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在学业困境中的男孩

如今，“危机”这个词处处可见，需要谨慎对待。实际上，我和凯茜本不想用它，我们在想：“很多男孩都过得好好的，目前的状况可以称作危机吗？”我们之前也说过：“不错，古里安和史蒂文斯两家都遇到了问题，我们忍受、拼搏，最终战胜了困难，但是这真的是一个全美乃至国际性的危机吗？”我们回顾了哥伦拜恩校园枪击案。案件发生后的数月间，媒体采访了古里安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和其他教育专家，请他们分析惨案为什么会发生。那时候我们发现，“危机”这个词会给孩子们的生活制造出莫名的恐惧，这种情绪会给学校和家庭都带来伤害，扩散绝望无力的氛围，对帮助人们从伤痛中走出来毫无裨益。

尽管有种种顾虑，最终我们还是使用了“危机”这个词。是的，不得不遗憾地告诉大家，危机确实已经存在。在本章中，希望你能认同，用这个词不只是一种消极警示，还要唤起积极的改变。以下是一些家长和教育工作者对当前教育体系中男孩们面临状况的描述。

来自威斯康星州尼纳市的洛里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写信给我们说：“我有一个13岁的儿子，他上的中学我只能形容是‘反男生的’。每天的作业、纪律和节奏都与他的个性相悖，让他疲于应对。”

来自肯塔基州马里恩市的专业人士妮蒂来信说：“我的职业是成长干预，评估和治疗儿童发育迟滞。我发现，我的客户名单上大多数都是男孩。”

弗吉尼亚州两个孩子的母亲琳达写道：“让我越来越感到恐慌的是，大量男孩被诊断为‘有问题’，包括信息加工困难、注意缺陷多动障碍、学习障碍、适应障碍、焦虑和注意力问题。我在我家附近一所新建的学校中碰巧发现，三年级的20个学生中，有8个在服用利他林。”

可怕的真相

这让家长和教育工作者们感到害怕。他们也确实该感到害怕。美国社会出现了让人心痛的情况，相关数据列入了下面的“你知道吗”专栏中。¹⁽²⁾

你知道吗

在学校里，不同经济水平、不同种族的男孩都面临着问题。虽然我们可能会推测高收入家庭中的白人男孩表现更好，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一所私立贵族男子高中曾经寻求古里安研究所的帮助。这所学校里的学生大多数都来自经济地位较高的白人家庭，但是各个年级都有半数学生至少有一门课得了D或F。即使是白人男孩，在学习上也面临困难。

非裔男孩是另一个明显经历着危机的群体。相比其他男生，他们更容易被认定为学习困难，从而进入特殊教育班；没能力参加高中的大学预修课；在数学和科学课上表现得不如其他男孩；在统考中成绩低于所处年级应有水平。

哈佛大学教育学院的教授佩德罗·诺格拉（Pedro Noguera）针对非裔男生的学业表现进行了研究。研究报告显示，90%接受采访的学生“非常希望”取得学业成功，但只有22%的学生表示他们在“为了取得好成绩努力学习”，42%的学生“完全不认同学校老师关心或支持自己取得成功”。²

不只美国存在男孩的教育危机。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开展了一项为期三年的研究，通过国际学生评估项目（PISA）对15岁学生掌握的知识和技能进行测试，³主要测试阅读、数学和科学素养三个方面。在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德国、法国和日本等35个发达国家中，女生在主要教育指标上的表现均要好于男生。在阅读和写作的基础能力上，男生的测试值大大低于整体水平。

1993年，加拿大开始周期性地推动学业成就指标计划，用以评估学生的数学、阅读、写作和科学素养。在2002年的测试中，男生和女生在写作成绩上相差很大。⁴女生几乎在每个水平上都优于男生，这与国际学生评估项目的测评结果一致。

2002年10月，澳大利亚发布了一份名为《男孩：回到正轨》（Boys：Getting It Right）的报告，聚焦国内男孩的教育问题。由于男孩的学业表现不断下滑，澳大利亚众议院决定举全国之力发掘背后的原因。听证会面向全国举行，200多名发言人陈述了研究结果和数据，得出了一系列结果，并给出了建议。总的来说，这项研究发现，当前澳大利亚基于性别的权益架构并不能很好地反映男孩的社会和教育需求。⁵

英国也开展过类似的研究，结果显示，在大多数的学科和年龄段中，女孩的成绩都比男孩好。结果证实，男女学生间的差距在所有种族群体中都有所体现。科研人员指出：“出问题的不是男孩，而是学校。”⁶有意思的是，加拿大、澳大利亚和英国的这些重要发现几乎都被美国媒体屏蔽了。

当然，确实有一部分男孩在任何环境中都可以学得很好：他们很有天赋，能赢得拼写比赛和辩论赛，一周以内可以读完一本“哈利·波特”系列的新书。但是，在无数班级中，成绩不好的孩子大多都是男生。那些挣扎、困惑、失败到需要家长和老师帮助辅导学业的学生也主要是男生。

在全州或全美统考中拉低了平均分数的主要是男生；猛烈抨击当下教育体系的主要是男生；老师们感到最没法对付的孩子，主要也是男生。

专家的发现

对男孩在教育和心理成长上面临的危机深感不安的，不只我和凯茜。关于早期教育，哈佛大学研究员丹·金德伦（Dan Kindlon）和学校心理医生迈克尔·汤普森（Michael Thompson）在《培养高情商男孩》（Raising Cain）一书中写道：“从幼儿园到小学六年级，每个男生每年在学校度过了上千小时……为了在发展和学习方面达到学校课程的期望，一个天赋普通的男生面临着特别的困境……有些男孩领先于其他同学，也有些女孩落后了，但是当我们把男女生的平均水平进行比较时会发现，男生的发展状况在早期教育的环境中处于劣势。”⁷

哈佛大学心理学家威廉·波拉克（William Pollack）是《真正的男孩》（Real Boys）一书的作者。他针对初高中男生在学业方面的自尊进行了研究，表示：“近期研究结果表明，跟女孩相比，男孩不仅自尊心更加脆弱，对学习能力的信心更加不足，还明显更容易违反纪律，被勒令休学，甚至直接退学。”⁸

在《针对男孩的战争》（The War Against Boys）一书中，作者克里斯蒂娜·萨默斯（Christina Sommers）注意到，业内规模最大的保险公司之一美国大都会人寿保险公司的一项调查显示，在美国现今的教育系统中，女孩比男孩更渴望得到好的教育。31%的男孩认为老师听不进去他们的声音，而只有19%的女孩也这样认为。⁹

萨默斯同时提到了一项美国教育部的研究。八年级和十二年级的学生参与了关于职业期望的调查，这两个年级的女生都比同年级的男生抱有更高的自我期望。也就是说，更多女生相信自己会读完高中、进入大学、顺利毕业或接受职业培训。

政府教育研究员戴安娜·拉维奇（Diane Ravitch）这样概括美国教育系统的状况：“孩子们一年年地坐在小学、中学的教室里观察着自己所处的环境。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都一致认为学校更加偏爱女生。”¹⁰

古里安研究所的研究成果与上述其他研究结论相符。此项研究历时20年，实验项目遍布全美各个学区，也推广到了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结论显示：不管男孩的成绩好坏，都面临着风险。因为负责教育、管束、指导他的这个体系可能会认为他是有缺陷的，而且并不知道怎么去修补这种男孩的缺陷。

如果不立即直面这样的困境，那么它将给男孩们带来困扰，也将在未来几十年给西方文化带来日益严重的影响。从家长把儿子送到幼儿园的第一天起，他们就会渐渐发现孩子终将面临教育危机。

特里是一位来自亚利桑那州的母亲。她写信告诉我们：“我儿子和他的三个朋友自从上初中以后开始频繁逃课。我已经尽力了，但如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来自底特律的父亲以赛亚写信说：“我发现非裔男孩在学校存在很大的问题——他们不适应学校。不只是因为种族的原因，还有别的因素。现在我们社区里黑人男孩退学的比例已经是黑人女孩的两倍了，他们的不适应还跟性别有关。”

特雷斯是俄勒冈州的一名高中新生。他对学校的咨询师讲：“作为一个学生，我是失败的。我知道，我父母知道，我的老师也知道。但我无能为力。”

这些人已经完全身处危机之中了，他们对教育的信任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被摧毁。而这些邮件只是我们和其他研究者不断收到的成千上万封来信中很少的一部分而已。

你所认识的男孩

调查数据、别人家的故事和危机感等，这些离你都还太遥远。除非你认识那些正在饱受折磨的男孩，了解他们的学校和家人，才能了解真相。你的学校、家庭和社区又是怎样的情形呢？

作为家长：

·　你认识聪明但是成绩差的男生吗？

·　你认识在家里或其他地方完成任务的能力很强，但是在学校缺乏动力的男生吗？

·　你认识成绩中等或差等、学习越来越跟不上进度、不能或者不愿完成作业的男生吗？

·　有没有男孩很擅长某些学科，比如数学，但是另外一些学科却落后很多，比如阅读？

·　在你孩子的学校，有多少男生在服用利他林或者阿德拉（Adderal）？这些男孩是经科学诊断为注意缺陷障碍或注意缺陷多动障碍了，还是仅仅通过用药来克服一些男孩在学校普遍存在的问题？

·　你认识在教育问题上常年焦虑的男孩和家庭吗？

·　你认识没有做好准备争取一份好工作，甚至更让人心痛的是，没有准备好有活力地迎接健康快乐的一生的青春期男孩吗？

作为老师或者教育工作者：

·　班上长期表现不好的男生是否多于女生？

·　在你的学校，成绩差的男生是不是比例更大，尤其是在阅读、写作、语言艺术等学科？

·　把服药作为首选或者次选治疗手段的男生是不是远远比真正需要服药的更多？

·　你班上有没有放弃学习的男生被贴上了“自暴自弃”的标签，因而受到更糟糕的待遇？

·　你是否注意到了有很多天资聪颖的男孩不打算上大学？

美国的教育系统在很多方面非常优秀。但是，几乎每一个班级里，都至少有一个“迈克尔·古里安”或者“卡尔·迈克”。他们表现得与其他男孩、大人、女孩都不相同。当他们逃课时，也许别的孩子也会跟着逃课。当他们遭遇失败，会强行给自己的内心世界“断电”。他们对学校里的任何东西都不再感兴趣，这往往导致对整个社会都不感兴趣。其中有些男孩把对学习和生活的愤怒转化成暴力来发泄，在学校食堂或者课堂上对人舞枪弄棒、拳打脚踢。更多的时候，这些男孩只是学习跟不上，掉队了，“退出了”。他们转而接受特殊教育，或被诊断为学习障碍，开始服药，一些人甚至不得不退学。很多人没能拥有成功的人生。他们终究还是变成了我们百般努力不想让他们成为的那种人。

考不上大学的男孩

在美国的很多高等学府中，史上第一次出现了男生的录取比例低于44%的现象。¹¹在过去的几个世纪中，高校中女生的比例不足。但是现在，历史的钟摆朝向了相反的方向。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考入大学和大学毕业的人数中，男生占比已经降低至50%这个所谓的男女平等标准以下。如果说“上大学没什么价值”，这倒也不成问题。但是实际上，最新研究结果同我们的直觉一致，上大学对成人获得成功至关重要，而与此同时，有极大比例的男青年没能考上大学。

位于波士顿的东北大学的劳动力市场研究中心开展了一项新的追踪调查，揭示了大量年轻男性被剥夺学业成功的机会所产生的长远影响。¹²根据研究结果，如果当前的趋势持续下去，高中毕业、进入大学的男生将越来越少，男大学生的比例甚至将低至30%。

你知道吗

上大学是男孩取得成功的必由之路吗？并不一定。比尔·盖茨大学就没毕业，但他是一个公认的好父亲、成功的企业家和卓有成就的公共服务者。呼吁大家关心男性的大学入学率，并不意味着否认某些个人的杰出才能，也不是为女性成功提高大学入学率、职业酬劳和获得财务自由而感到不满。我们仅仅是想说明，在工业和后工业时代，接受大学教育仍然是衡量一个成年人的个人以及社会价值的最好的基础指标，而大学之门对越来越多的男孩已经逐渐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