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镇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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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全国统考的压力

读大学前一直生活在偏远小镇中的唐伯强和司徒兄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们能够在省城这样著名的大城市里逛著名的年夜花市,那是上大学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由于对这名声在外的花市抱有很高的期望。他们俩便奋力在人群中穿梭,两双眼睛四处张望,想看看这传说中仙境似的花市是何等模样。当他们沿着东川路花街走了一趟,感觉这花市不过就是花农们将平时种养好的花集中在除夕夜摆卖而已。来逛花街的人中,大多是省城的居民,他们想体验那种气氛和传承。对于唐伯强他们而言,省城人的这种春节习俗根本就没有渗入到这对穷孩子心中。

要命的是,室外的气温并不因为这人流涌动而变得暖和些。相反,这温度远比在宿舍围在电炉旁要低很多,并且他们都真切感觉到这气温还在继续下降,从他们俩牙齿碰撞的频率便可见一斑。此时此刻,取暖变得比什么都重要且迫切,唐伯强和司徒兄再也顾不了这么多,两个人一溜烟冲出人流往宿舍跑。回到宿舍,插上电炉,丝丝的暖意才慢慢从发热的电炉温暖到他们全身。

尽管外面鞭炮声阵阵,但想到外面的冷,他们都不敢再冒险外出了。他们也不想早早上床躲在被窝里躺着过一个除夕夜,于是便索性坐在电炉旁聊了起来。

想着几个月后他们便要毕业离校,5年前来校时被年级主任戏称为“带过的年龄最小的学生”的同学们从此将分赴祖国东南西北,他们的话题很自然聊到了毕业以及毕业后选择的专业和就业的地点来。

按照当年的毕业分配原则,司徒兄是肯定要回家乡工作的。在与司徒兄几次的聊天中,知道家乡终将不是他的久留之地。看到领改革开放之风的广东的发展势头,他一定会再度回来省城的。与司徒兄几年的相处,唐伯强深知他悟性极高,定力很强,决定学什么东西就定能成功。他那令唐伯强钦羡不已的飘逸靓丽的字,信手拈来却栩栩如生的素描,无一不是他自学的结晶。

司徒兄是知道唐伯强的志向的,重提当年在新桥一起实习的往事,他忍不住又开始劝唐伯强:“你为什么不选择做外科医生?我一直认为你天生就是一个做外科医生的料,手指细长灵活,反应敏捷,不做外科医生太可惜了。不做外科医生也罢,还偏偏选一个我们大家都不喜欢的专业。神经内科有什么好搞的?除了诊断,还能做什么?不就是“三素加尿布”吗!而且你选择了神经内科,就意味着你选择就业的地点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你也知道了,今年我们医学院所有附属医院的神经内科都不留人,这样一来,在你面前可以选择的地方不多了。”司徒兄一直以兄长般对待唐伯强,为了唐伯强的将来,司徒兄近乎固执地反复劝说唐伯强从事他认为最好的专业,到他认为理想的地方工作。因为当时只有大型的医院才设有独立的神经内科,而象他们这样低微到尘埃里的人而言,可以选择的地方确实少得可怜。

其实,在参加临床实习后,唐伯强的内心曾经对外科有过丝丝的心动。特别是在新桥市人民医院内科实习时,跟着朱老师参加的第一个值班所发生的一件事,差点让唐伯强弃神经内科而奔外科去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那是唐伯强到新桥市人民医院参值的第一个夜班,当天晚上,一个病人病情突然加重,值班护士和后来赶来的护士长都没法建立起静脉通道,没有静脉通道,意味着所有药物和液体都无法进入到病人体内,对于病人的抢救是十分不利的。

朱老师当机立断,说了声:“做静脉切开!”

唐伯强听后二话没说,从病历车上拿起会诊单写了起来,朱老师见状便问:“小唐,你干什么?”

“写会诊单请外科来帮我们做静脉切开啊。”唐伯强答道。

“行了行了,等他们来,我们早就处理好了,我们自己做。”朱老师轻松却坚定地说。

说话间,值班护士已经将静脉切开包拿来并做好了前期的准备。唐伯强连忙退后一步。朱老师见状便说:“你退什么呀,你来做!”

“啊?我做?我没做过呀,这个位置太危险了!”唐伯强吃惊地说。

“怕什么怕,我又不是让你在腹股沟动刀。我是让你做小隐静脉切开,既安全又快捷,你知道小隐静脉在哪吧?”朱老师一边鼓励一边问道。

“当然知道!”得益于扎实的解剖基础,唐伯强马上将小隐静脉的位置用简短的语言说了出来。

“好,很好!去吧,你做,我看。”朱老师以一种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道。

唐伯强眼见无路可退,只好硬着头皮干了起来。他一边利索地做术前的消毒准备,脑里一边飞快地回忆以前所学过的、见过的关于静脉切开的知识,思路很快理顺了。理顺了思路,唐伯强的动作也变得流畅快捷起来。

在值班护士的协助下,在朱老师的助阵下,唐伯强消毒切开部位、戴手套、铺巾、局麻、切开、分离小隐静脉、远端结扎、近端切开、放置输液管、固定、缝皮……唐伯强一声不吭地将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做完。看着液体顺利进入病人体内,唐伯强刹那间充满了成就感,朱老师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后来回到校本部实习,唐伯强对于外科手术的手感依然很好。特别是妇产科王老师对他的欣赏和肯定确实令他有过小小的心动,但唐伯强最后还是坚持选择神经内科。他血液内流淌的那种对于严谨的逻辑思维的喜欢还是占了上风,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想要什么,他不能违背自己的意愿,因为一旦选定科目,将是终身的事业。

尽管唐伯强很敬重司徒兄,但唐伯强还是一再以他的固执和坚持来回应司徒兄的好意。“我一直喜欢神经内科,喜欢它在诊断中所需要的严谨的逻辑思维和推理,喜欢这种有着太多未知的谜团的挑战性。”司徒兄当然深知唐伯强的个性,见他如此坚持,也不再说什么了。

1984年的除夕之夜,两个快要毕业的医学生的一番彻夜长谈,预示着两个人的人生之路将出现截然不同的走向。

高考恢复之时,正是国家处于百废待兴、举步维艰之际。要改革,要发展,就必须要有足够的人才。国家的决策者们深刻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国家对所有大学学子采取“低保障,广覆盖”的政策,国家在十分窘迫的财政中拨出专款补贴给在校的大学生,让每一位考上大学的学生都能安心地学习。教育部也紧密配合国家的发展所需,制定出一系列旨在提高教学质量和学生能够成为真正国家需要的人才的政策。

从77级开始,国家卫生部规定部属13所重点医学院校的学生都必须进行全国统一命题的毕业考试。

77级和78级参加全国统考的学生的成绩并不理想,华夏医学院的名词仅排在13所院校中的中上游。以华夏医学院的师资力量和生源水平,学院的领导认为没有考出真正的成绩。所以,学院的领导们将“翻身”的希望放在79级的学生身上。到了实习的后期,大部分非重点专科的实习时间被大幅压缩甚至取消。1984年5月,临床实习提前结束,全部学生转入复习状态。

由于79级全体学生的归来,学校本就紧张的课室再度变得更紧张起来。对于79级的学生而言,早出晚归是不二之选。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呆在课室里,复习4年多来学习过的所有的医学基础及临床知识。他们不停地看书,还要抽出不少时间来学习学校免费发给同学们的各种复习资料、模拟试题,这期间还频繁穿插着学校不定期进行的模拟考试,每次模拟考试都进行排名并将名次公布在宿舍的公告栏里,这对所有同学而言,不能不说是一个不小的刺激,以这群自视甚高的“天之骄子”的脾性,谁愿意每次都垫底?

除了公布排名,学院还放了大招,统考成绩前十名都可以留在附属医院或者留在医学院,前三名可以任选科室。这样的大招对学生的刺激更大了,每一个觉得有希望的同学都在拼尽全力为统考而复习。

5月后的省城,春天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夏天也悄然来临。人头拥挤的课室,仅靠几台吊扇的转动很难消除这无孔不入的“暑气”。于是,很多同学便会在课室看一段时间书后离开座位,到课室外的树荫下或者某个风口处歇息放松一会。

经过近一年的同组实习,唐伯强、廖燕涵和杨珑玥已经成为稳固的“铁三角”了。在课室紧张的复习阶段,他们互相帮助占领课室里的座位,一起复习,一起探讨遇到的各种问题,累了困了的时候,也一起在校园里散步聊天以放松绷紧的神经。当然,自从进入复习阶段,司徒兄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一起复习的好处是互相帮助,互相借鉴和学习。这样一来,学校组织的任何一次模拟考试,除了杨珑玥和廖燕涵继续“一骑绝尘”外,唐伯强和司徒兄的成绩也大大提高,一直能保持在年级的前60名以内。别小看这60名以内,学校每次都会对模拟考试60名以内的同学进行奖励。虽然奖品只是象征性的一本或者一套学校自产自销的“自编教材”,但这也是对他们努力学习的一种肯定,那几本厚厚的油印本的教材被唐伯强一直保存到毕业后二十多年才在某次搬家中丢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