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齐心协力对付黑尾蟒
一条突然出现的黑尾蟒,打破了绿顶点和红指甲之间的僵局。
这是一条五米长的黑尾蟒,从珍珠水塘登上岸,正沿着潮湿的灌木丛,向土丘游来,长长的身体波浪似的扭动着。
绿顶点和红指甲不约而同地扭转脖颈,朝那条黑尾蟒张望,又不约而同地快速吞吐那条叉形舌头,收集黑尾蟒的气味信息。
绿顶点很快就掌握了两个关键信息:第一,这是一条已经蜕过七次皮的壮年母蟒蛇,八岁左右;第二,这是一条正在钻头觅缝找寻食物的蟒蛇,肚子空瘪,眼睛里闪烁着饥饿的光。
绿顶点扭转的脖颈又摆正,直勾勾地望着红指甲,仿佛心有灵犀,这个时候,红指甲扭转的脖颈也摆正了,双方对视了两秒钟,突然间,各自都往后退了一步,就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似的,又一起将高耸的脑袋垂落下来,身体平平地贴在地上,然后,好像商量好了一样,各自迅速转身向自己的产房撤退。
对雌巨蜥而言,这是面对天敌接近自己宝贝卵时的一种本能反应。
在热带雨林,很多猛禽走兽都对巨蜥卵构成威胁,其中蟒蛇是威胁最大的天敌之一。蟒蛇与巨蜥一样,也属于爬行动物,也需要温热的气候、茂密的树林和丰沛的水源;蟒蛇和巨蜥的食物也大体相同,多以鸟卵、啮齿动物和小型哺乳动物为食;它们的繁殖方式也大同小异,都是在松软的沙土地上挖一个浅坑,产下卵来进行孵化。自然界有一条规律,行为与食性越相近的动物,它们之间关系的紧张度也越高。母蟒蛇喜欢搜寻并扫荡巨蜥的产房,为自己的宝贝争夺生存空间;母巨蜥也同样乐意将找到的蟒蛇卵吃掉,以提高自己后代的存活概率。它们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密林深处,经常爆发蟒蛇与巨蜥之间的恶斗。
蟒蛇的颊窝有热感应器,巨蜥卵在土坑里发育,会散发一定的热量,很容易被经过的蟒蛇搜寻到。巨蜥所产下的卵,起码有五分之一会被蟒蛇摧毁。
绿顶点和红指甲发现蟒蛇靠近自己的产房,出于母性的本能,当然会迅速做出防范反应。同类之间虽然也有争斗,但比起蟒蛇来,危险性毕竟要小一些。
绿顶点退下隆起的土丘,迅速退到灌木丛里自己的产房前,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红指甲也迅速退回到自己的产房前,躲进灌木丛,紧张地做好御敌准备。
绿顶点和红指甲都惊讶地发现,它们的产房离得这么近,相距顶多五十米,中间就隔着几丛低矮的灌木,灌木丛的左侧是绿顶点产下的一窝卵,灌木丛的右侧是红指甲产下的一窝卵。这是巨蜥世界绝无仅有的怪事。两条雌巨蜥,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犯了一个同样性质的错误。
“沙沙沙——”那条五米长的黑尾蟒,正沿着隆起的土丘,不紧不慢地爬了过来。
绿顶点暗暗在心里祈祷,黑尾蟒能向右转。
——哦,尊敬的蟒女士,请向右转吧,右转好,右边有你感兴趣的食物!
假如黑尾蟒果真如它所愿能向右转,爬向红指甲的产房,红指甲出于保护宝贝卵强烈的母性,必然会奋起反击。巨蜥虽然带着一个巨字,但毕竟只有两米多长,在五米长的黑尾蟒面前,还是小字辈的。红指甲与黑尾蟒搏杀,肯定是凶多吉少,很可能先被黑尾蟒缠住绞死,然后被吞进黑洞洞的蛇腹去。还有一种可能,红指甲面对凶狠的黑尾蟒,在最后一秒钟害怕了,胆怯了,逃跑了,那么,黑尾蟒就会长驱直入找到红指甲藏在土坑里的宝贝卵,就像人类吃汤圆一样,把红指甲的宝贝卵吞进肚去。
不管是搏杀后黑尾蟒吞食了红指甲,还是红指甲溃逃后黑尾蟒吞食了红指甲的宝贝卵,按照蟒蛇的习性,黑尾蟒饱餐一顿后,就会离开,找个隐秘的洞穴,懒洋洋睡上十天半月,把肚子里的食物消化掉,然后才会再次出来觅食。
红指甲和黑尾蟒带来的生存危机,也就会同时烟消云散了。
黑尾蟒果真扭动水桶般粗壮的身体,将布满褐色斑纹的脑袋微微向右转动。
绿顶点心里暗暗窃喜,天遂人愿,不不,天遂蜥愿,祸水要往红指甲方向流了。
黑尾蟒那根鲜红的芯子,在往右侧不断伸缩吞吐,以确认右侧有无感兴趣的猎物。绿顶点将身体紧贴在地面上,纹丝不动,连大气也不敢喘,等待黑尾蟒完成向右转的意图。
它虽然看不见红指甲的表情,也听不见红指甲发出的任何声音,但它完全能猜得出来,此时此刻,红指甲恐怕连指爪都吓白了,紧张得整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黑尾蟒已完成了转身动作,轻轻甩动尾巴,开始向右边游去。
就在这节骨眼上,突然,绿顶点身后草丛里传来哗啦一声响。声音其实并不大,好像是两根细细的枯枝折断了,但在寂静的灌木丛中,在这紧张得都听得见自己心跳声的时候,这轻微的枯枝折断声,却显得特别突兀、特别刺耳,比听到平地一声惊雷更让它揪心。
绿顶点无声地扭转脖颈向后望去,原来是一只小松鼠,从树枝上跳下来,落到枯枝败叶上,弄出让它揪心的响声来。
那条黑尾蟒,在松鼠落地的一瞬间,长长的身体停止了游动,唰的一下,脑袋竖了起来,瞪起一双疑惑的眼睛,抖动火苗似的蛇芯子,左探探,右看看,似乎在重新寻思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觅食。
让绿顶点心惊肉跳的事还是发生了,黑尾蟒左右查探一阵,改变了游走方向,往左边嗖嗖爬了过来。肇事的小松鼠早就逃回到附近一棵高大的木棉树上去了,祸水却不可阻挡地向绿顶点流了过来。
此时此刻,绿顶点有两个选择,或者殊死抵抗,或者逃之夭夭。抵抗的冲动很强烈,逃跑的诱惑也很强烈。它虽是人类眼中的冷血动物,却也有缠绵的母爱,为了能保全自己产下的一窝宝贝卵,它有勇气与来犯者拼个你死我活。但它也晓得,身长五米的黑尾蟒,是热带雨林中的顶级杀手,自己取胜的可能性极小,一旦葬身蛇腹,失去了母亲的庇护,自己那窝宝贝卵绝无可能成功孵化出一群活泼可爱的巨蜥宝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在强大的天敌面前,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逃跑。但它仅仅犹豫了几秒钟,就克服了恐惧本能,下决心要阻挡黑尾蟒接近自己的产房,阻止它吞食自己的卵。
它已经是第四次产卵了,前三次所产的卵,都被不同的肉食动物糟蹋了。它是一个失败的母亲,它特别渴望能做一个成功的母亲。不能成为一个成功的母亲,毋宁死!
黑尾蟒离绿顶点躲藏的草丛只有七八米远了,更糟糕的是,黑尾蟒火苗似跳动的蛇芯子所指的方向,恰恰就是绿顶点身后那窝宝贝卵。黑尾蟒嘴角滴出晶亮的蛇涎,露出馋相,毫无疑问,黑尾蟒颊窝灵敏的热感应器,已感知到了巨蜥卵的存在,它正兴致勃勃准备享用一顿蜥卵大餐呢。
绿顶点铆足了劲,准备冲出去扑咬。它希望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黑尾蟒身边,打蛇打七寸,一口咬住蛇的脖子,便有可能一击而制胜,赢得这场保卵大战的胜利。但它其实心里也明白,蟒蛇的反应能力绝不比巨蜥差,还没等它咬到七寸之处,自己就有可能被蟒蛇长长的身体五花大绑起来。就算它能成功咬住蟒蛇的脖子,蟒蛇粗壮的身体也会在刹那间做出反应,绞索似的套住它的身体,将它勒得喘不过气来。
这是一场胜算极小的搏杀,是以卵击石的攻击。
但它必须向蟒蛇扑咬,它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辛苦苦产下的宝贝卵被黑尾蟒像吃汤圆一样一只一只吞进肚去。
绿顶点紧绷的身体微微前后颠动,这是巨蜥即将闪电般扑咬的信号。黑尾蟒似乎还没察觉到绿顶点的存在,仍瞪着一双玻璃珠子似的眼睛,径直往那窝巨蜥卵游去。
现在出击,距离似乎还稍远了一点。巨蜥发起突然袭击,最佳距离是三米,在三米之内,巨蜥能像离弦的箭一样扑向目标,在对方做出反应前,咬向致命的七寸之处。绿顶点想,也许还应该再耐心等数秒钟,等该死的黑尾蟒再靠近些,彼此距离缩短到三米之内,再发起攻击,一击而制胜的可能性就要大得多。
几秒钟时间,却漫长得像一万年。
绿顶点突然就想起红指甲来。右侧方向,悄无声息。虽然看不见红指甲的样子,也听不见红指甲的任何动静,但绿顶点完全能想象得到,此时此刻,红指甲一定躲在茂密的灌木丛里窃喜。祸水流到它绿顶点身上来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红指甲当然心里会乐开花。它与黑尾蟒即将爆发一场恶战,双方同归于尽也罢,黑尾蟒把它活活吞噬了也罢,无论最终是什么结局,真正受益的肯定是红指甲。唉,便宜了红指甲。都是短命的小松鼠惹的祸,它真恨不得将肇事的小松鼠抓住,咬个粉碎,方解心头之恨。
黑尾蟒再前进一小段,彼此的距离就缩短到三米之内了。绿顶点把散乱的思绪收敛起来,死死盯着黑尾蟒的七寸就要飞蹿出去了。就在这时,突然,黑尾蟒停止游走,身体噌地竖直,脑袋昂起足有两米高。蛇都有这个本事,能用尾巴支地,将身体竖直至身长一半的高度。登高望远,可以更大范围地窥察四周可疑的动静。
黑尾蟒在两米的高度东张西望,鲜红的蛇芯子快速吞吐。突然,黑尾蟒可怕的大嘴张开了,脑袋不再摇摆,直愣愣指向草丛中的绿顶点。
绿顶点脑袋嗡的一声响,差点没有急晕过去。黑尾蟒的举动表明,这家伙已经发现躲在草丛中的自己,摆开进攻架势了。
怪自己太看重所谓的有效攻击距离了,白白错失了偷袭良机。现在,只能面对面硬拼了。偷袭尚无取胜把握,面对面硬拼,肯定会死得很难看。可它已没有退路,它要和宝贝卵共存亡,只有硬拼了。
绿顶点也站立起来,用强有力的大尾巴支撑地面,最大限度地抬高自己的身体,张开布满犬牙的大嘴,调整了战术,由偷袭改为防御,准备应对黑尾蟒的攻击。它明白,自己丧失了偷袭机会,也就意味着失去取胜的可能,最好的结果,就是与凶猛的黑尾蟒同归于尽。巨蜥的进攻速度是没法与蟒蛇媲美的,蟒蛇的进攻快疾如风,无论它怎么咬,也摆脱不了被蟒蛇五花大绑的悲惨命运。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待黑尾蟒蹿过来,当蟒蛇长长的身体将它缠绕起来时,它寻找机会一口咬准蟒蛇致命的七寸,再也不松开嘴。
这是唯一可以与黑尾蟒同归于尽的办法。
一条两米多长的巨蜥和一条五米长的蟒蛇,都竭力抬高自己的身体,相距不到三米,紧张对峙着。黑尾蟒竖立的身体左右摆动,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这是蛇要进攻的前奏。
眼瞅着血雨腥风就要落到绿顶点头上了。突然,黑尾蟒身后传来唰唰声响,一个黑色影子,旋风般刮向蟒蛇那条黑色的尾巴。黑尾蟒立即扭转身去对付来自身后的威胁,但已经迟了,那黑影已经落到蟒尾上,那蟒尾就像被火炭烫了一下,在地上胡乱蹦甩。黑尾蟒张开大嘴朝那黑色影子咬去。黑色影子敏捷地跳闪开了。
绿顶点这才惊讶地发现,在黑尾蟒背后偷袭蟒尾的,竟然是红指甲!
红指甲跳闪到一边后,还张着嘴,绿顶点看见,红指甲交错的犬牙间,有隐隐血丝,似乎还带着褐色斑纹的蟒蛇皮,毫无疑问,红指甲在蟒尾上狠狠咬了一口。
绿顶点不晓得红指甲为何要在黑蟒蛇即将向它发起攻击时从背后偷袭蟒尾,鹬蚌即将相争,渔翁就要得利,偷着乐还来不及呢,干吗要出手相助?不不,巨蜥世界既不存在互相救助的说法,也根本不存在舍己救人这个词。一切都是利益的博弈,一切都是为了更有利于自己的生存。也许,红指甲是觉得这条黑尾蟒太强大了,怕黑尾蟒先收拾了绿顶点,再回过头来收拾自己;也许,红指甲饥渴难忍,看到蟒尾就在面前,出于肉食动物的猎杀本能,想咬一块蟒蛇肉来解解馋;也许,红指甲是被黑尾蟒吓得有点神志不清了,失去判断能力,见黑尾蟒背朝着自己,便引发了偷袭的冲动……
不管怎么说,祸水流向了红指甲,它绿顶点算是摆脱了危机。
黑尾蟒尾巴被咬伤,岂肯善罢甘休,恶狠狠朝红指甲扑咬,红指甲躲闪着,往土丘方向退却。红指甲的用意很明显,是想把黑尾蟒从自己的产房前引开,引到别的地方去。
以自己为诱饵,把危险从自己窝巢面前引开,是许多动物在紧急时刻惯用的手段。巨蜥也懂得这样的战术。
但黑尾蟒的追击速度比红指甲逃窜的速度快多了,刚来到土丘前,黑尾蟒突然弹跳起来,长长的身体魔幻般地飙飞出去,落到红指甲面前。红指甲想翻滚躲避,但已经迟了,黑尾蟒的身体刹那间灵活地卷起来,就像一条巨大而结实的绳索一下套在了红指甲身上。红指甲狠狠咬住了黑尾蟒的身体,但黑尾蟒好像不怎么怕疼,强有力的长长的身体快速收紧,把红指甲捆绑起来。
绿顶点跟随在黑尾蟒身后,相距也就三四米远,看得很清楚,也就几秒钟时间,红指甲已经被黑尾蟒缠绕得无法动弹,蟒蛇的缠绕能力极强,很快,红指甲就已被勒得双眼突出,眼球布满血丝,仿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它虽然还咬住黑尾蟒的身体,但力量大减,已不可能更深更狠地继续狠命噬咬了,只要黑尾蟒再用点力勒紧,红指甲很快就会因窒息而无可奈何地松开嘴。
蟒蛇是大自然中威力强大的绞索,很少有动物能从蟒蛇的绞杀中侥幸逃脱。
绿顶点明白,假如不发生奇迹,两三分钟后,红指甲就会被黑尾蟒勒得气绝身亡。再过一会儿,红指甲就会被黑尾蟒囫囵吞进肚去。
这正是它最想要的结果。红指甲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意味着它的竞争对手消失了,它所有的担心和疑虑也消失了,它那窝宝贝卵将来生存道路上的障碍也消失了。
它何乐而不为?此时此刻,它应该窃喜才对。
但不知为什么,它就是高兴不起来,相反,心里很恼怒,也很纠结。要是刚才红指甲不跳出来在蟒尾上狠咬一口,现在遭黑尾蟒绞杀的,就是它绿顶点了。不管红指甲是出于什么原因从背后向黑尾蟒发起偷袭,最终的结果都是红指甲在关键时刻帮它解了围,把它从死神手里救了出来,这是不容否定的事实。红指甲救过它,现在红指甲命悬一线,它是不是也该出手相助?不不,这种知恩图报的感情,好像不该在巨蜥身上发生。绿顶点想,它是冷血动物,冷血动物就应该冷漠、冷峻、冷酷,还应该加一个冷毒。它应该冷冷地注视着面前所发生的一切,带着冷静的表情,用冷酷的眼光看着黑尾蟒一点一点将红指甲绞杀。红指甲死了,笼罩在它和它那窝宝贝卵头上的死亡阴霾也就烟消云散了。对巨蜥来说,一切感情都是奢侈的,它能平平安安活下去,一窝宝贝卵能顺顺利利孵化出来,才是最最重要的。可是……可是……它心口总觉得堵得慌,就像在太阳底下暴晒时间太长,血液沸腾得像要燃烧起来一样。
自己不能犯傻,绝不该在这个时候去袭击黑尾蟒!绿顶点想。可它的四只爪子,却好像不受大脑控制了,迅速朝黑尾蟒爬去。现在我是渔翁了,鹬蚌相争,我只要坐视不管,我就能轻松得利!它不断告诫自己,可它的嘴,却从背后狠狠咬住了黑尾蟒的身体。
冷血也罢,热血也罢,情感的力量是很难用理智来控制的。
黑尾蟒专心致志绞杀红指甲,冷不防背后受到攻击,且被狠咬了蛇最薄弱的七寸之处,立刻乱了方寸,收紧的身体旋即松开了。就像绳索被解开了一样,红指甲获得了喘息的机会,挣扎着从蛇圈里爬了出来。
黑尾蟒在地上蹦跶了几下,长长的身体又绕成套圈,向绿顶点套来。绿顶点早有防备,立刻松开嘴,撒腿就跑。
黑尾蟒衔尾猛追。
黑尾蟒的追击速度很快,“嗖嗖嗖——”就像一股冷风一样朝绿顶点吹过来。绿顶点感觉到,那条冰凉的蛇芯子,几乎就要触碰到它的尾巴了。它后悔自己不该冒冒失失去咬这条黑尾蟒蛇,替红指甲解了围,而自己却被燃烧着复仇火焰的黑尾蟒给盯上了。舍己救人,傻不傻?冤不冤?它想,红指甲已被黑尾蟒勒得半死不活,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胆子都已吓破了,力气也已耗尽了,不可能傻乎乎再来帮它了。
引火烧身,它是巨蜥世界天字第一号大傻瓜啊!
“沙沙沙——”黑尾蟒追击的速度越来越快,布满褐色菱状斑纹的脑袋,已悬在绿顶点身体上方,至多还有数秒钟,黑尾蟒就会照准绿顶点的脖颈咬下来。当绿顶点翻滚挣扎时,黑尾蟒长长的身体就会灵活地卷成一团,将绿顶点捆扎起来。
自己逃脱不了被黑尾蟒绞杀的悲惨命运,绿顶点想。它死了,它刚刚产下的一窝宝贝卵也不可避免地会追随它去往另一个世界。可怜的孩子们,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就夭折了。怪只能怪自己心太软,感情太冲动。什么叫感情?对巨蜥这样的冷血动物来说,感情就是毒饵。可惜,它明白得太晚了。
黑尾蟒落到绿顶点身上,蟒蛇的皮肤凉冰冰、滑溜溜,眨眼间形成一个套圈,敏捷而又准确地往绿顶点脖颈上套。可突然间,黑尾蟒嘴巴歪扭露出痛苦的表情,已经落到绿顶点身上的蛇头往身后反蹿,长长的身体形成的套圈也松散开了。绿顶点趁机从黑尾蟒身下逃了出去,再一次闯过了鬼门关。
逃出三四米远后,绿顶点好奇地扭头望了一眼。再一次出乎它的意料,原来是红指甲又从背后偷袭了黑尾蟒,在蟒尾上狠狠咬了一口,遭到攻击的黑尾蟒不得不扔下绿顶点,转身去对付红指甲。
狂怒的黑尾蟒连连蹿咬,红指甲左右躲闪。这一次,绿顶点不再犹豫,立刻蹿上去,照准那条蟒尾咬了一口。黑尾蟒不得不再次扔下红指甲,转身来对付绿顶点。
心有灵犀一点通,绿顶点和红指甲都明白了一点:只要它们能互相救援,左右开弓,前后夹击,黑尾蟒就无法占到便宜。如果它们分散开来自顾自逃命,要么宝贝卵遭到黑尾蟒的洗劫,要么自己被黑尾蟒绞杀。
合作有利于生存,那就合作吧。
互为依靠,互相支援,共同战胜强敌,这对习惯于独来独往的巨蜥来说,是十分新鲜的生存经验。
就这样,两条雌巨蜥,或一前一后,或一左一右,与黑尾蟒展开搏杀。黑尾蟒向红指甲进攻,绿顶点就绕到背后偷袭蟒尾;当黑尾蟒向绿顶点进攻时,红指甲就绕到背后偷袭蟒尾。黑尾蟒受到两面夹击,顾此失彼,疲于奔命,很快就累得支撑不住了,那条漂亮的蟒尾,也被咬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突然,黑尾蟒滚动比毛竹还粗壮的身躯,向绿顶点猛烈冲撞过来,绿顶点斜蹿躲闪,黑尾蟒并没衔尾追赶,而是蹿入草丛,落荒而逃。
绿顶点和红指甲在后面追赶,不不,是在后面驱赶,将危险赶得越远越好。黑尾蟒逃得很快,“沙沙沙——”在荒草丛中犁出一条小小的通道,很快就消失在茂密的灌木丛里。
危险终于远去。可以预见,尾巴被咬烂的黑尾蟒,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回到曾留下惨痛的记忆的地方来了。
确认黑尾蟒已经逃跑,绿顶点已累得筋疲力尽,嘴干得就像含了一口灼热的火山灰,肚子也饿得一阵阵抽搐。它扭头看看红指甲,红指甲也饥渴难耐,力气耗尽。于是,两条雌巨蜥不约而同地迈步向珍珠水塘爬去,它们急需要用清凉的水降低体温,急需找到果腹的食物,来塞饱自己的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