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
战机之上，透过透明的驾驶舱，叶千看到了眼前的红海。
在他的高度，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晰。
那片红海看起来就好像是燃烧在海面上的火焰。
连绵不断的红色火焰。
海上之火，这违背常理，但是如今这个常识已经数度崩坏的现实，叶千对这一切都不感到意外。
他静静接通了联络，还没有等他开口，秋涛的声音就传了出来：“你终于关闭静默状态了，马上返航，这是司令部的命令。”
“我都到这里了，返航什么的，姑且等一下再说吧。”叶千淡淡说道：“说吧，什么情况？”
“难道说，战争真的会在这里开启？”
“还不确定。”秋涛的声音在迟疑。“滨海方向出现了大量的能量聚集反应，这是目前为止天帷方向的最大动作。”
“对方极有可能对滨海发动直接攻击。”
“所以，司令部命令你立刻返航，准备作战。”
“战场就在这里，让我回去？”叶千的言语中带着讽刺的味道。
“回归是为了更好的作战。”秋涛平静说道：“这一次，滨海可能会全境沦陷。”
叶千的表情轻微凝滞了一下。
他当然清楚，滨海沦陷意味着什么。
那些怪物——它们可不收战俘。
“我下去接队长的弟弟离开。”叶千说道：“队长也已经死了，我们不能让他的弟弟这样无谓地死去。”
秋涛沉默片刻，然后开口问道：“凤凰在哪里？”
叶千看着前方的火色海洋：“我们不能永远祈求那位凤凰的帮助。”
“况且。”
“她现在的伤势，真的很重。”
这样说着，黑色的战隼向着地面飞速降落。
就好像是掠食的苍鹰。
……
……
黎叔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处那红色的海浪。
如今远方吹来的海风已经有些炽热。
这让人隐隐预感到了那些怪物的模样。
其实黎叔并不是没有见过那些怪物。
在黎明军的训练与学习中，也不乏与这些怪物打交道的经验，不过黎叔参军的时候年纪已经很大了，否则也不会被安排这样看城墙的工作。
他并不是一线的战斗人员，称他为预备队才比较恰当。
当然，黎叔在灾难之前，就是军人，而灾难之后，几乎所有国家的军队都被重新编组精简为了黎明军，黎叔有完备的武器使用经验和训练基础，但和这些天帷怪物的战斗已经远远超乎了常识的概念。
不过黎叔至少明白一点——那些怪物，是枪打不死的。
他现在已经看到了那第一波的红海。
在远处，有些看不清他们的形状，但是黎叔可以看到那在海面上匍匐前进的红色火焰，也可以看到海洋深处那涌动的黑暗水流。
这些涌动的火焰和水流之间，呈现着各种不可名状的怪物的形态。
这就是黎叔加入黎明军之后被教给的第一课。
他们的敌人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生命，甚至说不是属于人类常识概念的生命。
这些生命没有办法被子弹打死，没有办法被刀剑砍碎。
它们没有肉体，却有生命，有着无穷无尽的侵略意志和可怕至极力量。
可以说人类在数万年互相残杀所培养起来的战争经验，对于它们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
所以说，真的开始防御的时候，人类竟然选择了最原始的防御方式。
筑起了长城。
希望脚下的长城有用。
黎叔忍不住这样想。
他握紧了手中的枪。
枪还是配发了下来，但是如今枪械是完全对内的武器，究竟什么样的武器对这些怪物有效。
黎叔只是隐约听说过一些传闻。
但是他并没有使用那些武器的资格。
或者说天赋。
正在这个时候，黎叔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和嗡鸣声。
其声震天。
周围的战友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欢呼声。
毕竟在绝望之中，一切的希望都是宝贵的稻草。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然后他看到了在空中划过的数百道白烟。
那是导弹。
是数以百计的导弹！
虽然说在人类的战斗记载中，似乎只有一种武器对这些怪物展现了足够的杀伤力，但是那种武器又怎么可能在如今的情况下动用？
眼前这些呼啸而出的巨大金属弹雨，以数倍乃至十数倍的音速划破天空，然后向着远方的敌人激射而出。
哪怕说这些敌人是整片整片的巨大海洋。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在黎叔的面前，那些已经飞行到火海上空的导弹，不约而同地解体，随后分裂成数十组分导弹头，带着白烟，如同雨点一样落下，然后向着海面展开了如同狂风骤雨一般的轰炸。
这一瞬间，是数万带着高爆炸药的弹头，同时倾泻下来的火海。
在黎叔面前，面前的海洋瞬间被炸出来无数像山头那样高的巨浪，以至于有些海面都瞬间干涸以至于看到了海底。
虽然说从效率上来说，对付这样的敌人，火箭弹乃至于火炮似乎是更好的选择。
毕竟是大炸逼，用啥不是炸呢？
人类制造了太多这样用于互相毁灭的武器。
如果这个时候还不用的话——或许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使用了。
远处的轰鸣声，袭来的白色水雾，那一瞬间在天翻地覆的震动随后的宁静。
不过黎叔并没有动作。
他只是看着前方。
在漫长的城墙上，站着稀稀落落的银色军服的军人。
他们都在看着远方的海洋。
这些轰炸足够将石头炸成粉末，将海水炸成蒸汽。
但是，他们心中依然有着担心。
因为他们都受过相关的敌情教育。
眼前的敌人，是永远不能够用常理来揣测的敌人。
因为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突破常识的。
“它们还在。”这个时候，有人喊道。
“它们还在。”更多人喊道。
这些喊声连成一片，最终化为无声的苦涩和绝望。
如果说单凭依靠火药就能够将这些杀千刀的怪物葬送。
人类也不会用了五年的时间，不去进攻，而是单纯的绝望地等候。
等候对方的进攻。
海洋重新平复，那些被炸得粉碎的怪物，慢慢在海洋上蠕动汇聚，继续涌向这方长城。
他的双脚在颤抖。
但是却没有挪动一步。
“真是怪物啊。”黎叔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