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水乡明珠
第二章
景明村,隶属江苏兴化县第三区,地理位置于兴化县城东四十里,属于兴化县的腹部,南面紧邻大明镇,三区的政府部门就设在大明镇。只是通往集镇里的道路坎坷不平,雨天里更是坑坑洼洼,寸步难行。村庄的西头有高大的板桥圩,南至姜堰俞垛乡,北至盐城大冈镇,蜿蜒曲折几十里,是庄稼人防汛抗洪的生命之圩。圩堤两旁有三、四种树木,只有水杉木和大叶子杨比较醒目,这两种树根系发达,能把大圩筑成铜墙铁壁、固若金汤,是抑止水土流失的功臣之树。还有一些参差不齐的野生果树,散夹在高大的水杉木和大叶子杨树行里,显得杂乱无章,寒酸无比。在这个兵荒马乱、战火纷飞的年代,能把大圩维护得滴水不漏,成为抗洪防讯的天然屏障,应该感恩兴化县历任县长对水利建设的重视,感谢景明村现任保长余粮赏罚分明的树木治理,不论战争与和平,大自然的规律是不可更改的,充沛的雨水与和煦的光照,使板桥圩的树木生机勃勃,最有趣的是,麻雀们不知疲倦地在树行中嬉戏,喜鹊们叽叽喳喳在枝叶上跳舞,只要看到这样的和谐景象,就驱散了穷苦人脸上的阴霾,解放了庄稼人劳累了一天的身心。那个时代的中国人,有许多人羡慕鸟的自由,渴望鸟的窝巢。真可谓宁作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在这个万恶的旧社会里,军阀横行,倭寇践踏,人命如草芥,人们只能望鸟兴叹罢了。
景明村的北边村庄叫阮家庄,紧贴在阮家庄的东邻是管阮庄,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就长眠于此地。郑板桥的书画举世闻名,据说他的墨竹图在2015年海外拍卖会上,曾经炒到千万的天价。在旧社会,人们根本不知郑板桥的书画值钱,管阮庄的许多庄民都拥有两三幅郑板桥的字画,不是做鞋样子,就是糊窗户了,还有的剪得巴掌大,用线缝起来做账簿,真是无知得可悲,愚昧得可怜。
自古盛世收古董,乱世蓄黄金,旧社会的人们吃不饱,穿不暖的岁月里,管阮庄的庄民没把郑板桥的字画上厕所,就对得起他老人家了。现在的板桥墓地,经过JS省人民政府拨款修缮,与过去的荒废、凄凉之墓,简直是天壤之别。近几年来,泰州、兴化市政府分别拨款建成了郑板桥林园,间接成为中小学生教育基地,使墓畔一些文物得到保护,每当踏青季节,游人络绎不绝。当年拥有郑板桥字画的人,现已垂暮,驻立在板桥林园前,长吁短叹,有的甚至捶胸顿足,后悔不迭把无价之宝糟蹋了。
再说 景明村的几个甲长,以及个别族长的委托人,陆续来到余保长家,他们一脸愠色。被更夫从热烫烫的被子里喊起来,都窝着一股无名之火。余粮把煤油灯芯拨大,原先昏暗的堂屋,顿时亮了许多。“现在长话短说,今晚雪比较大,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我们立即分几组,逐一检查村里的土脊墙,并把危房里的人员迅速转移到庵堂、祠堂,如果他们不肯搬出,强制执行.——”余粮精神抖擞说着。众人打着哈欠,都瞪着奇怪的眼神;有病吧,余保长,没发烧吧!他们的房子塌不塌,倒不倒,关我们屁事呀!你才当了几天保长,把鸡毛作令箭,啧啧。
“怎么啦,你们不认识我了。”余粮口气加重了。众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两手拱在衣袖里,口中呵着热气,一个也不愿出头顶撞余保长。这时,郑氏家族的代表站起来了,他是郑氏族长的长子郑仕林,郑仕林四十多岁,生得牛高马大,圆圆的眼晴扁扁的脸。毡帽内露出一半招风耳,一身肥膘把羊皮大套绷得紧紧的。郑仕林家大业大,是本村最富裕的地主,他的族长父亲郑得金,与兴化县伪县长李恭简,曾在同一私塾读过书,交情颇深。周边的镇长、区长在郑得金的面前,都不敢妄自称大。郑仕林哄了一下鼻子,清了清嗓子,道:“余保长,我来时家父就交待,有什么事等天亮再说,现在黑乌洞洞的,就是排查危房也看不见什么名堂,还是等明天早上再说吧!”郑仕林三句话说不到,就把他父亲的大帽子搬出来。
“是啊!是啊!...”
“郑公子说得对!等天亮再说吧。”有人开始随声附和了,还有人仍然缄口不言,静观其变。“万一大雪压垮房屋,人命关天啊!”余粮激动地说。郑仕林望着门缝里飞舞的雪花,心不在焉道:“雪可能马上要停了,前几年也有这么大的雪,不就是塌了几个猪窝,冻死一只小猪,村民们也没受什么损失。”
余粮不满地看了郑仕林一眼,面对着大伙道:“万一今年倒的是房屋呢?我知道大伙从热被窝内爬出来,心生不满,但在困难面前,我们不领头克服,如何在庄民当中树立威信,怎能让孤寡老人有安全感,大家可别忘了,本村的几乎全是骨头连着筋。”郑仕林知道余保长生性倔强,争执下去也没有个子丑寅卯,不如顺水推舟,落个好人做,反正我身上的羊毛大套暖和,跟他们折腾去吧。“那,那就听余保长的吧。”郑仕林说完又哄了一下鼻涕。
“那事不宜迟,出发——” 余粮说完拉开门闩,一股风雪就替他把门打开。外面的风开始带哨,雪也漫天飞舞,一簇人从余保长家涌出,每个人手里多了一根火把,那是余粮分成了几路,不一会儿消失在风雪中。
“哐——,各家各户——小心火烛——哐哐,风大雪大——注意房屋——哐哐哐。”更夫把余保长刚教他的后两句用上了。打更的锣声、夹着嘶哑的吆喝声在风雪中回荡,偶尔传来人群的噪杂声和狗儿的汪汪声,与风雪的声音搅在一起,拧成一股绳子,把睡梦中的村民们抽醒。经过一夜的折腾,雪也停了,风也住了,东方逐渐现出鱼肚白。余粮累得腰板几乎直不起来,本来就有腰痛的老患,这下更加痛不欲生了。他斜躺在庵堂的木椅子上,喝着老和尚无明熬的小米粥,眼皮直打架。与余保长一起开夜工的人们早已回家,焐在暖和的被窝内,甜甜地打着呼噜。
本来余粮是与他们一道回家的,但一到家门口,余粮突然想到转移在庵堂里的鳏夫张老头,他的被单薄,褥子又有点潮湿,还有气管炎,万一冻个好歹,岂不是好事多磨。余粮从家里大柜里拿出一条被子,又跑到庄北头的“莲花庵″。不料张老头已经发烧,额头滚烫。余粮把被子加在张老头的被子上,招呼旁边的一位老妇,让她去烧点水。
“五爷,我儿媳妇刚巧挤了点奶,倒掉可惜,给他喝吧”老妇说着瞟了一眼张老头,又道:“听说奶水能止咳,我去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