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白字先生
光绪二十年正月,离慈禧皇太后六旬万寿还有十个月,宫里正式颁下恩旨,我与姐姐被正式册封为珍妃、瑾妃。
大清的后宫,妃与嫔毕竟不可同日而语,景仁宫不但加了一个总管太监,还·多了几名新过来的太监、宫女,麝月是景仁宫的老人,又是我的亲信,自然奉命代管新来的宫女。
不过新来的总管高万支这个人很懂宫廷规矩,却来历不清,让人琢磨不透。
“成了皇妃了,还是这么不知深浅的。”光绪背着手欣赏宫女们踢毽子,见我得瑟得蹦蹦跳跳,不禁笑嘻嘻地挖苦道。
“皇上,谁说皇妃就不能蹦蹦跳跳的,这样也喜庆吗。”我运动神经发达,乐得前扑后仰。
“那朕也凑凑热闹。”光绪很有兴致地上前。
“一个皇上,跟宫女们争毽子踢,多不体面,我看我们还是来下棋吧。”我连忙拉住光绪的手,建议道。
“下棋也只能下围棋,朕怕朕的大帅不经意就被你吃哦了。”光绪甜甜地一笑,故意点了一下我的额头。
“那皇上可是下旨了,落子无悔哟。”
刚让麝月点上香,便远远瞅见王商冒冒失失地跑进来。
“万岁爷,内务府出事了!”
“什么事如此惊惶?”光绪生怕是朝政上的事,一股脑站了起来。
“万岁爷,内务府为了筹办皇太后六旬万寿大典的银子,与户部大吵了起来,翁大人现在正在殿外侯见。”
“不是开了海防捐吗?内务府的银子怎么还不够花?”光绪见了翁同龢,愤慨地发火道。
“皇上,这朝廷的海防捐都移去建颐和园了,万寿大典本来就是个无底洞,各省上来的贡物进的来,出不去,有的一二品大员竟然直接把俸禄献了上来。”翁同龢叹气道。
“那怎么还没有钱?翁师傅,内务府缺钱,这北洋水师的主炮更缺炮弹,你看看,李鸿章都上折子上疯了!”
光绪将折子递了过去,翁同龢只是轻轻一瞥,轻描淡写地回奏道:“皇上,合肥的请求不必给他全部满足,毕竟,此人拥兵太多,挟制着放心。”
内务府和户部的官司打了半个时辰,翁师傅带着承诺走了,光绪不但没有舒展眉头,反而满肚的心事,我知道一定是钱全被拨去筹办万寿大典了,只好缓缓地劝道:”皇上,有些事烦起来就是没完没了,倒不如散散心来的舒服,我们逛逛后花园吧。“
”好,珍儿有你伴着,朕也有精神了。“光绪悠然一笑,执着我的手下了台阶。
白玉兰花款款而落,埋葬了片片翠洲,我用手接住一片花瓣,浅浅笑道:”皇上,不知道这花还能再开几日?“
”珍儿,你怎么如此悲观,白玉兰没了,还有海棠、桃花的,这个后花园,有你看不完的花。“光绪劝慰道。
”就是嘛,皇上,桥到船头自然直,您也不必为朝政的事一直愁眉不展,海棠没了,还有蔷薇、夹竹桃。“我顽皮地笑道。
”就你鬼多。“光绪眉眼弯弯地笑道:”那你替我想一个办法,对付一下眼前的危机。“
“是什么危机,让皇上请我出马。”我好奇地托起下巴。
“是这样的,一个木场商人玉铭,因为卖木材给颐和园工程,捐了个四品道台,这家伙是个白字先生,你说朕怎么回绝?”光绪皱眉道。
“这还不容易,让他当场出丑,自讨没趣。”我灵机一动道。
果然,次日的四品以上上任官员在养心殿等候光绪的接见,我带着麝月偷偷藏在帐幕后面,光绪笑盈盈地坐在宝座正中,郑重地向在场官员宣布了此次官员面圣的条例。
在场官员个个精神振奋,洗耳恭听,光绪细细地扫了众人一眼,心里暗暗好笑,回头看了看躲在帐幕后的我,我只是嘻嘻一笑。
“卑职玉铭,给皇上请安!”此时一名高个大胡子的官员上前行了礼,光绪问道:“玉铭,你外放的是何职?”
“卑职外放的是四川盐道。”玉铭喜滋滋地回道。
“不错,把你的履历写出来!”光绪低沉地哼道。
“皇上,卑职的履历已经登记在册了。”玉铭有些着了忙,急忙解释道。
“不,朕要这有急用,当场写。”光绪不动声色地宣道。
“王商,给他笔和纸!”光绪回头吩咐王商
玉铭战战兢兢地接了纸,鼓捣了半天,吓得一头冷汗。
光绪背着手行上前来,轻蔑地拿起宣纸:”玉铭,这字写得真好,铭都不会写,你还当什么官,真是笑话!“
在场的众人都暗暗好笑。“你们别笑得太早,鲁伯阳出来!”光绪大喝一声。
又一名官员犹如当头电打雷劈般跪了出来。
“不错,朕前日因你是李鸿章保举的人,给你画了勾,没想到,你这个官又是个白痴,只会作揖,这就是海防捐搞得好事?人不学无术!”
“皇上,捐官出了这种丑事,真是对大清的极大侮辱,臣请皇上停止捐官,严查吏部!”翁同龢借着这个势出班奏道。
“学生文廷式附和翁大人的奏议!”此时,翁师傅身后立出来一位青年人上前朗声奏道。
“文先生!”我不禁惊呼出来。“小主!”麝月急忙掩我的口。光绪悄悄回过头对我眨了一下眼睛。
我喜在心里。
等光绪发完了威,神采奕奕地退回后殿,我拍着手笑得嘻嘻哈哈:“太精彩了!皇上,今天真是一箭双雕,既打击了白字先生,又震慑了捐官先生。”
“这还不够,整个大清的官场就是一个菜市场,谁能管得住,不过拧几个典型还是可以的。”
光绪叹了口气,喝了几口茶。
“那皇上抓到这两个人的源头了吗?”我好奇地问道。
“玉铭尚未查出,鲁伯阳走得是醇亲王府的路子,不过,珍儿,听说有人找过你们景仁宫的路子。”光绪突然很诡秘地说道。
“是吗?”我大吃一惊。“小主,这是景仁宫新总管高万枝干得事,找的人是奏事处,已经破案了。”麝月笑道。
“真是害人不浅,火都烧到景仁宫了。”我长叹一声,缓缓坐下。
“珍儿,怎么懒懒的,今日有你一个熟人,难道你不想见他吗?”光绪神秘一笑道。
“是文老师?皇上,文老师怎么会出现在养心殿?“我两眼放光,央着光绪的手问道。
”是呀,文廷式已经是殿试榜眼,真正的翰林了。“光绪乐滋滋地摊开手。
”文先生,出来吧。“光绪吩咐王商打了细帘子,文先生一身崭新的官服,恭恭敬敬地进来请安:”臣文廷式拜见皇上,拜见珍小主。“
”文老师,你可真是有本事,不动声色就考了殿试第二名,也不请我喝酒。“我早就忘记了这里是皇宫,兴冲冲地看着文先生。
”珍小主,臣可是与你哥大醉了三天三夜。“文廷式幽默地拱手道。
”文先生,没想到你倒是一个海量之人,过几日,你可要好好的帮你的恩师翁师傅撑门面。“光绪扶起文廷式,真诚地看着他说道。
光绪二十年西历1894年7月25日,日本联合舰队吉野、秋津州、浪速在丰岛袭击清军运兵船,击沉了英国轮船高升号。
“皇上,朝鲜出大事了,日本人在朝鲜向我军开战了!”这时还是盛夏,光绪刚刚跟我试看景仁宫的蔷薇花,便有加急军报传了上来。
一时间,整个紫禁城乌烟瘴气,朝臣们像发了疯一般上折子。“珍儿,帮我理理折子。”光绪被奏折搞得神神叨叨。
“皇上,看来是要打仗了,我们可不能再迟疑不前,对敌人必须要以强制之。”我鼓起拳头,眼睛里冒出火花。
“是呀,这一次是闹大了,日本明显是故意挑衅,他们的目的就是占领朝鲜,进而犯我大清,朕也要北洋大臣李鸿章加强备战,可他却总是寄希望西方列强的调停,希望把事平息下来。“
”外交是要努力,可是我们也要随时防着日军进攻,对豺狼必须要有防卫之心。“我鼓起嘴唠叨道。
”朕就指望北洋海军了,这么多年,朝廷对海军的投入必须有回报。“光绪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