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杜国峰
庄微微皱了皱眉。
对别人未经允许进入自己的房间这件事,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但转念想到,自己在家的这十八年一直是这么过来的,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关掉龙头,用浴巾谨慎地把自己包裹起来,走到门边,“怎么了?”
凉姨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很难察觉的愤怒的情绪,“杜先生来了。”
她口中的杜先生很显然是杜国峰没错了。
实际上,杜家的帮佣中,知道杜国峰还有个外室的不算太多,更是在七年前通通都被打发到了别苑。
作为S城的名门之一,凉姨作为杜家的管家从未被替换过,偶尔还要替庄眉出席一些活动——人人都知道,杜夫人身患重病,在别苑静养,而管家凉姨是她的左膀右臂。
杜国峰没动她是自然的事,她的存在,多多少少证明着自己和曾经的财团庄氏表面上保持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凉姨也很给面子,在场面上和私底下都称杜国峰一声杜先生,为别苑中不省人事的庄眉维持着杜太太这个体面的身份。
庄微微迅速地换上自己的衣服,问:“谁给的消息?”
但她随即想到,自己回S城的动静也不算小,只要杜国峰愿意了解,分分钟都知道自己退出了海选节目,再稍事打听,就知道她人现在何处。
凉姨叹了口气,“应该是阿珠。”
这小妮子是个来盯梢的,这事她倒是知道。但没想到,她消息传得倒是快,杜国峰会一大清早就来别苑堵人。
“算了,没事。”庄微微打开门,示意凉姨不用自责。
事出突然,她也没什么好责怪的,毕竟自己也没给其他人什么准备时间,试剂样品的事情也是因为自己不想假手他人才亲自来了一趟。
至于杜国峰,与他相遇也是迟早的事情。
算起来,也是就是白洛然闹那一出让她把所有计划提前了一两个月。
若是当初白洛然不闹,那十大律师的奖项也是准备让她去领的,这一出出的,真是撞上了墨菲定律。
不过,她没太想到的是,杜国峰一面在公众面前旗帜鲜明地支持自己,一面上赶着来跟自己见面,应该也是没安什么好心。
“那您看?”凉姨不敢私自揣测,“我让阿冷把他拦在楼下的偏厅了,但杜先生他执意要见您,我们也不好赶人。”
言下之意是,如果不想见,那么自然也是有办法的。
“没关系,反正也是要见的。”庄微微说道,“我收拾一下,你先出去。”
既然都来了这里,处于人家的势力范围下,也没必要扭扭捏捏的一定要避开。
凉姨点点头,算是得到首肯后,这才退出去了。
庄微微松了一口气,才把刚刚放在盥洗室的小型黑色手提箱一起拎了出来。
这是陆之寰给她的,运输珍贵药物用的小箱子。
如果凉姨看见的话,大概会对自己如此戒备她感到不适。
庄微微打开箱子,再次检查,里面仔细地放着三瓶试剂样品。
没问题之后,她关上箱子,将衣服整理妥帖,这才拎好箱子,下了楼。
这间别苑的基调完全是按照巴洛克风格设计的,整座楼梯用大理石铺就而成,极高的吊顶上安装着巨型的SaintLouis水晶吊灯,楼梯的把手上甚至饰以了黄金,墙上的浅浮雕和高浮雕比肩连袂,充满了法国人的浮夸。
庄微微一边走,一边想着,这确实十分符合杜国峰的审美规范。
“呵。”她不由得轻哼一声,加快了步伐。
即使这间屋子此刻出于凉姨的管理范围之下,依旧随时进行着保养和修复工作,甚至十分严谨地按日更换着地毯,人踩在上面,几乎是无声的。
于是她就这样无声地来到了偏厅。
杜国峰正坐在沙发上,穿着整齐的西背三件套,花白的头发梳得十分妥帖。
他翘着二郎腿,脚上的皮鞋被擦得锃光瓦亮,手上夹着一只抽了一半的雪茄。
只需一眼,庄微微便能看出,那是舅舅曾经热爱并且珍藏的古巴牌子,价值不菲。
但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在她看来,杜国峰这样与其“首富”的身份倒是格格不入,更像是一副十分用力地在模仿欧洲“老钱”的做派。
整个场景中,唯一像是“老钱”所拥有的,是他身后那副画,是出自荷兰小画派画家的风景名作。
当然,收藏风景画,也这只是更新派的“老钱”会做的事情,在古典横行的年代,只有肖像画能登大雅之堂。
而杜国峰本人,大抵是不在乎的,他只会淡淡地告诉别人,他拍下这幅画的时候,它值多少钱,而同一位艺术家的作品在数年之后又拍成多少钱,以证明自己投资有道。
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同样在这间屋子里的不省人事的女人是自己的母亲。
庄微微觉得有些幻灭,她没再继续往前走,停在了偏厅门口。
杜国峰看到她时,手上的雪茄已经又短了几分。
他连忙把雪茄放在旁边的水晶缸之中,然后似乎又想起了女儿似乎一直不喜自己抽烟,于是慌乱之中,把茶杯里的红茶倒进了那只baccarat里。
茶水与静静燃烧的雪茄的碰撞场面很是激烈,升起了一阵刺鼻的烟,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有些尴尬。
很显然,杜国峰不可能一个人来,但他已经屏退了左右,独自在这等着庄微微,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话需要讲。
庄微微穿着昨日来时的原色羊绒大衣,内里的羊绒衫也是平淡的杏白色,她素着一张脸,拎着手提箱,整个人站在那里,像是一幅画,随时随地要变淡,消失。
杜国峰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有些急切地开口道:“蔚蔚……七年不见了。”
那神态,像极了一个十足慈爱的老父亲,却让人有些生理不适。
庄微微往后退了几步,这让杜国峰有些楞,停在了当场。
她淡淡地开口道:“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叫杜蔚。”——这倒不是四声和一声的差距——“您要是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