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情乱

翌日，已是清晨。

昨夜的凌乱早已经被收拾前面，我醒过来的时候，只看见阿棹端坐在池边，徐徐温着一盏茶。而我的身上，则多了一床锦丝被。

奇怪，难道这些东西。也是他带过来的？

阿棹看到我醒来，便将那茶水递给我，我低头喝快了一口，不免呛到。他拍着我的背叫我慢点喝。

“还这么莽撞，多大的仙了？”

“噗。”我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叫我。阿棹怕我受凉伸手将我身上的被继续盖好。顺带着，我整个人也往他身前移了一下。

距离一近，我便又想起了那些不该想的。明明是清冷的天气，热气却呼呼向上冒。

“呦，这脸色有点红润啊，想什么那？”

他不怀好意的转了转眼睛，嘴角一抹坏笑。

“…讨厌。”

我低语甚至是挤出的两个字，不叫他听见。

突然他抱住了我，虽说我们已经这样拥抱过多次，也已经，有比拥抱远远更加亲密的事。这一次，却要比过去的每一次，都令我心旌摇曳。

“我喜欢你。”

听见他突如其来的剖白，我反而异常平静。甚至不希望他说出来，至少不要用言语表达出来，毕竟，我们互相爱慕的事，很久以前，就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实了。

也许是我心中思量过久，竟忘了回复他。他双手环得我愈来愈紧，身体也贴的我愈发紧密。

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

阿棹一直，都是翩然君子的模样，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是那般谦和静谧，而又蕴藏着过人的智慧。

我似乎，还从来没有见过他有一丝动乱的样子，毕竟这个人，就连醉卧，都是那样规矩的样子。就好像有无数个枷锁在枷着他。

饮茶要放在手的左边还是右边，衣衫的饰文左右两边必须全权一致，今天要练习多少功法便是一刻也不能耽误。脸上永远都是那样风清云清，除了上次我酒醉不醒，覆在他身上惹得他格外酸痛。就是连皱个眉头，那也是没有的事。

可眼下…

阿棹好像被人夺了魂，方才箍我的手现下就像要掐断我的命脉，我的脖颈迫于压力几度不能呼吸。眼中蓄泪却能勉强看见他的深情。

半柱香不到的时间里，他的脸上却经历了无数个春夏秋冬。

有不安，不舍，有怜惜，有惊恐无措，有怔怔的彷徨，和尽力克制的欲望。还有，仿佛要把我撕扯成无数碎片的疯狂。

万千种情绪中，没有恨。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想到这，心中也随之激起了千万种不可名状的情绪，有一种最为卑小的思绪告诉我，他不恨我，而我，因为他未曾恨过我，却有一些高兴。

我被他这样的形态，吓到了。于是更加说不出话来。

他意识到了我的不适，突然松开我，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手。眉头紧蹙在一起，就那样缓缓的，低下了头。衣袖笼在一片虚无里。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上前想要抱住他，他却徐徐站起身来，只是那一瞬间，我却觉得，他脆弱的像要化了，我竟不敢碰他。

他望着我，眼中，竟全是泪水。两只手胡乱摆动，不知所措。

“裳儿，我喜欢你。”

“我知道。”

我轻声回答他，想让他听见我同样爱他。

“不，你不知道。我对你的爱，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的。”

我又想到了那个夜晚，青萍之末上，绯川的下游往生潭中，他像一颗羽毛轻轻在我面前浮起。也许就是那一眼，入了紫陌红尘。

“难道，是你喊我“仙姑姐姐“的时候，就想着我了不成？”

我刻意将语调调笑，想要轻缓他紧绷着的压力。谁料…

如果说之前，还有一根弦支持着他，那么在我说完这句话后，这根弦，断了。

阿棹身体瘫软，踉跄了两步，泪水却不绝连绵，道

“不是，不是，都不是。”

“你不知道，我喜欢你，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他忽然看了眼天，

“久到，就连天地山河，那时候都还不知道。”

“我爱你，裳儿。”

“我，很爱你。”

“很爱很爱你。”

“很爱，很爱，很爱你。”

他就这样瘫倒在我的身前，泪水还没被吹干，嘴里一直不断重复着这样断续的话。而我的面上，也已如雨。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他就在我眼前，在我能触到的地方，可他的每一寸皮肤，每一道纹理。都是那样的不真实。

就好像，他下一秒，就会在我面前消失。

我抱紧了冰冷的他。

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呢？

很多很多年后，当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的时候，他却真正的消失了。

而我的耳边，也只剩下那句

“很爱很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