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陌上花开
晚上换衣就寝时,我方看见衣橱最底部被一摞衣服压着的木舟链,这才想起原来自己都不曾把信物交还,竟还直着性子要回了那十两白银。想来萧公子也是不知如何启齿要回,弄得我私拿了人家的信物。
襄和今日因我外出了一整天,被红绡师父勒令将我那一份活一同做了,此刻正累的唉声叹气,我与她说话也懒怠理上一理,自顾自锤了腿歇在一边。
我忙跟她说笑,将午间买的饴糕给她,可时间太长也已经放凉了,小小的一团紧紧粘着油纸,委实让人没有想吃的欲望,而襄和只是瞥了一眼,就自顾自的躺下了。
我将那放凉的饴糕扔在一旁,下楼去煮了一壶茶,没成想碰见了还未回家的红绡姑姑,她刚刚关了店门想要出去,正好和我碰个正好。自然免不了一番训导,她忽然四下找寻起什么,我意识到是那只戒尺果不其然她拿着戒尺又重新出现在我面前,勒令我伸手。
“伸手!”
我一边伸出左手一边腹诽怎么都过了好几年还用这种原始野蛮的方式惩罚我。
我的左手已生了一层厚厚的茧,皮破了又长出新的,如此以往,多重的戒尺也敲不疼。这自然是多年训导的结果,红绡瞧着我的手,竟放下了戒尺,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说你,唉!不好好学瓷练手艺也就罢了,如今女大不中留了!一天了旷工也不说找人通报一声。我们都怕你个头脑不灵光的被个拐子给卖了!”
我低着头进行着一贯无声的抗争,这么多年也都习惯了,也找到了逃之夭夭的法门——将头低的愈来愈低。每当我低下头,师父便会拿我没了办法。
“又故技重施!”师父见我不吱一声,恼怒的狠狠点了一下我的额头,我倒没所谓。只是她水葱似的指甲刚染了桃红的蔻丹,这下沾染到了我身上,她不得不去重新涂抹一遍。
果然,她拿着蔻丹重新涂抹,在训导我的同时还不忘时时吹口气,以助于风干。
“我也不是那毁人幸福的刀叉婆,我们雪柳驿向来风俗自由纯良,那萧公子也是正道君子。只是你好歹让人通报一声,不说别人,就是襄和白白为你担心一整天,还为你做了一整天的活,论理,你难道不该好好谢谢人家,你倒好,落得清净,自去逍遥了一整天。”
原来襄和并不是恼我那些活,是在关心我。想到这一种愧疚之情油然而生,一会儿,可要跟她好好道个歉的。
红绡见我冥顽不灵的样子,示意我回房歇息,走时还递给我一包上好的龙井茶,悄声说“你和襄和都喜吃茶,这是临安使臣来买瓷时赠我的,别声张,他们都没有,你快烧了跟襄和吃吧。”
我接过茶叶谢过
“师父虽素日常打骂我,却对我关照有加,这份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
“好了好了,只有嘴甜,办事却不利落。也不知师兄为何将你嘱托给我!”
“师兄?”我疑惑地问到。
“你父亲,你父亲。也不知你父亲为何将你嘱托给我!”她厉声改口,面容却带笑,匆匆拿了蔻丹出了门。
我脑海中回荡着她刚刚的话,“师兄?”怕只是说错了吧。摇了摇头自去煮茶。这临安的龙井果真名不虚传,澄碧的颜色嗅来却是浓郁的茶香,味道清冽甘甜,实乃上上品。我连忙连着茶壶一齐端上楼去。襄和却早已靠在榻上睡熟。
我端详着襄和的面容,将步履为她脱下,又将被褥掀开让她睡得安然。襄和是继我之后的两个月来到雪柳驿的,与我不同,襄和家中世代经商,墨笔,丝绸,珠钗。无一不精,独独没有擅青瓷的人。偏偏这一代只得了这样一个女儿,听闻她家中不论男女,都可传承技艺,况襄和自小聪明伶俐,但只因襄和的母亲是个妾室偏又早夭。继母便不大喜欢她。在她十五岁时便将她弄到这芃城学瓷。并告之,学不成不要回来!
襄和心灵手巧又敏而好学。烧出的瓷亦往往是成色最好的。只是其人性格冷僻,不爱与人交往。比之冯落的巧言令色逊色了些。于是师父便更加偏爱冯落一些。那只前世得了仙法的红刺猬。为此,我常常不解。
襄和的面貌生的如她的人一般清冷,眉宇之间自成一种天然风韵。而当有了愁事时,便双眼低垂,犹如凝露。她虽没有冯落生的鲜妍明丽,但却观之如高山白雪,出尘于俗世之外。她素日不施粉黛,遂少有人能发现她的佳处来。
就连我也不明朗如何就走在了一起,由萍水相逢变为了密不可分。但只我见她,便觉得一见如故。而和她交往久之,便会发现她藏着的活泼朗晴的一面来,比如她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反而和我一样,对糕点吃食茶水酒水爱不释手。比如她虽刻苦勤练,但其实很爱睡觉,而且一睡便是到天亮。而她不与外人道也的原因,实是她未读过多少书,唇齿笨拙的缘故。
“我要吃饴糕!要吃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一阵迷糊轻微的低语扰断了我的思绪,入寐的人儿浅浅地梦呓着,掀翻了我刚刚给她盖好的被衾,漏了两只脚丫在外面。我又重新给她盖好,一边想着看来明天一定要给她买饴糕吃了。
鸡鸣须臾,已是翌日。
今日是一周以来的休憩日,雪柳驿与别处不同,劳作了一周是会有一日的休憩时间。在这一天中,不用制瓷,不用劳作。只管大街小巷的去玩去逛。我一边想着今天萧兰枻会不会来寻我,一边又看着刚刚起身穿衣襄和打消了花前月下的思路。我将煮好的龙井斟好递给襄和,她微微错开了头表示拒绝,不一会儿却被那丝丝笼笼的香气诱惑自顾自寻来喝了,一边啜饮一边还露出甜甜的微笑。我刻意看她,她便将展露的笑颜立刻收起,仍换上冰霜色,躲开我去对镜梳发。我便又去她身后看着,不时将钗环地给她。她默默接过倒也没声色,许是我惹她烦了,她才清清冷冷地说一句“闹够了没有!”
襄和就会给人这样一种感觉,明明年龄比我小了整整一岁光景,话语间却总显露出一中闲云野鹤的古朴情致。恍然叫我以为她大了我几轮。
“今天我们去汎城吃饴糕吧,我知道一个所在,那里的饴糕真正美味,口感松软细腻,还佐有缤纷的酒水。”
说去汎城,自然有我藏起来的细腻心思,我想着或许会得遇蓝衣公子。
襄和这厢抬头乜斜了我一眼,“汎城?”吐出两个字就又不大理会我了,那一眼一句便已将我披露的明明白白。
“好襄和”我见势忙伏在她膝边摇着她的腿撒娇道“你不是最喜欢吃饴糕了吗?昨天梦里你还说了呢。这么快就忘了?”我窃窃笑出声来。
她终于放弃了平静,急急问我“我说什么了,我说什么了。”
我见她焦急,便卖了个关子,说“你陪我去我便告诉你,而且,不告诉她人。”
“嘁,那我倒还不去了。”
于是,过了一刻钟,我与襄和梳洗完毕走在了葑菲陌上。她说有一个条件,叫我给她买十份饴糕。
“你还吃啊!脸上的肉都快比我多了。”
我一面打趣一面与她过了风铃桥。自和萧兰枻走过数次之后对这座桥就产生了多一点点的好感。这一次篮子里没有青瓷,倒是装了满满一袋子的银元,准备到汎城去胡吃海塞大快朵颐。桥上的风铃比前不久又填了一些,看来是又多了相思重的人儿。
“唉,纵然是莺飞草长,相思亦愁煞人啊!”
“你唧唧歪歪地胡乱说些什么?”襄和问
“没什么没什么。”
下桥的时候,一阵嘈杂吵嚷但又颇为耳熟的叫卖声响起
“除厄运,保安乐,瞧一瞧,看一看了!宫廷私制的和田玉做的风铃,远山黛的,天青色的,雪青的,绛红的。应有尽有啊”
还是上次那个小贩,我一边腹诽上次说的还是昆山玉石做的,现下倒又变成和田玉了,且还涨了价,二两银子一个了。一边朝那摊位上各色物什看去,非但成色不佳,材质不好,明明是劣质的瓷片裹了釉。有些绦子还焦了边,打了绺子,还有很多人竞相的买。我气不过就凑了过去,襄和赶忙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不要生事。
“阿叔,你这风铃看起来成色不佳啊,真的值那二两银子么?”
“去去去,小姑娘不买别挡着别人,我这铃铛可是昆山,阿不和田产的,光采集原料就耗费了半年光景。皇家私制。”
“哦,是嘛!可我听说,前阵子还一两银子一个,怎么现下涨了足足一两?”
“何时一两过,我这都是诚心卖家,妇孺无欺,从不,改,改价…”
小贩慌慌张张地看了我一眼,认出了我是那天买了东西的。连忙将风铃都归置到盒子里,一边卷铺盖一边语无伦次。
“今日小的家中有事,各位老爷太太,少爷小姐,恕,恕不奉陪…”一面驾了马车跑的比飞烟还快。众人显然还没反应过来,我将手腕上系着的铃铛解下递与他们看。
“大家看,这边是我前日买的,非但成色不均,釉染得参差不均,连用手碰一下,都会发出难听闭塞的响声。而上好的和田玉,敲起来的声音应是脆亮爽直的,如琤环叮当,这种物什戴在身上,釉色会褪散的很快,掉落到手上,还会伤及肌肤,而且前日他才卖了一两银子,何以今次就足足长了一两。依我之见,大家还是快快回家莫要被这等江湖骗术白白骗了。”
听了我的一番仗义言论,人群大大散去。还有人向我道谢。襄和无奈的看着我,有责怪也有赞许,末了还是无奈地被我拉着走了。我妥帖地将风铃重新系好。
日光葱茏,陌上开的更盛了一些。花瓣落在襄和身上,与她穿的淡紫罗裙交相呼应。卖饴糕的小肆在这条巷陌的尽头,周遭有从小山上泻下来的泉水,吃糕的人都会先在泉水旁净一净手,那是小肆的习俗。
卖饴糕的是一位阿婶,用粗布裹着头,笑吟吟地告知我今日又出了什么新糕点。
听萧公子说,这家小肆是汎城最有名望的饴糕肆,亦是他最爱吃的。我将菜释给襄和看,她用手指在图画上来回穿梭,眼睛也咕噜噜跟着移动,样子好像要掉下口水来,看了看不菲的价钱,最后才不得已从数十道美食中挑了“陌上饴糕”。
“不容易啊,是不是每个都想来一样。”
“哪有,你可要请我吃,你今晨说的。”她拿着手绢轻轻比了我一下,手绢也是淡紫色的。
“姑娘好眼力,这陌上饴糕是我们小肆的招牌,陌上都是今晨树上刚刚摘下的,混上糯米,很是香甜。阿婶笑眯眯地朝我们走过来介绍、
嗯,我也看了看着实不菲的样子,狠命微笑着又点了三样:山楂饴糕,牛乳饴糕,紫薯饴糕,一式三份,又白加两壶葡萄汁,葡萄生在小肆后的小山上,水灵灵晶莹莹的一大串摆在案上。
“姑娘好口福哦,生的柔柔弱弱的,竟有这么好的胃口。”
我看着刚才鼓鼓现在瘪瘪的钱囊,又看了一旁刚刚端上来冒着热气的紫薯饴糕和牛乳饴糕,又看了一旁猝不及防抓起一块糕就往嘴里送的襄和。笑中带泪的说“是啊,是啊,胃口真好呢。”说着自己也拣起一块慢慢嚼着。
这紫薯饴糕倒是比我上次吃的白糖的还要软糯一些,看来萧兰枻并没有请我吃最好吃的,我一边品尝着一边想。
“这个真好吃啊,阑珊,这个比我们上次在城东吃的酥酪圆子还好吃呢!”襄和嘴塞得满满的,“谢谢你啊,阑珊”一边讨好的依偎着我笑着。全然没有一点素日的冷冽。
“是吧,是吧,好吃你就多吃呀。”我摸摸她凌乱的发丝,斟上葡萄汁予她。心里想着这个傻丫头,怎么这么好哄,以后出嫁了怎么叫人放心。”
“这个葡萄汁也甘甜爽口,阑珊你也尝尝呀。”我喝着葡萄汁,山楂饴糕也已被端了上来。
“家父便有一个园子,其中奇花异草,珍稀果品应有尽有。但我只去过一次,只晓得那得葡萄乃是暹罗国的种子长成的。每逢盛夏毒日头,大娘娘便会差人将那葡萄淘渌出汁子来,佐上碎冰与牛乳。给阿哥和阿姊喝。”
“那她不许你喝吗?”
襄和将杯中的最后一点汁水喝了,默默的摇了摇头
“她说我地位卑贱,不配喝这样用心的东西。”
她说完这话,眼里的光突然就暗淡下来,将杯子也推开了。
我转了话题“待会儿上来的最后一道糕是陌上,这路边纷纷扬扬落下的都是陌上,你看看可对你的口味么”
她闻言也就不伤感了。须臾之间,花香混着糯米的甘甜阵阵传来,阿婆正拿着擀面杖将糯米放在模子里,我们上前去看。糯米还是刚从锅里蒸好的,滚热的。
阿婶一边用筷子拣起米糕,一边笑眯眯的对我们说“姑娘好运气哦,这可是今天的最后一笼陌上了,想要再买也得排到明天了呢。”一面熟稔地将白白嫩嫩的米糕放进木碗里。
正当我刚刚伸手去端时,身前却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她着一袭白衣,手握佩剑,英姿飒爽地便将我与饴糕一线之隔。
“陌上饴糕,我要了。”
女子身形修长,说话也爽利。只言片语中透着滚滚杀气。
“姑娘呦,陌上饴糕今日已经卖光了,要想吃的话,明天可要早些来呦。”阿婆仍是笑盈盈地答话,处变不惊。仿佛没有看见面前女子无礼的举动。
“这是什么?”女子将佩剑换了手拿,用刚刚那只拿剑的手戳了一下我已付过钱的饴糕,索幸只是在空中比了比。
“这是这位姑娘的,她在你先已把这糕买好。”阿婆面上笑意变浅,向她指了指背后的我。
我双手叉腰,骂人的话已装了一箩筐在嘴边,做好了打架的气势狠狠盯着她,一副宣誓主权的样子。
谁知这女子转身竟只用目光掠了一下我的头顶,连正面都未瞧便将目光收了回去,轻飘飘的说“如此我要了,这是那糕的钱。”她掏出一锭金元在手上,丝毫没有让我接的趋势。我当然没有接,两只眼睛恨恨转了一圈,倒是把她看了个七七八八。
她头戴斗笠,下垂白纱,却也能看出姣好的姿容,眉眼修长之处倒是比之襄和有余。声音冷清还有些粗犷,一副蛮横无理的样子
下一秒,她将金锭扔在地上,拿了那糕便要走。
这厢我早已是憋不住怒气,好歹我年少也曾练过些防身的功法,瞧不起谁啊!襄和忙拉住我,我一把就挣脱了她。
“阁下好大的口气,只是这糕,我今日要定了。”
面前的人好像什么也没听到,动也不动一下,但我能看见那双死死盯着我的眼睛,像愤愤而死的,冤魂的眼睛。她从衣袖中掏出一个东西,越过我拿给排队的众人看。谁知那些人竟全权跪下,而正在操劳的阿婆甚至立刻跪下磕了头。而这其中唯一没有动向的,自是我与襄和。
“小的们有眼不识,竟然冒犯萧府的大人,还望大人饶恕小的们,日后我们一定改悔。”地上传来此起彼伏的讨饶声。我看向她手中令人色变的物什,心中突然一悸。
状似菱叶的令牌,上刻着氤氲的青色云气。下绘着滚滚的蓝色涛流,以一根青黑绦子左结别在腰间。
是雨云令!
萧府的雨云令,上次亦是在不远处,也是这样一枚如出一辙的雨云令,也是面前忽然就跪倒了一片人。只是那时,拿着它的人不同,是萧兰枻。
百姓仍是五体投地久久不起,他们其中有小孩,老人,青年。不分男女。而刚才那个神秘可憎的白衣女子却早已没有了影踪,一同带走的还有那盒陌上花糕。跪倒在一对老夫妻之间的,是那枚金光灿灿的一锭金元,挑衅的闪着我的眼。难道萧府的人便是这般鱼肉百姓,横行做威的吗?
那女子虽已离开,那枚雨云令化作了金锭。我自是咽不下这口气,可那女子行迹甚是迅速,我自也无可奈何。只得与襄和将众人一一扶起,顺便,还将那枚金锭踢得老远。
阿婆蹒跚着步履站起身来,抚着我的手说
“姑娘,阿婆真是对不住你。你略等一等。阿婆现在就去树上摘最新鲜的陌上去给你做糕。”说着便要拿了箩筐要走。
襄和忙劝住阿婆,说“这花糕我们就当送给她了,今日卖光了就是卖光了。肆里的规矩断断坏不得。只是那女子,究竟是什么来历?”
襄和一向不知江湖,因着萧府世代以蓝瓷为祖业。对它们的认知也仅限于此。只听阿婆缓缓道
“唉,这萧府祖代烧制蓝瓷,将钱财都笼了去。乃是汎城一霸,因着祖上在朝廷做过一品大员偏又是世袭,再加萧家上一代长女乃是当今圣上盛宠的皇后娘娘。这雨云令亦是皇后娘娘亲赐给长公子的,圣上曾有诏,见此令者如临圣容。老身实是不敢冒犯啊。”说罢便抬手向右上拱了一拱,以尊圣意。
“长公子,可是萧家那个自幼呆傻的长公子?”我问到
“正是,传言嫡公子自幼便不慧,如今亦应长成一十八岁,不知是否还是三岁孩童的识见。”
思绪荡漾,迷离中我想起了那日风铃桥后,萧兰枻拿着雨云令的样子,惹得一众飞扬跋扈的士兵卑躬屈膝。而他自己,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快步走了过去。那时,我还在背后狐假虎威的笑着。
“难道这雨云令,不是萧府上下人皆有之?”
阿婆听见我的话,忙示意我噤声,将声音放了极低地说
“怎可能,这雨云令乃是无上尊荣之物,乃是皇后娘娘亲赐给萧公子的。萧府上下,仅他一人所有。非公子之亲。旁人见了可是要行下跪磕头的大礼,否则…
“否则如何?”
“否则便是杀身之祸。”
“杀身之祸?听到这四个字时从心底涌上一股寒意,原来表面风调雨顺的汎城竟是这样等级壁垒,道路以目的。行差走错动辄便是杀身之祸。
“怪不得那天我说萧公子早年痴傻,他一副受了冒犯的样子。想来,也同他是一丘之貉,要了雨云令出来耀武扬威的。”
此时我只觉得他的身影愈发的可恨了起来,甚至因为那枚令牌,那个女子不想再见到他。
“那么,那个女子到底和长公子是什么关系呢?”
我与襄和离开了那家糕肆,走在汎城的巷陌之间,风过,又落了一身的陌上。
奢华的宅院中,一扇山水屏风前,一位紫衣女子附身下跪,将一盒热腾腾的花糕与一枚令牌呈上前。屏风后走出一个男子,着一袭靛墨衣衫,衣袖间绘着金色饰纹。将女子手中的花糕和令牌取走,旋即转回了屏风里,女子将面纱取下,露出一张无暇的面容。徐徐,屏风后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
“清素,你又杀人了?”
那女子战战兢兢地拿着剑,依是跪着说“奴没有杀人,只是,奴真恨不得杀了那个女人。”
那个清冷魅惑的声音又响起“你说她来了汎城,可是真的。”
“回公子,正是她,公子缘何不让我杀了她,她连见了雨云令都不跪。”
屏风后传来一丝热络的笑,顷刻即逝。
“别急,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动手,只是,不是现在。”
“退下吧”
“是。”女子如获重释地松了一口气,赶忙起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