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少林英雄洪熙官之十八铜人阵(上)(3)
“熙官,他说咱们少林有难是真的吗?”陆阿采拿着蒲扇向炉口扇风,炉子上煎煮的药锅中沸腾起团团药气。
“他身上有咱们少林达摩堂武僧专有的烙印,假不了的。”洪熙官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左胸口,那里同样有一个武僧专有的烙印。
“可是咱们少林向来与世无争,什么人会对咱们少林下手呢。”陆阿采皱起眉头。
“咱们少林?”洪熙官苦笑一声,“咱们现在可不是少林的了。”
瞬间,小小的药堂诊室内一片寂静,除了药锅沸腾的声音便别无声响。
“等他醒了问问不就知道啦。”柳疏影打破僵局。
“这可急不得啊。他背上的刀伤倒是不足为虑,但他的内伤可就是很麻烦,别的不说,光是体内的淤血都随时可能令他气息不畅而导致窒息,需要用药慢慢调理清淤。”
“其实我还有一种方法。咱们可以用西洋医术中放血术去排除他体内的淤血”。
柳疏影边说便拿出个西洋的牛皮药箱,里面装满了各种洪熙官和陆阿采见所未见的金属器械,其中竟然还有泛着寒光的锋利道具。
“啊?放血。你这会要了他的命的。”洪熙官闻言出声制止。
“这是科学。相信我。”柳疏影回答道。
洪熙官还要开口,一旁的陆阿采却自顾自地开口道:“我在医典古书中看到过,好像真有一种古法是通过外力把淤血引出而救人性命的。”
“那你就用那古法救人啊。”洪熙官对陆阿采说道。
“可是那古法好像都失传了,而他现在随时都有性命之忧,一时半会,我也来不及翻找典籍啊……”陆阿采说道。
“所以,现在就用我的办法吧,权当是死马当活马医。”柳疏影抢在洪熙官之前如此说道,而陆阿采竟也点了点头。
被抢白了的洪熙官见状,冷哼一声,便不再言语,但心中却也是有了些许的希望。
随后,在陆阿采和洪熙官紧张的注视下,柳疏影神情自若地拿出那些西洋医学器械,有条不紊开始救治武僧,而这一过程看得洪熙官目瞪口呆,陆阿采啧啧称奇。
片刻后,武僧脸上的灰败之色竟然渐渐消散,并且开始有了血色,又过了一个时辰,这原本昏迷濒死的武僧竟然剧烈咳嗽着醒转过来,洪熙官三人惊喜交加。
那武僧看向他们三人:“我终于见到你们了。”说着便要坐起,可能是由于过度激动牵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一旁的柳疏影将他扶回床榻上躺好,陆阿采问道:“这位师父,慢慢说,你是谁?为什么要来找我们?”
武僧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后开口道:“小僧觉言,乃是少林达摩堂的一名武僧,按辈分,是三位的师弟。平日里和非得大师朝夕相处,而这一次小僧便是奉非得师叔之命而来的。”
武僧觉言说到“非得师叔”时,洪熙官面色一沉,而一旁的柳疏影和陆阿采也因洪熙官的神情变化而面色尴尬。
柳疏影接着问:“觉言师弟,你这身伤是怎么回事?你说的少林有难是什么意思?”
武僧觉言叹了一口气后,缓缓说道:“三十日前的一个夜晚,几个蒙面人潜入我寺藏经阁被发现,经过交战,对方被打退,在交手的过程中我们发现对方竟然有着清廷精锐特制兵刃血滴子。非得师叔当时就说这些人是清廷的精锐斥候,他们是来偷一样东西的,现在没得手,那清廷必然会派清军大部队来将少林寺包围封锁。”
“小僧问到底是什么东西能令清廷如此重视,非得大师却没有明说,只是命小僧连夜下山去找你们。可是那清廷大军真是快。当小僧趁夜离开山门潜入密林的时候,正遭遇包围而来的一股清兵。幸好靠着夜色的掩护和对地形的熟悉,小僧经过一番厮杀后还是得以逃脱了。但当小僧跑到山下的时候,正听见少林寺方向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并且那里燃起的火光简直就要将天空烧尽……”
“清廷为什么要围剿少林?”洪熙官突然间问,他血灌瞳仁,语气中泛着滔天怒火。
“小僧也不知道,但非得师叔让小僧把这个交给你。”觉言说着抬起手臂,只见他的小臂上的一块皮肤异常凸起。
“借小僧一把刀,小僧把它藏在这里了。”觉言突然地说到,柳疏影下意识地把一旁裁剪纱布的剪刀递了过去。觉言接过剪刀毫不犹豫的将小臂上那凸起的皮肤挑破一个口子,在柳疏影和陆阿采的惊呼声中,觉言从这处皮肤之下抽出一条卷成茧状、染血的丝锦。
众人展开这丝锦,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一段小字:“明人王秀楚所着奇书《扬州十日记》,贫僧在机缘巧合之下得此书孤本,并发现孤本中藏着一份名单以及这名单之中暗藏的一段辛秘。”
“昔年一代忠臣史可法率领扬州人民阻挡清军南侵守卫战败之后,清军便对扬州城内百姓进行了屠城。然而清兵的屠城不仅仅因为泄愤和立威,还是因为清廷要搜刮当时富庶的扬州城中的票号以及商贾的钱财用作军费。”
“可清廷没有想到,当时扬州城里的几大商贾早已将这笔钱秘藏在扬州某处,其藏匿位置由这几大商贾分别掌握并传承其中一部分,且环环相扣,少了任何一环都不能最终找到财宝。后来,扬州城破,知晓此事的商贾几乎死伤殆尽,最后一人将这份名单藏入《扬州十日记》孤本之中,并告知后人此中玄机。”
“然其后人无意间将秘密泄露,清廷得知后便秘密搜索这本书,以期得到那份财宝。为了掩盖这一秘密,这份名单中出现的人及其九族必然也会被清廷所不容。现贫僧已将《扬州十日记》原稿孤本藏于新十八铜人阵中,望你能取出孤本解开秘密,将这巨大的财富用于正道。”
三人看完这段文字,一时间惊得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洪熙官开口:“非得说没说为什么让你来找我?”
觉言道:“非得师叔说:‘能破新十八铜人阵,并且能解开孤本中秘密的,只有洪熙官’”
柳疏影和陆阿采看向洪熙官,洪熙官眉头紧锁,面上神情数变。
然而片刻后,洪熙官冷笑道:“那非得可还说过,我是怎么离开少林的?我是被他亲手驱逐的。”
柳疏影闻言,忙说道:“熙官,非得大师可是教了咱们一身武艺啊。”
洪熙官冷笑:“他可不仅仅教了我。”
“我天朝上国最重纲常。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陆阿采接口道。
“我可从来没认他做我的师父,我此生只有一个师父。”洪熙官面色铁青。
“洪师兄,请你以大义为重啊。”觉言也开口说。
“大义为重?呵呵,我当年可是发过誓的,永不回少林。”洪熙官站起身来,觉言激动地要去拉他的手臂,可是这一动作拉扯到了他的伤口,他痛哼一声竟是晕了过去。
“熙官,别犯犟脾气了,这是大事,咱们应该回去。”陆阿采腾地也站起身来,原本白净的脸也涨得通红。
“呵,你凭什么管我。我又没拦着你回去。”洪熙官语调拔高了。
“我当然要回去。我可不是对师门见死不救的忘恩负义之徒。”陆阿采也拔高了嗓门。
“你说谁是忘恩负义之徒?”洪熙官大怒,提手指着陆阿采。
“当然是说你啊。”陆阿采挥手打开洪熙官的手。
柳疏影挡在两人中间,开口说道:“熙官、阿采别这样。有话可以好好说的啊。”
“他说我忘恩负义啊。你没听见吗?”洪熙官看着把挡在自己身前柳疏影,不知为何火气更大,心中更加憋闷。
“别冲我吼。我听见了。阿采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柳疏影说道。
“你偏袒他是吧。”洪熙官越发愤怒。
“你什么意思啊?我没有。”柳疏影看着越来越愤怒的洪熙官,顿时心中迷惑。
“还没有?你忘了吗?当年要不是因为你和他,我何必出头,何必和非得打赌,我又怎么会被驱逐出少林?都是因为你们。结果你们现在说我忘恩负义。你们也好意思开口。”洪熙官狂怒地大吼,他嘴里喷出的好似不再是声音,而是足够燃烧一切的怒火。
瞬间,空气好似凝固了。柳疏影和陆阿采愣在原地,而洪熙官也不再说话,好似刚刚的那一吼,已经将他心中积郁的火气喷涌殆尽。
片刻后,柳疏影突然间笑了,但却是笑中带泪,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的湿润的眼眸中落下,在滑过脸颊后坠地摔得破碎。
“对不起,我错了,不赖阿采,都是因为我,是我拖累你了。是我错误地以为我一直都是你最好的朋友……原来你一直都恨我啊,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柳疏影边说边落泪,而她的每一个泪珠都好似重锤一样敲击在洪熙官和陆阿采的心上。
洪熙官和陆阿采看见柳疏影这般神情,瞬间都懵了,在他们印象中这是柳疏影第二次哭泣,而第一次哭泣还是在他们离开少林寺的那天,当时柳疏影哭着说:“从今以后,咱们仨就相依为命了……直到永远。”
不知为何,看着泪眼蒙眬的柳疏影,陆阿采也差点流了泪,他磕磕巴巴地说道:“疏影,我们只是……只是……”
柳疏影擦了擦眼泪说道:“行啦,我先走了。”
此时洪熙官心中早已被悔恨涨满,他局促不安地说道:“你要去哪啊?”
“我去收拾行装,少林有太多美好的回忆了,有非得大师的、还有你俩的……为了那些回忆我也该在这个时候为少林出一份力。”柳疏影说完顿了顿,又看向陆阿采说道,“阿采,帮我扶着觉言师父,咱们把他送到史密斯神父的西医诊所去。”
“好的。”陆阿采答应着便扶起觉言,二人头也不回地走出药堂,洪熙官咬着牙站在原地,终究是没有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