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格纳词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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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hur Schopenhauer亚瑟·叔本华

伟大的思想者在其所在的短暂时代,就犹如一座大厦坐落在一狭窄的广场。也就是说,人们无法看到这座大厦的整体,因为人们距离这大厦太近了。出于相似的原因,人们对伟大思想者的巨作不会有所发觉,但相隔了一个世纪以后,人们才会认出这一巨作的价值,才会怀念其作者。

——叔本华《论判断、批评和名声》

他,一个糟兮兮的小老头,秃发严重,两端翘起的头发像两把扫帚,向天挥舞。他用寒冷和绝望的目光看着世界,一言不发,任凭世界一步步滑向泥沼。这就是叔本华留给我们大概的印象。

对他,你喜欢也好,讨厌也罢,他就是这样,从不献媚世人,只是试图用苦涩的笔调唤醒贪婪与冷漠的世人。切斯瓦夫·米沃什在《米沃什词典》中如此评价叔本华:

我大大受益于这位哲学家,如果跳过他不说,那是不对的。他的书摆放在我的书架上,供我不时沉浸其中。的确,他一直是许多诗人和艺术家的伴侣,尽管人们在他那里发现的东西随着时间而改变。他被认为是极端的悲观主义者。那么,当我们现在记录20世纪的生存经验,他对我们有何用处?但愿我们留意他的警告……他一丝不苟地完成了作为一个哲学家的职责。

如果说费尔巴哈和蒲鲁东给了瓦格纳革命的勇气和昂扬的斗志,那么叔本华则震颤和慰藉其心灵,从而使瓦格纳懂得歌剧在讲述一个崇高的爱情故事之外还应该具备形而上的高度——人生的真谛就是对生命的礼赞。春心荡漾和万念俱灰不过是瞬间,尘世一生,不过幻梦一场,唯持有一颗视死如归的心,才是真正的觉醒。

柏林的冬天,寒冷。来自波罗的海的阴云笼罩在勃兰登堡上空,使原本晦暗的城市显得愈加萧瑟和凄楚。叔本华和黑格尔同在柏林大学教课。在叔本华心里,黑格尔是个沽名钓誉的诡辩家,满嘴油滑,世故老道。他想用自己的哲学修养和人生智慧与黑格尔做一番刀光剑影、你死我活的较量。可惜,事与愿违,他所教班级的最后三个学生,在听完他早间第一节课后,都开溜了。空空的教室,寂寞的书桌,让叔本华黯然神伤。在刺骨的寒风中,他离开了柏林,不过他明白了一个真理——真正具有智慧的人是得不到理解和赞赏的。

叔本华的父亲是个成功的商人,母亲是名作家,与歌德有点头之交。家庭条件允许他过衣食无忧的生活,使他自由自在、天马行空地活着,就这样寒来暑往。叔本华平日里大量阅读,潜心写作。除了完成《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Die Welt als Wille und Vorstellung , 1819),还写了《论视觉与颜色》《论道德的基础》《附录和补遗》等。

1859年,瓦格纳结束了苏黎世隐居生活;而这一年,叔本华有个特大的喜讯,《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第三版在欧洲获得巨大成功。然而彼时,叔本华已是两鬓斑白的72岁老人。好在历经世事沧桑,他早已能够坐看风起云涌。他想到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诗人彼德拉克曾经说过:谁要是走了一整天,傍晚走到了,那也该满足了。

瓦格纳初次接触《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是在1854年,显然,在大多数欧洲人开始阅读叔本华之前,瓦格纳就已经读过了。同年,瓦格纳去信向好友李斯特推荐了叔本华。他在信中写道:“叔本华,这位被大学忘却了近40年的哲学家,他的伟大竟然是被一个英国人发现的,这简直是德国人的耻辱。他认为生命的悲剧在于无节制的欲望的接踵而至,循环往复。放弃欲念是自我的救赎的唯一途径。”

在《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出版后30年,德累斯顿的革命失败,德意志年轻人的梦想——德国统一的进程暂时搁浅。面对前途,幻灭感在青年中间蔓延,叔本华的书正好在这个当口,填补和修复了革命青年因焦虑和失望而产生的空虚。但是,德国作家托马斯·曼认为叔本华的哲学不过是些肤浅的心灵鸡汤:因为叔本华写这本书时才30岁,如此年纪又怎能洞悉世事的变幻和世态炎凉呢?

瓦格纳借叔本华的哲学观拓展其歌剧的维度,也提升其思想高度。在现实生活中,叔本华的书也为瓦格纳和科西玛维持暧昧关系提供了小窍门。 1866年,在瑞士卢塞恩隐居的瓦格纳与科西玛之间互为往来的电报中,所用的笔名就是来自叔本华的名著;彼时,科西玛还是比洛夫人。德语中Wille 的意思为“意志”,瓦格纳在电报中署名will(省掉e), Vorstellung 的意思为“表象”,科西玛在电报中署名vorstel (省掉lung)。他们借叔本华的著作,设计文字游戏,而达到迷惑他人的目的。科西玛的前夫比洛可能不擅长符号学的猜谜游戏,拆解不了这些符号背后真正的含义。或许,对于妻子红杏出墙之事,他早已心知肚明;也有可能他正运用叔本华的哲学思想,理疗婚变而引起的苦闷。他目光冷冷地看着瓦格纳和科西玛“自甘堕落”下去。

叔本华年长瓦格纳25岁,早逝于瓦格纳。据现有史料来看,瓦格纳与叔本华素未谋面,这实在有点可惜。

托马斯·曼在瓦尔特堡,194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