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一：为中国楷书鼻祖钟繇立传

——序历史小说《钟繇传》

缪俊杰

钟繇是三国时期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也是一位名垂史册的书法家。为钟繇立传是情理之中的事，也是他的后人和拥护者志在必达的目标。去年，我听说河南有位作家正在研究和撰写钟繇的“传记”作品，今天终于看到了即将付梓的书稿清样，感到由衷的高兴。我对此书的出版表示祝贺。

历史小说《钟繇传》的作者宋德林先生在本书的后记中说：“钟繇作为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杰出的书法家，一代重臣名相，在其后人和长葛人民的心目中，有着极高的地位。钟繇是长葛人民的骄傲，也是长葛人民的自豪。钟繇文化是亟待挖掘、研究、开发、利用的珍贵财富。我作为钟繇故里的人，乡土情、文化结、责任心、使命感，使我对钟繇和钟繇文化极其热爱，也使我对钟繇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我潜心探索研究钟繇文化十多年，撰写了不少的文稿……”作者孜孜以求，就是要写出历史上那个令人崇敬也有过争议的钟繇。

钟繇是中华民族的杰出人物，不仅是河南长葛人民的骄傲和自豪，也应该是中华民族的骄傲和自豪。写出一个真实的钟繇，在中华民族的文化史上，特别是中国书法史上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宋德林先生在研究和书写钟繇这个人物时，曾注意到这个现象：中国书法史册上号称“钟王”的钟繇、王羲之，人们往往“只见王体，不见钟书”。造成这个情况，是由于钟繇“饱受曹操的负面影响”，“毕生效命曹操，辅佐曹氏三代，为曹氏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的钟繇，所以他难于得到天下百姓的认同。”

关于钟繇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和作用，如何评价钟繇，当容历史学家去研究。对一个历史人物的评价，应该从实际出发，还其本来面目。钟繇所事之主曹操本身就是个复杂的历史人物。曹操就具有两面性。作为一代枭雄的曹操，他戎马一生，消除割据，平定中原，为司马氏最终统一中国的大业奠定了基础，在历史上应该得到公允的评价，历史学家们早已有了新的评说。作为文学家和历史学家的郭沫若，曾写了历史话剧《蔡文姬》。郭氏开宗明义、直截了当地说，他写这出戏是“为曹操翻案”。依我看，宋德林先生写的这本历史小说，在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为钟繇翻案”，或者说为钟繇正名，彰显钟繇的历史地位和历史人格。

我认为，钟繇在中国文化史上的意义和地位不仅是值得肯定的，而且值得大书特书。我们知道，中国文字的发展有一个由渐变到质变的过程。自甲骨文至小篆，文字与图画相接近。象形字描绘实物，指事字描绘虚像，会意字形声字是象形字指事字的配合体。所谓“书者如也”，是指每个字都象事物形状。中国的隶书离图画较远，楷书又更远。但书法与画法仍有相通之处，因之书法在艺术上与绘画有同样的地位。秦始皇统一中国后，李斯以秦国通行的文字为主，创制小篆体。古文、籀文以及战国时六国异体文字一概被废弃，小篆成为全国划一的文字，即所谓“车同轨书同文”。不过，小篆仍属于古籀系统，字体圆形，书写不便。后来程邈摆脱小篆的拘束，创隶书体，改圆形为方形，书写起来比小篆体便利得多，这在当时是一种最进步的文字。再后来，王次仲（秦隐士）“割程隶字八分取二分，割李篆字二分取八分”（蔡琰语），创制八分书。隶草是隶书的变体，书写比隶书更简易。两汉文字，汉元帝时史游作章草，东汉末张芝作今草，刘德升作行书，字体有些改革，其余沿用秦文字，并无创新。不少文士以“工书”著名。经汉灵帝提倡，书法作为一种艺术得到了重视。两汉写字艺术，到蔡邕写石经达到了最高境界。蔡邕能画工书，八分尤为精工，蔡邕以八分体写《尚书》《周易》《春秋公羊传》《礼记》《论语》五部经书，使刻工刻成石碑四十六块，立在太学讲堂前。这就是有名的熹平石经。从经学方面说，它校正了五经文字，从艺术方面说，石经文字是两汉书法的总结。

钟繇在书法上以蔡邕为师，又有了重大变革性的发展。其实，钟繇是“转益多师”，他学曹喜的篆书，学刘德升的行书，学蔡邕的八分书，集东汉书法的精华，创造了楷书书法。钟繇变隶书为楷书（又称真书或正书），书写比隶书更方便。钟繇所写魏文帝《受禅碑》尤为精彩。唐代张怀瑾在《书断》中称赞钟繇所首创的楷书是“秦汉以来，一人而已”。

从钟繇所创的楷书开始，汉族文字从此定型，历代沿用不再有较大的改变。钟繇所创的楷书书法到了西晋更得到弘扬。晋武帝立书博士，设子弟员，教习书法，以钟（繇）胡（昭）二人为标准。钟繇真书（楷书）尤独擅盛名。行书真书是各书体中最合实用的书体，书博士规定以钟胡为法。由此观之，钟繇在中国书法史上的地位是任何人所不能替代的。

宋德林先生所著的历史人物小说《钟繇传》，以史实为基础，加入丰富生动的细节，描写了钟繇波澜壮阔的一生，刻画了这位历史人物的人生轨迹。作品描写了钟繇这个人物性格的丰富性、多面性。他出身于名门望族，却又有着平民百姓的“布衣品格”。作品不回避历史上的重大事件，写了他与曹操、蔡邕、张仲景等历史人物的关系；也写了他的家庭与日常生活，写了他与夫人小环相濡以沫的恩爱。在钟家大院的里里外外，围绕着主人公，演绎出了一个又一个鲜为人知又真实可信的故事，表达出一种具有“草根”意识的人性美和人情美。尤其值得关注的是，作品着重描写了钟繇在书法方面的造诣和他的“书法生涯”。钟繇受名门望族家庭的影响，自小酷爱书法，后师从曹喜、刘德升、蔡邕等书法名家，博采众长，苦练书法艺术，最终成为中国楷书的鼻祖。作品把钟繇的为官、为人、为书结合起来，把钟繇写成一个有性格、有爱好、有人性的完整的人。从人物塑造来说，作品也是成功的。作者看重历史又不拘泥于历史，在把握历史发展的大趋势的基础上展开思路，编写故事，勾勒情节，设置矛盾，塑造人物，从而使读者感到作品具有历史的真实性和厚重感。人们将从这本书中，读到一个真实的钟繇，一个有血有肉的钟繇。这是值得一读的一本好书。如果作者能在文字上有更精到的表述和锤炼，可能会收到更好的效果。

我同本书作者宋德林先生从未谋面，甚至连书信也未通过。只是因为热心客家文学的钟宇勇先生介绍，说宋先生要写中国历史上杰出人物钟繇。我作为一个客家人和热心客家文学的评论工作者，有幸较早读到这本书。作者嘱我写序，于是写了上面这些话。如蒙不弃，权作为序。

缪俊杰，著名评论家，《人民日报》高级编辑、

《人民日报》文艺部原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