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这三天所见

天天所见都很多，则这三天所见当然也很多；可是我现在想写的，一天只有一件，共计三件，而且是大家认为“小之又小”“不成问题”的三件。

我决不承认惟有什么“胡憨之争”，什么“金佛郎案”，什么“善后会议”，什么“沈阳献寿”，什么“段执政将祭孙中山时，把脚洗大了，穿不进皮鞋，只好派龚总长恭代行礼”，这些所谓什么“国家大事”也者才值得记载或评论，而平常人一言一动一颦一笑便不值得记载或评议；我决不相信惟有军阀、官僚、政客才该骂，而一般民众便该原谅，甚而至于还该恭维。我讲下列的三件事，其有记载之价值决不亚于“段执政洗大了脚”等等。

（一）前天下午，有一位朋友的儿子与一位女士结婚。当婚书盖印时，新娘将印交傧相某女士代盖。某女士年纪甚轻，于是有几位贺客大声嚷道：“哈哈！她代盖印，是学习做新娘！”

（二）昨天晚上，女师大演《酒后》。演到荫棠躺在他的妻的怀里，于是鼓掌之声大作。（剧场中的掌声，十之一是无聊的表现，十之九是这种卑劣龌龊的心理的表现。）

（三）今天晚上，女师大演《娜拉》。未演之前，有一个人说：“这本戏的情节实在没有意思。什么一个男的生病，他的老婆向人借钱喽，又是什么什么喽；真没有意思！且看她们的做工怎样吧。”

记载完了，不必评论吧。有脑筋的人看了无须我来赘加废话。没有脑筋的人看了，有评论他也看不懂；即使他看懂了，又有何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