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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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不速其四

林晚睁不开眼睛,只得闭眸听音辨位,闪过了两只羽箭。獬豸见状急道:“阿晚,按我说的做!前行十步,右侧伏有两人!”

“好!”林晚依言而行,长袖一挥,闭目急行冲上前去,水华使一招“漏断人初”向右蜻蜓点水般刺了数次,只闻两声惨呼,温热的鲜血已溅上了她的手背。又闻獬豸道:“左行三十步,再前行六步,有一个无人的空帐,进去躲一躲!”

林晚立刻运起含光逐影,身法迅捷无比,转眼间已冲入帐中。她身形极快,南越众人一时都未看清,不由得停了动作,四下寻找起来。

“獬豸,这迷阵古怪得很。”林晚睁开眼睛,疑道,“阵内死气甚重,阴气满溢,可现在正是正午,按理说迷阵威力应受阳气所制逐步消失才对,可为什么日头越是猛烈,迷阵的威力越强?”

獬豸心神不宁,使劲用爪子刨着地。突然,它一跃而起:“白烟!若那白烟是至阳之物,处在阵内,迷阵的阴气受内部白烟和外部日光两相夹击,阴气全被激发出来,只会愈来愈烈!”

“你是说那剧毒的白烟?”林晚顿时醒悟,“胡丛要擒我,定是为了得到情报,难道那白烟中,含有那能迷人心神的——乱心丹?”

“迷人心神,又属阳性,多半便是。”獬豸颔首。

“只是……乱心丹与寐风一样,虽为八奇毒,但同属南云族所有。现在出现在胡丛手中,只能说明三年前那群想害我的异族又找上了门,而且还拉上了高丽和南越。”林晚冷然道,“只是不知道那幕后黑手是我家族所属的安息帝国中人,还是金帐和孔雀之人,而且他的目的……”

忽然,帐外脚步声大作。林晚一惊:“他们找到这边来了?”她刚冒出这个想法,帐门就冲进一个南越士兵。林晚立刻横剑身前,可那士兵竟是看也不看她,惊恐万状地抱住了头,往帐子的角落里钻。

他正涕泗横流,吓得魂飞魄散,一只长杖就紧跟着他探入入帐中,闪着寒光的杖尖轻轻一递,刺穿了他的心脏。一袭红影缓步走进,尔殊冶看向林晚,言简意赅道:“走。”

林晚略一迟疑,继而跟上了他。尔殊冶抓住她的手,道:“闭眼。”又从袖中取出一颗丹药,“先服解药,此地不宜久留。”

“可极天鸿他们……”林晚忙道。尔殊冶中指轻弹,将解药打入她口中,淡淡道:“不必去管。”他双足点地,带着林晚飞身离去,所过之处一片惨呼之声。

另一边,大帐中却又是一番情形。青衣子的长剑和木梵的判官笔已架在了胡丛的脖颈与后心,木梵冷然道:“当我们是傻子吗?好一个中暑!林师侄打小练得就是一身清寒内功,怎么会在此中暑?”赵光恬也是怒容满面,冷冷道:“林少侠在哪里?”

胡丛森然一笑,依旧不言语。青衣子见状正欲上前,忽见一个哨兵飞跑过来道:“宣王殿下!军师大人被……一个男人带走了!另外两位大人已在追赶!”

“是谁?”木梵见状,不由得惊道。

“好像是什么天的寒帝,名叫尔殊冶!”

“寒帝?!”一时间,帐中青衣子与木梵的惊呼声,一同响起。

密林之中,尔殊冶颇为不满地看着身后极天鸿和林暮,道:“你们两个鬼头,还真是阴魂不散。”

“你把我姐姐怎么了?”林暮再一次试图挣脱极天鸿拉着他的右臂,怒不可遏。

尔殊冶扫了一眼面色冷如寒冰的极天鸿,道:“你们应该谢我才对,林晚血中有寐风,就算冲出迷阵,她也必定会因寒毒发作而中了乱心丹,那时候南越蛮子们还会像我一样站在这儿和你们心平气和地说话吗?”

“胡丛为什么要对林晚出手?”极天鸿冷然道,“若不是你先前害她,她也不会中这该死的寐风!”

“啧,没想到堂堂九嶷少主也有犯傻的时候。林晚对我有利,但也有威胁,我自然要手握能致她于绝境的砝码。林晚身为军师,乱心丹能从她嘴中套出的东西对胡丛而言可谓是价值连城,赵光恬失去了林晚,就算有郑子宁,也不过是折其一翼的残鹰罢了。”尔殊冶颇为无奈,摇了摇头,又道,“时辰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我与林晚有笔交易还未完成,事成之后自然会送她回营。”

“什么交易?”林暮警惕问道。

“关于你的父母和家族。”尔殊冶冷然转身,“当然,这笔交易的代价,也只有她付得起。”忽然,他红衣一闪,竟凭空消失。

“鸿哥哥,我们……”林暮进退两难,看向极天鸿。

“回营。青羿一定能找到晚丫头的。”极天鸿从袖中放出青羿,“不过赵光恬受此欺骗,保不定会下令攻打南越,咱们得拦下他,别因一时冲动背负了攻城掠地的残暴之名……”

两人走后,林晚缓缓从林中走出,不卑不亢道:“多谢相救。”

“你有话问我吧,不然为什么刚才不出来?”尔殊冶转向她,神秘一笑。

林晚轻轻颔首道:“幕后黑手是南云三国的人?”

“不错。”尔殊冶目光微冷,旋而缓和了神色,又道,“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若还不明就里置身事外,只怕很快就会丢了性命吧。”他缓缓上前,按住林晚的双肩,“随我回安息,去北海古城。有些事情……躲不掉的。”

“什么是北海古城?”林晚不解。

“一个南云族古老的传说。很久以前,在北海畔的匈奴部落收留了一群华夏难民,这群难民中不乏能人巧匠,他们与匈奴部落合力,经过代代相传建成了巧夺天工的北海古城。然而许多年过后,另一支强大的匈奴部落摧毁了这里,原住民尽皆沦为奴隶。但北海古城并未就此湮灭,传言在地下沉睡着一座真正的古城,那里面珍宝无数,数千年来吸引着众多探险者前去,然而他们都是无功而返。有极少数人成功进入那里,却葬身其中,只有四个年轻人活着出来了。”

“哪四个?”林晚的好奇心已经被激发了出来。

“你的父母,当然那时他们才相识不久;一个叫和林初月的姑娘,是你母亲最好的朋友。最后一个人,是我。”

“你?”林晚只觉不可思议。

“正是。现在只有和林初月和我知道怎么进去,但当年那丫头在进入最深处受伤昏了过去,是你父亲和我把她背出去的。她只知道一同进去的几十人中只剩下我们,却不知道最深处藏着什么,以及我们是怎么出来的。可惜,当年我们差点把小命丢在里面,走的匆忙,本该带出来的东西也一直搁置在里面。”

“既然北海古城九死一生,你为何又要带我进去?”林晚盯着尔殊冶,“六寒天寒帝应该不是贪财之人吧?”

“自然不是为了钱财。那里面有三样东西对你我都很重要。”尔殊冶一字一顿道,“《太公兵法》的残卷,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一件事物,还有还你家族清白的证据。”

“我的家族?乐正家不是安息四大贵族之一吗?”林晚急道,“怎么会受不白之冤?”

“那就是到了安息之后的事了。”尔殊冶一笑,眨了眨眼。

“记住,林晚。北海古城危险重重,一言一行都要按我的要求行事。”尔殊冶见林晚并未推辞,便续道,“我虽能保你姐弟无恙,但一旦随行之人过多,自然难以护所有人周全。”

“若我们前去,极天鸿和越皎皎必定要跟来。”林晚有些担忧。

“那也无妨,我还不至于护不住四个小辈。”尔殊冶长笑数声,甩袖欲去,“我会来接你的。”

他的身形消失在林间,林晚若有所思,静静望向了西北。

突然,空中传来一声啼叫,青羿欢呼着扑了下来,十分亲昵落到了林晚肩上,可主人并未如往常一样宠溺地给它梳理羽毛。青羿不解啼叫几声,蹭了蹭林晚的颈子,可自家主人依旧毫无反应,只是呆呆望着西北方逐渐黑下来的天空。

“北海古城……”

顺着林晚望去的方向跃过重山峻岭,荒漠冰原,在华夏西方的富饶之地上,安息、金帐、孔雀三国三足鼎立。在外,他们被统称为南云族;在内,他们是南云帝国分裂后的三个兄弟之邦,既血脉相连,又彼此争斗不休。

安息帝国帝都,元京,一间僻静的小茶铺上。

玄衣男子行若清风,逸然出尘,分明是行走在红尘之中,却犹如云中君子御风而来。行至茶铺,他停了下来,清水般的眸子映出了一个人影。

对面,青衣男子斜倚在桌边,一手轻轻叩着桌沿,一手支着下颌。他早早便望向了玄衣男子,凌厉的面容化去了冷意,眼睛闪过一丝兴奋。“来了?”他笑道。

“来了。”玄衣男子淡淡一笑,在他面前坐下,“收到你的信,我可是吓了一跳。”

“怎么?怕我直接跑去无端崖?”青衣男子哈哈大笑,俯身向前,一双眼睛玩味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孔,“放心,我还没无聊到跑去吓唬你手下的那帮小辈。”

“下战书而已,何必亲至?”玄衣男子端起瓷碗,饮了一口。

“若不亲至,见不到大美人的表情,那多没趣?”青衣男子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期待地看向他。果然,玄衣男子动作一顿,呛了一口茶水。旋而,他重重放下茶碗,面色薄怒:“你又什么时候进了无端崖?”

“就在你窝着看我的信的时候。”青衣男子忍不住扶桌大笑,“你个榆木脑袋,这都第几次了?干正事时密不透风,结果平时里睡觉就没半点防备?你若是个姑娘,被我看这么多次,岂不是要……”

玄衣男子嘴角僵了僵,薄怒更甚,他挥袖抬手,一把将青衣男子的脸按在了桌上,堵住了他的话:“多谢提醒,我回去就加强防卫。”他不过轻轻一拍,青衣男子的鼻梁已嵌进了结实的桌面。可那男子竟像是丝毫未觉痛意,轻描淡写的就抬起了头,一点伤痕也无;他夹起玄衣男子的手腕放在一边,抬头直起了身,笑道:“朝廷命官当街毁坏私物,好不要脸,记得赔钱啊。”

“……”对面的人一副打算直接抄起桌子扣他头上的表情。青衣男子又是一阵长笑,最后好不容易喘过了气,道:“该干的事儿干完了,我也该回去了。那封战书……”

“我收下了。”玄衣男子理了理衣襟,目光复归清远。

“很好。”青衣男子双手撑在桌上,轻轻俯在他耳边,“那你可要小心了,这么武功高强性情温和的大美人儿,要是失败了落在我手里,下场可是会很惨的。”

“‘性情温和’四字并不对你适用。”玄衣男子轻轻偏过头,亦是起身,“你若愿意一试,我便奉陪到底。”

两人对视良久,皆是沉默不语。终而,青衣男子一笑:“好啊,我也奉陪到底。”

“走了?”玄衣男子看向他。

“走了。”青衣男子低低地笑了一声,挥了挥手,汇入人流之中。

茶铺复归寂静,一青一玄两道身影从未出现过一般。

九京,江府。

偌大的厅堂内端坐着八位武林名宿。苏瑶瑟依旧是万年不变的冷漠面容,与之相比,元易和青衣子的冷漠就有些剑拔弩张,梧下客闭目养神,坐着一动不动。木几另一边,江逝正轻缓转动着手中玉杯,应红袖一双明眸则饶有兴趣地聚焦在苏瑶瑟身上,恒玄之一袭黑袍不露真容,千叶派掌门不忧子则依旧没心没肺地露着笑容。

“哎呀,大伙儿怎么都不说话?老夫可是忍不住了!”不忧子率先打破僵局,看向元易,“元易宗主,你们倒是给个话儿啊?”

“若要停止休战,我们自然照办。”元易冷然道。

“哎呦,这天下才太平没多久呢,元易宗主就想着打打杀杀。”应红袖嗔道,“联手也挺好嘛。”

“道不同,不相为谋。”青衣子断然回绝。

梧下客此刻也是睁开了双目:“江首座,有话就说出来吧,别藏来掖去,不似君子作风。”

“梧谷主果然武功高绝,竟能从我的呼吸之声中判断出心情,这一手听声功夫,天下无双啊。”江逝微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苏阁主,在下有一事,有求于你。”

“何事?”苏瑶瑟冷淡应道。

江逝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道:“还请阁主耐心听我把话说完,阁主高徒林晚林少侠,秀外慧中,武林之中无人可拟。小徒极天鸿自四年前在洞庭湖初识林少侠后,一直心心念念,难以释怀。更何况二人共经神女峰、九京皇宫、建始宫之难和边州之役,彼此之间,相互熟识,更有救命之情……”

“所以,我在此斗胆,代小徒向苏阁主求这门婚事。”江逝看到一旁众人的神色变幻,微微提高音调,“苏阁主,虽然你我均未就此事向孩子们提及,但他们的内心所想,恐怕你我都心知肚明……如此一来,一则成全了这两个孩子,二则于我武林道友之间添了一层亲戚,岂不美哉?”

“江逝,你当真是白日做梦!”元易怒火难遏,一掌将木几击出数条裂缝,“堂堂下任七绝之首,也是极天鸿那离经叛道的孽障配得上的?当真一派胡言!”

“啧啧,元易宗主,你可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应红袖目光流转,“极公子与林少侠莫说是肌肤之亲了,彼此之间更是患难与共,暗生情愫怎么不妥?难道你追求苏阁主就可以正大光明,极公子追求林少侠就一派胡言了吗?可笑!他们两厢情愿,你何必从中作梗?”

苏瑶瑟闻言,双瞳之中寒意陡生。梧下客冷然道:“应谷主,看来上次的事,没给你留下半点教训啊。”

“梧谷主,这可是元易宗主的不是了,怎能怪到应谷主了?”不忧子见状,哈哈一笑,“莫说是她了,连老夫也觉得你这样不妥啊,元易宗主,难不成你想要苏阁主做夫人就做,你想管林少侠的婚事就管了吗?”

一时间,厅堂之中硝烟弥漫。梧下客担忧地看着义妹,右手不动声色地搭上了椅背,元易面色青红交加,青衣子一腔怒火,苏瑶瑟则似乎当真成了一座冰山。

“够了。”突然,一道音量不高却暗含威严的声音传出,恒玄之终于发话,“你们三个,闹够了没有?”

“大哥,是我错了。”应红袖见状,乖乖认错。恒玄之冷冷看向元易,沉声道:“你这武林盟主,未免管得太宽了。”

“那我与苏阁主的事,又与你们何干?”元易见状,也喷薄出怒火。

“在我看来,当然有关。因为你,配不上她!”

恒玄之斩钉截铁的声音,使空气瞬间凝固了下来。应红袖看向恒玄之,猛然起了一个极诡异的想法,她失声道:“大哥,难道你……你……”江逝见状,急忙一指点出,应红袖后半句话被硬生生地憋回了肚子里。

“你又有何图谋?”元易却替应红袖将后半句说了出来。

一时间,室内死一般的寂静。两个霍然起身的男人针锋相对,毫不让步。

突然,一直沉默不语的苏瑶瑟猛然起身,众人一齐望去,只见她目视远方,轻声道;“元易宗主,你的好意,恕我不能接受。”

“我苏瑶瑟爱一个人,会用一辈子去爱他。他去了也好,不去也罢,他要我好好活着,我心甘情愿等他一辈子;他要我陪着他,我心甘情愿陪他到白发苍苍;他要我听师父的话,可我宁愿在缈雾谷中陪他直到沧海桑田。”

“我真正的名字,是苏莞浅。我这辈子也只会爱一个人,只能是我的恒天哥哥。”

“苏莞浅……姬恒天……凌霄三杰!”青衣子惊叫一声。

元易双目迅速变换着神色,半晌,方才低声道:“你……你果然便是苏莞浅。当年的缈雾医仙,当年的凌竟少主……原来苏莞浅和苏瑶瑟,始终都是一个人!你师父她,果然瞒了我们所有人!”他的目光忽然转向梧下客,“既然如此,那你就是……”

“正是舒秦。”梧下客冷然应道。

“玉梅峰……姬恒天就是死在那里了吧。”不忧子喃喃道。

“阿天才不会死!”舒秦吼道,“死不见尸,阿天怎么会那么轻易离开我们?离开阿浅?‘凌霄三杰’,怎么会死在何一梅那个妖道手中!”

“大哥,别说了。”苏瑶瑟握紧玉手,白齿已将红唇咬出了些许血痕。

一件件颇带神秘感的往事被刹那间串了起来。十四年前围剿玉梅峰之事,神秘的“凌霄三杰”突然人间蒸发,凌竟阁易主,折梅毒仙何一梅离奇失踪,天辰教恒玄之登临教主之位,残剑谷悄然建立……

一切似乎毫无关系,可在真相面前,却如符契般尽数严丝合缝的串了起来。

良久,不忧子试探般劝道:“唉……情孽,情孽啊!苏阁主,斯人已逝,何苦这般折磨自己?你现在和当年的苏莞浅,已经成两个人了!”

“不忧先生关怀,瑶瑟感激不尽。”苏瑶瑟轻声道,“只是先生,只怕永远也懂不了的。”

应红袖沉默半晌,忽道:“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玉梅峰的玉梅花毒,传说是能起死回生的……”同为女子,她对苏瑶瑟的经历显然更为动容,当下眼圈已然红了。

元易怒道,“玉梅花毒之烈,怎能起死回生?若非有绝世高手相助,否则根本不可能!再说,若是姬恒天还活着,为何这么多年杳无音讯,也不出来见我们一面?他这样做,对得起苏……对得起武林吗?”他说着说着,浑身也颤抖了起来,红着眼睛道,“亏得我们都以为他……十几年了,他为什么不来见我们一面……”

江逝冷冷道:“那你的意思是,当年闻名天下的姬大侠就不明不白地死喽?”言语之中嘲讽之意毕露无疑,“当年姬恒天行走江湖,行侠仗义,也不知帮了多少江湖中人;大家好歹都是当年一同围剿妖潮府的兄弟,你此言不是污蔑他吗?”

元易颓然坐下,抹了把脸,咬紧了牙关。

“不。”恒玄之的声音,低沉却富有魔力一般,让室内气焰瞬间熄了下来。他直视着苏瑶瑟,长叹一声,“姬恒天,还活着。”

室内的惊讶还未爆发,恒玄之就已接着不急不缓地叙了下去;“十四年前,正是谷思远老教主救了姬恒天。玉梅花毒,一毁容颜,二毁音声,三毁心神。他老人家只救得了心神,救不了前两者。姬恒天为了报答谷教主的救命之恩,答应许他一个承诺,待完成后,他就打算去找自己的结义兄妹。”

“我不知道那生死承诺是什么,但可以确定,姬恒天隐姓埋名,是不得已而为之……”

“为什么……”苏瑶瑟一阵恍惚,“为什么?”

“你师父当年凭空造出了凌竟少主苏瑶瑟这个身份,让你以苏莞浅之名行走江湖。”恒玄之缓缓道,“我不知道这其中隐情,但伪造继承衣钵弟子身份,放任弟子行走于魔道之间救死扶伤,欺瞒十宗首中的所有盟友;放在当年的环境里,这三条不恕之罪,你师父担得起吗?若姬恒天死而复生,而彼时你已是苏瑶瑟,武林联盟之人群起而攻之,姬恒天护得住你吗?”恒玄之一字一顿,极力压抑着内心狂风暴雨般的情感。

室内再度是死一般的寂静。

啊,十四年来,我第一次啊,终于说出了自己压抑了十四年的理由……

就算它再残缺,就算我再不可理喻,你也会明白的吧,阿浅?

他缓缓坐了回去,装作无意的闭上双眸,可眼睛早已刺痛道几乎睁不开了。

他也不敢再多看一眼对面的那两个人了。

似乎所有人就是一直这样沉默下去,直到……

“呯!”一声巨响,门被重重推开。木梵一扫昔日老顽童模样,焦急不已。

“苏阁主,林师侄和极天鸿他们,被尔殊冶带到安息帝国的北海郡去了!”

“什么时候?”青衣子惊叫道。

“四日之前,于边州郡出发!”木梵急不可耐道,“除了林师侄,极天鸿、林暮和越皎皎也一起音讯全无。苏阁主,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孩子们会不会被尔殊冶挟持了?”应红袖惊道。

“不。”苏瑶瑟开口,“天佑之月,安息圣典即将举行……他们,会在十二月赶到安息皇城的……”

“元京?”江逝奇道,“他们去那里干什么?”

“晚儿是安息贵族乐正一脉的传人,家族有难,她必须回去。”苏瑶瑟轻轻后退两步,“林暮是晚儿的亲弟弟,一起回去一点儿也不奇怪。”

还没等不知情的人发出惊呼,苏瑶瑟的身形就同梧下客一起猛然消失了。

“恒教主,多谢告知。只是瑶瑟现在需去一趟南云族,事毕之后,必就兄长之事前去天律城叨扰了……”

恒玄之不为人察地控制住嘴角的哀伤,看向江逝:“我们也走吧,这事我们也不能放任不管。”

元易粗重的呼出一口气,慢慢起身,向木梵低声道:“师哥,刚刚有件事……我随后和你说,你最近有空派人手去玉梅峰附近找个人吗?”

青衣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十几年了,恐怕我们早就找不到姬兄弟了;等苏阁主回来,看人家做兄妹的打算怎么做,我们再尽力帮把手吧。”

几人不欢而散,各怀心思的离开了九京。

一波未平,又起一波。而在遥远而神秘的安息,诡谲的风云在寂静了数年后,已经悄然开始再度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