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公二年（前六六〇）

冬十二月，狄人伐卫。卫懿公好鹤，鹤有乘轩者〔1〕，将战，国人受甲者皆曰：“使鹤，鹤实有禄位，余焉能战！”公与石祁子玦〔2〕，与宁庄子矢〔3〕，使守，曰：“以此赞国〔4〕，择利而为之。”与夫人绣衣，曰：“听于二子。”渠孔御戎〔5〕，子伯为右〔6〕，黄夷前驱，孔婴齐殿〔7〕。及狄人战于荧泽〔8〕，卫师败绩，遂灭卫。卫侯不去其旗，是以甚败。狄人囚史华龙滑与礼孔〔9〕以逐卫人，二人曰：“我大史也〔10〕，实掌其祭，不先，国不可得也。”乃先之。至，则告守曰〔11〕：“不可待也。”夜与国人出。狄入卫，遂从之，又败诸河〔12〕。

【注释】

〔1〕轩，贵人之车。

〔2〕石祁子，卫大夫。玦音jué，半环状之玉佩也。玦与决同音，以示决断。

〔3〕宁庄子，卫大夫。矢以示御难。

〔4〕赞，助也。

〔5〕御戎，御戎车也。

〔6〕为右，为车右也，武士之职。

〔7〕殿，后卫也。

〔8〕荧亦作荥，荥泽，地名，今河南荥泽县。

〔9〕华龙滑、礼孔二人皆卫史官。

〔10〕大史读太史，古代史官兼掌祭祀，故曰“实掌其祭”。

〔11〕守，石祁子、宁庄子也。

〔12〕河，黄河也。

【译文】

冬季十二月，狄人进攻卫国。卫懿公喜好鹤，他的鹤有乘坐车子的，快要开战时，卫国被授予甲胄的国人都说：“让鹤去作战吧，鹤实际享有官禄官位，我们哪能打仗！”卫懿公赐给石祁子玦，赐给宁庄子弓箭，命其防御，说：“用这个来帮助国家，选择有利的事情去做。”赐给夫人绣衣，说：“听他们两个人的。”渠孔为卫懿公驾驭抵御戎人的战车，子伯担当车右，黄夷担当先头部队，孔婴齐殿后。和狄人在荧泽作战，卫国军队大败，于是卫国灭亡。卫懿公不肯去掉他的旗帜，所以这样惨败。狄人俘虏了史官华龙滑和礼孔并带着二人追赶卫人，二人说：“我们是卫国的太史，实际上掌握着国家的祭祀之权，不先放我们回去，你们是不会得到国都的。”于是狄人放他们先回去。两位史官到了国都后，就告诉守军说：“不能抵御了。”趁夜和国人出逃。狄人进入卫国国都，然后就追赶卫人，又在黄河边上击败了卫人。

初，惠公〔1〕之即位也少，齐人使昭伯烝于宣姜〔2〕，不可。强之〔3〕，生齐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许穆夫人〔4〕。文公为卫之多患也，先适齐。及败，宋桓公逆诸河〔5〕，宵济〔6〕。卫之遗民七百有三十人，益之以共、滕〔7〕之民为五千人，立戴公以庐于曹〔8〕。许穆夫人赋《载驰》〔9〕。齐侯使公子无亏帅车三百乘、甲士三千人以戍曹，归公乘马〔10〕，祭服五称〔11〕，牛、羊、豕、鸡、狗皆三百，与门材〔12〕；归夫人鱼轩〔13〕、重锦三十两〔14〕。

【注释】

〔1〕懿公之父曰惠公。

〔2〕惠公之父曰宣公，母曰宣姜。宣公娶于齐，故夫人曰宣姜。昭伯，宣公之庶子也。以下淫上曰烝。宣姜新寡，齐人使昭伯与宣姜为不正常之男女关系。

〔3〕强，上声，勉强也。

〔4〕卫女嫁宋桓公者曰宋桓夫人，嫁许穆公者曰许穆夫人。

〔5〕逆，迎也。

〔6〕宵济，夜渡也，畏狄人，故夜渡。

〔7〕共、滕，皆卫邑。

〔8〕庐音lú，居于野外也。曹又作漕，卫邑。

〔9〕《载驰》，《诗·卫风》篇名。

〔10〕归，去声，赠也。四马曰乘马。

〔11〕称，套也。

〔12〕门材，门户之木料也。

〔13〕轩以鱼皮为饰曰鱼轩。

〔14〕重锦，锦之善者。两，匹也。

【译文】

起初，卫惠公即位时年龄很小，齐国让昭伯与宣姜成亲，昭伯不同意。强迫他同意后，生下了齐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许穆夫人。文公因为卫国祸患太多，在与狄人交战前就去了齐国。等到卫国打了败仗，宋桓公在黄河边迎接卫国败兵，趁夜渡过了黄河。卫国的遗民有七百三十人，再加上共、滕两邑的民众共五千人，在曹邑的野外拥立戴公。许穆夫人赋了《载驰》一诗。齐桓公派公子无亏率领战车三百乘、披甲的战士三千人戍守曹邑，赠与戴公驾车的马匹，五套祭服，牛、羊、猪、鸡、狗都是三百，还有制造城门的木材；赠与夫人用鱼皮装饰的车、上好的锦三十匹。

僖之元年〔1〕，齐桓公迁邢于夷仪〔2〕；二年，封卫于楚丘〔3〕。邢迁如归，卫国忘亡。

【注释】

〔1〕僖公元年（前六五九），二年（前六五八），事虽在后，先记于此。

〔2〕夷仪，今河北邢台县西。

〔3〕楚丘，今河南滑县东。

【译文】

僖公的元年，齐桓公把邢国迁徙到夷仪；第二年，把卫国封在楚丘。邢国在迁徙后就像回归故家一样，卫国在重得封地后忘记了亡国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