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勇武其四
南水关外。
一连十余日大雾弥漫,今日南水关总算是迎来了冬阳。南水关城门缓缓开启,吊桥沉重落下,继而一队骑兵从中驰出,为首正是斛律攸宁、柔然洛明、林晚、极天鸿与叶衡五人。
“大小姐,这就是我昨夜给你说的地方。”斛律攸宁指了指五人面前一片殷红犹存的土地,十余日来,我们并未发现金帐军士尸首,但看来他们应该也有伤亡。只是如果按你所言,伤亡似乎不是重点。
林晚点头道:“大雾之中,金帐若想在此瞒天过海动什么手脚,自是十分容易,我们需仔细检查。”
“确实,在交战之时,喊杀声冲天,若真有什么异样,的确极难察觉。”柔然洛明附和一句,翻身下马,“只怕此处有什么古怪。”
斛律攸宁挥手命众骑兵仔细搜索地面,而林晚几人已开始端详地面。这片平地确实非常普通,除了沙砾、岩石,就只剩大片的殷红了。
极天鸿伸手捏了一点儿血土,皱眉沉思,忽而叶衡叫道:“极公子,你过来一下!”他闻言快步向叶衡走去,叶衡手中亦是握了一些血土,轻声道,“极公子,听闻你对毒术知之颇深。”
“有什么情况吗?”极天鸿略有不解。
“公子若想帮大小姐一把,还请找个机会,将她的血与此处血土放在一起试试,你会明白的。”叶衡颇为狡黠地眨了眨眼,欲起身离去。
极天鸿俊美面容迅速滑过一丝冷色,反手擒住叶衡右腕,冷声道:“叶衡,我记得你以前,是一直叫晚丫头都尉大人的,晚丫头的血……”
“有寐风。”叶衡轻然一笑,灵活甩开极天鸿五指,“极公子,玄祭堂有许多你不知道的秘密。我只是奉堂主之名行事罢了。”言毕,他径直起身离去。
“又是玄祭堂……遮遮掩掩的,真是有意思!”极天鸿撇了撇嘴,思量片刻,走向林晚,“晚丫头,我回去一趟。”
不过多时,鸣羿已奋力展翼飞往清平郡,主人的命令十分急切,它也明白此事万万不可耽误。
“若在穆云轻那里可以确认叶衡的身份,那他的建议也未尝不可……”
南水城一家酒楼内,晋楚律轻啜一口美酒,看向娵訾;“离行动还有五天。”
“我还是认为她不可能发现。”娵訾依旧一脸狐疑。
“你注意到没有,大小姐身边有一个副将叫叶衡?晋楚律把玩着手中酒杯,叹了口气。娵訾却大吃一惊:“叶衡?他不是……不是玄祭堂叶桓的弟弟吗?”
“不错,是叶桓的弟弟,万俟钺的人。万俟钺和馆主相识多年,皆是这世上最了解对方的人。我不相信他会对这‘瞒天过海’之术毫无察觉。”晋楚律放下酒杯,正欲起身。忽而他面色一变,径直向窗外探去。
“怎么了?”娵訾不解,也看向窗外。
“我刚才……好像看到微儿了……”
一日排查,林晚等人并未发现什么异样,斛律攸宁决定明日再仔细搜查一遍,同时命整个南水关进入戒严状态。深夜,由于南水关的戒严,南水城内也没几人走动。林晚因金帐瞒天过海之计而郁闷不已,索性也带了水华剑同将士一道巡城,聊以宽心罢了。
一队将士在南水城西巡逻,仔细观察有无可疑之处,忽觉头顶有风吹过,队长抬头望了望四周,只当是头顶飞过了只鸟儿,于是就率着其他人继续检查。他却没注意到,原先远远跟在后面的都尉身形一动,竟倏而不见。
林晚闪身踏上屋檐,果见远远月光下有金光闪动。她立时施展“含光逐影”,如流星逐月一般追了过去。那金光不停闪动,随一道影影绰绰的人影蓦地消失不见。待林晚赶到,却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
她不禁疑窦丛生,返身端详周边民舍。忽而,她身后有轻笑声传来:“大小姐,你赶到南水关来,就只是为了来这儿散步吗?”林晚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面色登时冷了下来:“晋楚律,你跟着我做什么?”
晋楚律桃花双眸笑意满满,缓步走进林晚:“我确实一路从鹿鸣山跟到这里,不过今晚我们在此相遇实属巧合,我是来追一个人影的。”
林晚略有惊讶:“你也看到了?”她刚刚转身,却发现晋楚律已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动到了自己身后。差点一头撞在他怀里的林晚顿时浑身一炸,噔噔噔向后退了十几步,“你,你给我走远点!”
“刚才那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不关我的事。”晋楚律一脸无辜,着实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神色,“大小姐,不如我们喝几杯?你醉起来可比现在可爱多了。”
“藻园的事我迟早要找你算账。”林晚愤愤不平,却无力反驳他。她话锋一转,“你来南水关干什么?”
“来等着你欠我一个人情。”晋楚律眨了眨眼,狡黠一笑。林晚见他这副“管你信不信”的神情,不由得大火:“晋楚律!我欠谁也不会欠你的人情!”
晋楚律无视林晚已按上水华的右手,反倒是装作一脸幸福的模样:“大小姐终于叫我的名字了,在下实在受宠若惊。”他再次走到林晚身边,轻声道,“难道大小姐不觉得,如果我想拦你,你现在恐怕还在江城郡待着吗?你已经欠了我人情了。”
林晚听他言语,先是一脸嫌弃,继而听到他不咸不淡地撂下这句话,心里也不得不赞同他。她跺了跺脚,简直郁闷到了极致:“烦死了烦死了!”
“这个人情我迟早还你,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你想得美。”晋楚律立刻截住了林晚,“我要你一直欠我的人情,直到你这辈子也还不清,那时候我再要你还。怎么?你以为我办不到?”
林晚内心着实憋屈不已,竟无言以对,晋楚律见她这样,朗声大笑不已,他堪堪忍住笑意,续道:“既然你已欠了我第一个人情,那我就再帮你一把。你有个副将叫叶衡吧,想解南水关之谜,你需要他的提示和你血里的寐风。”
“你……你怎么知道我中了寐风?”林晚立时关注到了这一点,惊道,“你们青岚馆,在玄祭堂中有内线?”
“你觉得有,那就有呗。”晋楚律不置可否,笑道,“乐正婉你记住,无论你是凌竟阁的林晚,还是乐正家的大小姐,总有一天,你要还我的人情……”
他闪身上前,掠过林晚耳畔,一字一顿道:“作为报酬,我借一程你的人生。”
林晚玉颊立刻又是潮红一片,正要一剑砍上。她还未开口,猛而身边有第三人大呼:“啊!哥哥你在干什么?!你居然背着我勾搭乐正家的大小姐!天啊,哥哥,几个月不见你,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居然喜欢上女人了!”
一连串大惊小怪的呼声,把二人吓得不轻。林晚迅速出剑,直指刚才出现在她视线内的黄衫女孩。女孩头上金环熠熠生辉,正是适才她发现的那道挟着金光的人影。晋楚律却是一脸阴沉,击开林晚剑锋,继而在她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一把拧上了女孩的耳朵:“你果然在这儿!我不是警告过你不要来安息找我吗?晋楚微,你来这儿干什么?”
“怎么?我来找你不行吗?”晋楚微小脸都皱了起来。“讨厌!坏哥哥,我讨厌死你了!把我一个人扔在馆里,还不让我找你!体会一下我千里迢迢赶来的心情好吗?”她双拳不断打在晋楚律前胸上,“打死你!”
“噗!”林晚与晋楚律一齐笑出了声。林晚忍住笑意,“这……是你妹妹?”她再也忍不住伏下身子,拼命揉着自己的肚子。
晋楚律狼狈地将胸前衣衫扯平,一把将自家妹妹给提到了身后,面色尴尬:“是……我的妹妹,晋楚微。”要知他身为储君,素来未在他人面前如此,见到林晚的反应,他内心早已是奔过了千军万马。
“真不像……”林晚直起身子,缓过了气儿,仔细看了看晋楚微,“我是说性格。”此时晋楚微犹自锲而不舍地用拳头打晋楚律的后背,晋楚律无奈道:“行,行,我投降,你要来就来,哥哥包吃包住。”言毕,他小声在晋楚微耳边道,“注意点,没看见我在干什么吗?”
“哎嘿!”晋楚微兴奋地跃到林、晋二人中间,“哥哥你居然也会追女人了!啊,我可以放心了……”她话没说完,两人早已大吼:“住口!”只闻四周脚步声大作,一队安息士兵围了上来:“何人在此喧闹!”继而众人看清是林晚,纷纷惊呼,“都尉大人!”
“来得好。”林晚捉弄心大盛,指向晋楚律:“兄弟们,我逮住一个金帐人,收拾他!”
“是!”兵士们闻言,立刻将刀枪剑戟全部对准了晋楚律,晋楚律先是将晋楚微拉到身后,继而气定神闲含笑道:“大小姐,得罪了……”他话音刚落,晋楚微已是极为默契地出招,风卷残云般打翻一地兵士。林晚正欲出手,晋楚律已趁其不备向她偷袭,右手拆开林晚掌风,左臂已顺势揽住了林晚,以迅雷之势在她腕子上轻轻啄了一口,一时间,林晚的尖叫声直冲云霄,“啊!”
“这叫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晋楚律放开林晚,自觉跃出十余丈,避开水华剑锋,“大小姐,我兄妹日后再找你喝酒。”言毕,他与晋楚微一前一后跃上屋顶,消失不见,两人的默契如心灵相通一般。
众兵士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看向自家都尉,凌乱的林晚愤愤将水华刺入身旁墙壁,恨不得一剑戳了晋楚律,不停道:“登徒子!登徒子!死登徒子!”
“我是不是来迟了?”继而,极天鸿从街上轻捷跃至此地,却错愕看到林晚双颊烧得仿佛能滴出血一般,他的面色立刻不善至极,“刚刚那声尖叫……”他扫视着一圈垂头丧气的士兵,煞气大盛。
众兵士见状,背后冷汗不由得涔涔而下,生怕这个武功奇高的俊美青年将怒气发泄到自己身上。
“天啊,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儿,在这几个人中间插一脚啊?”一时,众兵士内心的哀嚎堪比林晚的尖叫,幽幽冲上了九霄。
次日清晨,林晚与极天鸿一起来到了关前。似是昨晚受到的刺激太多,两人几乎是寸步不离。极天鸿待走到僻静处,看向林晚:“晚丫头,南水关之谜,我们应当能破了。”他从袖中取出一纸书信,“我向穆云轻问过了,你的副将叶衡是玄祭堂的人。”
“晋楚律昨晚也说了。”一提到晋楚律,语气不由得怒意大盛。她摇了摇头,追问道,“叶衡在堂中是什么身份?”
“玄祭堂有四仙,云凰仙穆云轻轻功独步天下,阳鹿仙皇甫棋妙驯兽术举世无双,昼麒仙叶桓点穴神通无人可拟,而夜麟仙叶衡人称‘神偷无双’,伪装潜伏,顺手牵羊于他可谓家常便饭。叶衡就是玄祭堂派在南水关监视金帐的内线,近日才被派往江城郡暗中保护你和阿暮。”极天鸿话音未落,一旁已是有笑声传来:“极公子,这个‘神偷’的名号我可担当不起,免得你日后丢了什么东西,就黑着脸来找我了。”一道蓝衫人影闪过,正是叶衡。
极天鸿看清来人,颇有惊叹:“叶兄潜行之术果然了得,我们居然未发现你躲在一旁。”叶衡闻言欠身一笑:“不敢当,若论武功我自是远不如公子,若是家兄,倒可与您一比。”他转向林晚,抱拳道,“大小姐,先前多有隐瞒,实在抱歉。在下是玄祭堂夜麟仙叶衡,家兄昼麒仙叶桓。先前堂主吩咐过我,不可随意挑明身份,请大小姐莫怪。”
“是我无知,竟未识叶兄的真才实学,受教了。”林晚亦欠身一笑,旋而转入正题,“不过,如何以寐风解这南水关之谜,还请叶兄赐教。”
“大小姐应该也注意到了,关外土地虽浸有大片血色,斛律将军却并未发现金帐士兵尸首。”叶衡娓娓叙道,“大小姐,寒帝在您体内种下寐风,固然是一道束缚您不做傻事的安全锁,可寐风作为奇毒之首,其作用自是不止害人。”
林晚闻言也想起来往事:“不错,北海古城中,寐风就曾救我一命。”
“既然如此,若大小姐依我建议而行,想必以极公子的学识,能够探得其中玄机。”叶衡言毕,正欲离去,忽听身旁有人喝道:“何人在此?”只见一个身披玄甲,威风凛凛的将领走了过来,扫视三人片刻,旋而似是想到了什么,忙躬身道:“乐正都尉,请恕在下有眼无珠。”
“你是何人?”林晚微惊,这人的反应,似乎……有点古怪。
“末将郗淳,任斛律将军帐下校尉。”玄甲将领迟疑了一下,答道。
林晚点点头,也不欲多言,转身离去。叶衡与极天鸿双双跟上。在走到郗淳身边时,叶衡似是未能站稳,“咚”地撞上郗淳的肩膀,郗淳略有不满,狠狠瞪了他一眼。叶衡忙陪了个笑脸,继而快步跟上了林、极二人。
极天鸿待走远后,悄悄凑到叶衡耳边,轻声疑道:“叶兄,你适才那下,是故意的吧?”
叶衡调皮眨了眨眼,右手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来,“不错,顺手牵了只小肥羊。”林晚闻声也转了过来,奇道:“叶兄,这是何意?”
“大小姐似乎没注意到,刚才郗淳见到你时的神情有些奇怪。而且更让我生疑的是,郗淳在惊慌之时自称‘在下’,而后才改口‘末将’,但据我所知,安息将领称呼自己,可没有称‘在下’的,反倒是金帐……”叶衡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所以,我适才故意撞了他一下,顺手取走了他怀里的一小包东西。”
极天鸿与林晚两人听罢,都恍然大悟。极天鸿叹道:“不愧是玄祭堂四仙之一,叶兄不仅观察力如此敏锐,这神偷妙手也实为天下一绝啊。”
叶衡谦逊道:“不敢。”他打开布包看了一眼,立刻又把它合上了,笑道,“大小姐恐怕需要这个。”他将布包交给林晚,又道:“我需就那位郗校尉找一下斛律将军了,失陪。”言毕,他快步离去。
林晚一头雾水,与极天鸿一同打开布包,只见一些暗红色的粉末被严严实实地裹在里面。
“这……”两人一同失声,极天鸿仔细端详一番粉末,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急道:“丫头,这恐怕是……不好,我们快去一趟关外!”
南水关兵营,斛律攸宁帐内。
斛律攸宁正与柔然洛明一同苦思近来的离奇事件,忽而帐门一闪,一名蓝衫男子出现在帐内,正是叶衡。柔然洛明看清来人,惊道:“小叶,你适才的身手……”
叶衡却未回答,而是径直看向斛律攸宁,旋而伸出右手,在两人疑惑目光中,叶衡的手中空中翻覆了三次,然后右手手背朝上握拳,在空中滑过,垂回身侧。斛律攸宁见到他的手势,惊奇地睁大了双眼,他霍然起身,沉声道:“人生如棋?”
叶衡缓缓道:“落子无悔。”他话音落定,斛律攸宁已是躬身道:“不知玄祭堂大人驾临,末将失礼了。”柔然洛明又是一惊:“玄祭堂?”
“大将军切莫如此,在下夜麟仙。”叶衡还了一礼,看向柔然洛明,“太子殿下,适才我的手势以及和大将军的对话,是玄祭堂的暗语,太子殿下大可记住,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有用。”柔然洛明点头,心下默念了两遍这句奇怪的暗语,又暗自记清了叶衡的手势。
叶衡与斛律攸宁相视一笑,转入正题。叶衡道:“大将军帐下,有校尉名叫郗淳?”
“不错,他是近日从碧澜郡调来的。叶先生是否发现了什么?”攸宁微惊,“郗校尉是柔然考王爷亲自向我推荐,我就留了他。”
“澜王爷推荐的人?”叶衡心中一动,道,“我发觉,郗淳……应是金帐内奸!”
关外,冬阳和煦。林晚与极天鸿驰马到了关外血土之处,极天鸿眼神微异,道:“丫头,你看。这血土看似分布得极无规律,实则暗藏玄机。血土大片分布于关前安息军队守关作战的场地,但金帐攻关时作战的场地却并无分布。”他携着林晚的手沿血土向前走去,“这里蔓延出一块血土,已濒近南水关口。若是这血土下有什么事物,恐怕开战时会立刻波及到南水关口,比如……”
“火药!”林晚立刻醒悟,大惊失色。极天鸿一把扶住她,摇头道:“不,金帐比我们想象的更毒辣。这血土之中,不止有火药。”他示意林晚一同俯身,反手拔出清秋短剑,柔声道,“你先忍一下,我取点血。”
林晚焦急不已,快速伸出右手:“别管那么多了,南水关已危在旦夕了。”极天鸿微微咬了咬牙,横下心挥剑出手,林晚闷哼一声,腕上鲜血汩汩流出。极天鸿等了片刻,忙点了她伤口旁穴道。林晚从怀中取出一小瓶弥漫着花香的玉膏涂在伤口上,防止伤口恶化,极天鸿又以帕子裹住伤口。然后,两人一同注视着林晚含有寐风的血缓缓渗入血土,
不知屏息以待多久,日光下的血土似乎并无异样,直到——一种瘆人的“滋滋”声突然响起,几丝紫烟从血土中冒出,于阳光下消于无形。然后,浸有林晚鲜血的土壤慢慢恢复了原来的沧桑黄色。
“果然……”极天鸿俊美面容竟有怒意浮起,他重重跺了一脚,血土四散飞扬,“好歹毒的心肠!”
林晚不解问道:“是……是一种毒吗?”
“何止是毒物。”极天鸿深呼几口气,方道“这是异域拜火教的第一杀器——焚天焱,又称化生鬼火。不过,这里的焚天焱是被稀释过的,毒性不算最强。”
“化生鬼火!”林晚当即惊诧不已,“那不是……早就绝迹了吗?”
“不错。不然品评出八奇毒时,焚天焱必会名列其中。焚天焱制作原料只由拜火教教主一系单传。此毒不遇火则已,一旦与火雷炸药之属相合,毒性会立刻爆发。混有焚天焱的火呈紫色,散绿烟,若不事先服有解毒之盅,身处鬼火之中的人轻则功力全废,重则尸骨无存。青岚馆……只怕有拜火教后人。”
“百年前,百炼圣教、梵天寺、古兰宫诸异域势力联手将拜火教铲除,虽付出了惨重代价,但也让这个以杀手而臭名昭著的邪教全军覆没。”林晚沉思片刻,“那时,我凌竟阁前人有前往异域求药者,在血战中救了不少联军中人,因而对此战也是知之颇深。难道说,拜火教教主一脉真有漏网之鱼,加入了青岚馆?”
极天鸿点头:“极有可能。想当年玉梅峰妖潮府一派绝迹后,尚出了何一梅这祸害华夏的魔头,以致武林魔道联手方能将之铲除。可十几年前那场大战,也不知逝去了多少豪杰。”他转眼道,“不过当下,我们需想办法解这焚天焱。丫头,虽说你体内的寐风是这焚天焱的克星,可总不能把你的血给放光吧?”
“还有一种方法。”林晚微微一笑,看向极天鸿,“虽说毒术我不如你,可论对医术药理的通达度,你可不如我。我体内的寐风能解焚天焱,其一是因为寐风毒性天下无双,以毒攻毒克了焚天焱;其二则是它与我的清寒内力相融,以寒气化解了焚天焱毒性;其三,这里的焚天焱被稀释过,相比更容易化解。”
“所以,我们第一步,是要把焚天焱下的炸药转移,第二步……”林晚抬头望向远方,“我需要在两天内找齐五样东西。少量的六叶雪蒿、玄冰不死叶和绿木蛇胆,还有大量的薄荷和冰。”
“为何如此?”极天鸿一愣。
“想要配出焚天焱的解药,需要至阴至害的剧毒之物以毒攻毒,方可破解。”林晚微微一笑,“六叶雪蒿是八奇毒中毒性最阴寒之物,霸道刚猛,正好与焚天焱相克,玄冰不死叶和绿木蛇胆药性相克,金帐晋楚氏因而能用其制成玄冰散,但我们不会毒方,只能将二者放在一处,引起玄冰不死叶寒性挥发,让六叶雪蒿的奇毒和薄荷的辅助作用发挥到极致。最后,冰块既能保留解药的毒性,又能稀释六叶雪蒿,以防伤到自己人,一举两得。”
不到半个时辰,几队八百里加急的快马从南水城匆匆驰出。六叶雪蒿为八大奇毒之一,本就难觅,而玄冰不死叶和绿木蛇胆更是一两千金难求,好在万俟钺早在此地做好了万全安排,林晚的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轻而易举的找齐了东西。万俟钺予观天象,算出南水关十余日大雾后当有连日晴空,推断出金帐定会于雾过后五六日待炸药干燥后一举出击,因而欲借林晚之手解南水关之危,叶衡早已领命事先备好了这三样奇珍药物,至于薄荷与冰块两样常见之物,薄荷由士兵持将令于沿江郡县收购,冰块则由军士于南水关旁的一条河流——发源于回日岭的夕河中就地取材,采冰运回关内。
一时间,斛律攸宁率精兵在关外秘密将金帐事先趁大雾弥漫埋的炸药尽数挖出,林晚与柔然柔然洛昕在关内紧急配置焚天焱解药,而叶衡与极天鸿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郗淳帐中,将其制服并关进了重牢。整个南水关,都陷入了一片忙碌之中。
而此时,距金帐发起突袭,还有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