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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弱了,沼泽心想。
他突然清醒过来。每当灭绝没有太仔细盯着他时,他就会如此,像是从噩梦中清醒过来,完全知道梦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对行为背后的原因全然不解。
他继续穿过克罗司营地。灭绝一如往常地控制他,但当它没有很想进入沼泽的意识,亦即没有全神贯注他时,沼泽自己的意识偶尔会清醒。
我阻止不了它,他心想。它读不到他的心思,这点他很有自信,但沼泽却无法以任何方式抗拒或挣扎。只要一这么做,灭绝就会立刻夺回掌控,这件事已经被沼泽验证十几次。有时他能够自行晃动一根手指,或是暂停脚步瞬间,但也仅止于此。
真令人沮丧。
可是,沼泽向来觉得自己是很实际的人,因此他强迫自己承认事实——他永远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久到足以自杀。
他穿过营地,灰烬持续落下。最近灰烬有停过吗?他几乎希望灭绝不要放开他的意志。当思绪属于自己时,沼泽只看到毁灭与痛楚;可是当灭绝控制他时,落灰是一幅美景,红太阳是极大的胜利,濒死的世界如此甜美。
发疯,沼泽心想,来到营地中央。我需要发疯,这样我就不需要面对这些了。
其他的审判者跟他一起来到营地中央,袍子轻声摩擦着。他们没有说话。
他们从来不说话。灭绝控制了所有人,所以交谈有何意义?沼泽的同伴有刺入脑子的一般尖刺,不过他也看到新的尖刺,从胸口跟背后突出。许多是沼泽杀死在北方被抓到或在陆地上被追到的泰瑞司人时所安置的。
沼泽自己也有一组新尖刺,有些在肋骨中间,有些穿过胸口。很美。他不了解为什么,但新的尖刺让他感到相当兴奋。尖刺来自于死亡,光这一点就足以令人感到愉悦,但不止于此。他知道审判者是不完整的,统御主限制了一些能力,让审判者更依赖他,确保他们不能威胁自己,但如今,统御主拒绝给予的东西,已经被补完。
多美丽的世界,沼泽心想,抬头看着落下的灰烬,感觉轻柔、安抚的薄片碰触在肌肤上。
我用“我们”来形容这些志同道合的人。一个群体。一同想要找出关于灭绝的真相,还有打败它的方法。也许我的意识如今已经被玷污,但回想起来时,仍觉得我们的行为应该是团结一致的,虽然我们参与的计划与行动各不相同。
我们是一体的。世界没有因为我们而逃离灭亡的结果,但这不一定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