我钟家又添新丁了。”
添人增口,是人世间的一件大喜事。数千年来,百姓中一直流传着“养儿防老”这一古训。老百姓不光是把生儿育女看作传宗接代这一亘古不变的自然法则,更是当成防老的一种重要手段。人,作为高级灵长类动物,出生后,便由父母呵护、抚养;稍大,便要学习一些赖以生存的本领,掌握某种技艺;到了成年便要结婚生子,挑起生活、生育的两副重担;渐入老年,便要考虑自己的老年生活。能思考,知道防老,便是人与其他动物的最大区别,也是人的高明之处。在社会生产力低下的农耕社会里,人老了,不能生产劳作了,不能生活自理了,靠谁养老?只有靠儿女。像钟家这样的名门望族,更是把生儿育女看成是传递香火、光宗耀祖的盛事,更何况钟家生的是一个男孩,是个长孙呢!
六月天,娃儿脸。雨过天晴,金子般的阳光照着大地,院中的海棠树繁花似锦,石榴树花红胜火,在绿叶的衬托下花儿们显得更加鲜艳。小莲池荷叶上的雨水,像珍珠似的,晶莹剔透;小花坛中的翠竹,经了雨更显得清雅而挺拔。总之,院中所有的花草,都充满了生机。就连平时灰不溜秋的瓦房顶,这时也是湛蓝的,十分清新。钟皓在儿子与老家院告辞之后,站在门口,看着院内的景象,越看越高兴,越看越满意。他足足看了半个时辰,觉得有些累了,才回到几案前坐下。他再次捧起《道德经》,可怎么也读不下去了。钟皓心想自己已是古稀之人了,媳妇为钟家生了个大胖小子,解决了自己长期担忧的接续香火、光宗耀祖的大问题。在无比的欣慰中,钟皓微闭双目,追思自己的家世。
钟姓氏族根脉殷商,其源流可以追溯到西周时代殷纣王之兄微子启分封古商地所建立的宋国。十三世宋桓公御说(音悦),是钟姓人的血缘鼻祖。
宋桓公御说生有三子。长子目夷,字子鱼;次子兹甫,后继位为襄公;三子遨。公元前638年,襄公兹甫欲继齐国称霸诸侯,在泓水和楚国交战,为楚所败,襄公也被楚箭所伤。为联合晋国报一箭之仇,派其弟公子遨出使晋国。后来,遨落地生根,成了晋国人。遨的孙子伯宗为晋大夫,改姓伯。因其直谏犯上,被郤氏杀害,他的儿子伯周逃到楚国,任吴太宰。公元前473年吴国被越国打败后,伯周被杀,为避祸,其孙箐在家乡钟离国以土为氏,改姓钟离。
黄帝大系五十八世钟离眛,是箐改姓钟离后的第五代孙,也是钟姓后人引以为豪的一位先人。钟离眛生于周末,少小有志,勤学苦读,十八九岁便成了才子。后来,他追随西楚霸王项羽,他足智多谋,英勇善战,受到项羽重用,被任命为车骑将军。汉高祖五年(公元前202年),项羽在与刘邦争霸中一败涂地,从垓下退至乌江,自觉无颜见江东父老,拒绝渡江,拔剑自刎而亡。项羽死后,楚军群龙无首,各奔东西。无奈之下,钟离眛去投奔昔日好友,被刘邦新封为楚王的韩信。钟离眛投奔韩信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被刘邦获悉。刘邦曾是钟离眛的手下败将,对钟离眛一直耿耿于怀,欲除之而后快。此时,谋士陈平向刘邦献计——伪游云梦,袭楚杀眛。韩信得知消息,心中恐惧万分,立即召见钟离眛商议此事。韩信欲让钟离眛到刘邦处登门谢罪,认为这样既能保住自己的王位,又能保全钟离眛的性命。钟离眛听后,十分生气,心想,你韩信昔日能钻人裤裆,忍受胯下之辱,我钟离眛堂堂七尺须眉,绝不能在仇敌手下苟且偷生!面对昔日好友,钟离眛语重心长地说:“刘邦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之所以不敢贸然击楚,是因我在这里,你若把我捉送刘邦,我之今日,即你之明日!”钟离眛说完,见韩信仍然犹豫不决,顿觉今韩信已非昔日韩信。信已无信,等被人杀,不如己先死。随着一声“先王,我随你去也”的疾呼,钟离眛拔剑抹脖自尽。钟离眛死得壮烈,韩信将其头颅取下呈献给了刘邦。不过,韩信的下场,还真被钟离眛言中。后来,韩信被吕雉(即吕后)与萧何骗至长乐宫中,以谋反罪名处死,成了个实实在在的冤大头。
钟离眛生有二子,长子名发,早年迁居九江郡(今安徽省寿县一带),仍姓钟离。次子名接,汉高祖六年(公元前201年),为避灭门之祸,逃到了豫州颍川郡长社县(今河南省长葛市),并改名为钟接,在长社扎下了根。
钟接为何不远千里来到长社,并在此落地生根呢?简单地讲是因为他在长社做过县令,甚有威望,又有朋友可以投靠,而且他内心一直向往长社,热爱长社,对长社这块土地有深厚的感情。
钟接携家带口落户长社,为了让家人在新环境中站稳脚、扎好根,融入当地生活,他亲自制订了族规家训。钟家子孙世世相传,代代信守,他们“不耕则读,不读则耕”,坚信“耕可以养身,读可以荣身”,崇尚“百端勤为本,万事孝为先,凡为人子者,事亲当尽其孝,事长当尽其悌”,严守“戒嫖赌、戒争讼、戒逸乐、戒奢侈、戒斗狠”之“五戒”,把“勤为立身之本,俭乃治家良方,教子弗纳于邪教之道,必择严师而训诲,以贤诲下愚,以才养不肖”的祖训,当作身体力行的金玉良言。钟家子孙后代,正是信守了这些族规家训,才得以贤达辈出,累世为官——二世钟晏,官居雄州路制使;三世钟钦,官至牧守;六世钟期,袭尚书令;九世钟宝,累官光禄大夫。
钟皓掐指算来,自钟接落户长社,到自己这一辈儿,已是第十世了,在他这一世,钟家成了长社方圆百里家喻户晓的名门望族。
有诗为证:
钟家长社立门庭,严守祖训振家声。
耕作田种麦菽谷,攻读家藏子史经。
从文官署谋民祉,经武沙场卫国宁。
英贤辈出成望族,世代显赫人赞颂。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