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年华(3)那一片云是在往哪个方向飘
那一片云是在往哪个方向飘,它又会投影在谁的波心,它在夜色中像是个迷了路的孩子,走着、哭着,永远也离不开天的怀抱,但又同时向往着化雨的自由。
额尔古纳市虽然只是一个小地方,但是却有着难得的塞外风景和一点不算悠久但是蛮有特色的历史文化,像是《紫日》、《夜宴》都在这里取过景,这回又有个叫《三河故事》的电视连续剧要在当地三河镇全程拍摄。由于三河离额尔古纳市政府所在地距离很近,所以我和炎超还有胖子在周日忙里偷闲的坐车去三河镇看热闹。我们坐在客车上觉得没有意思,于是胖子就提议做纸条赌下期的彩票中奖号码。
那个时候班级里买彩票几乎成了一种潮流,买的彩票种类也是五花八门,但大部分人都买七星彩而不买刮刮乐,因为大家似乎都盼望着一夜暴富,然后就不用高考了。
由于我自己去买彩票要绕路,所以一直是让苏欣琳帮我买的,直到她前不久换了地方住宿,我才了解到谭茜每天都会路过那个彩票销售中心,但是谭茜到我班已经两个星期了我们也只能说是面熟,所以我就通过胖子让谭茜帮我买彩票。结果胖子还黑了我一顿饭,也难怪,胖子的座右铭就是“我很胖,我很爱吃,我很温柔”。记得刚上高中的时候做自我介绍,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我叫李本,赵本山的赵。”从那以后我一直是和胖子同桌,大家都根据他的体貌特征直接叫他胖子,谁让他自己都没弄明白姓什么来着。
我在车上拿出谭茜给我的彩票资料认认真真的研究。胖子看着我说,彬哥,你要是学习能有这精神,我估计你还是有可能去看看传说中的未名湖的。
我说,去你大爷的,我还能再别康桥呢,给我来上两斤二锅头估计是能神游一下。
胖子接茬说,我拿我大爷发誓你绝对能看见。
我挺不客气的吹着说,那是啊,待到我打马御街前的时候赏你大爷一故宫。炎超插话对胖子说,胖子,换个新鲜的发誓行不行啊?爷们娘们加阿门,哪个还不知道你没有大爷啊?
我看他俩在那掐上了,所以接着研究我的彩票。最后还得出了一个惊世结论,彩票根本就没有规律可循,够惊世的吧。其实我买彩票根本就没中过,就是心情好的时候买着玩玩。但要是真中个五百万也不错,那是运气,总比把别人的钱放自己腰包里,然后说是调解社会贫富差距强啊。
等到了三河镇之后,炎超我们三个人直奔片场去凑热闹。记得那部影片的历史背景是发生在抗日年代,好像是讲述一家三兄弟的成长故事以及他们后来人生观价值观出现分歧后的爱恨情仇。
到了片场后我们才发现中国人确实是爱看热闹,说是人山人海确实有点过,但是里三圈外三圈到是不含糊。胖子开道,我和炎超紧随其后的往人群里挤了挤才发现这是正在招群众演员呢,索性我们也排上队了。
排队的功夫听到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人在那叨咕着说这故事乱套——什么嫂子和小叔子相爱了,小叔子当上了抗日英雄,大哥又成了汉奸头目,最后大哥把三弟杀了,大嫂跟了牧民二哥 。炎超听着听着就和人家插话说到:“哎,叔叔们,我听明白了,其实也没什么乱套的,不就又是一个为了女人大义灭亲的哈姆雷特式悲情剧嘛。”那群人听了一愣,也不清楚是不知道哈姆雷特是何方妖孽还是被大义灭亲这词藻给吓着了,炎超可能也是觉得用词不当就马上转过身报名去了。
那天有两场戏一起开拍,一场是拍鬼子屠杀老百姓的戏,炎超和胖子说装死人容易就跟车去了毛子坟(苏联红军烈士墓),准备在那让鬼子机枪扫射。而我却决定留下来扮演RB鬼子,主要是想摸摸RB歪靶子抢(模型)。
胖子和炎超坐车走后,我就换上了小RB的军服。也不知道那衣服有多少年没洗了,有种发霉的味儿。我站在临时搭建的岗楼边认真的整理领子,左右整理的当儿看见了谭茜。谭茜走起路来就和RB女人一样,总是挺直了腰板倒着小碎步。我悄悄地跟在了她后面,可能是因为现场比较嘈杂,所以她一直没发现我。直到剧务扯着公鸭嗓招呼群众演员集合了,谭茜才转过头发现了我。
谭茜惊讶的对我说:“哎呀,你怎么在我后面呢?我都没发现你,真是的。”
我摘了RB军帽对她说:“你不是说我上次飞车党一样在你身边经过,你和我打招呼我都没理你嘛,这次我就是叛变革命也得和你打个招呼不是?”
“就是就是,上次守着那么多人我多没面子啊。”她上下打量我之后疑惑的问我说:“你怎么穿成这样了啊?”
我指了指身后的RB岗楼说:“我不是说了嘛,叛变革命了,哎,为了当回群众演员我容易嘛”。
谭茜用她毛绒绒的大眼睛看了看我,然后摆着手说,真不容易。这时候剧务又在那催喊,我和谭茜说,我先过去拍,一会就过来找你。谭茜撩撩手示意我过去,我刚一转身她就又把我叫住了,告诉我衣领还没有弄好。我转过头,那一瞬间觉得谭茜比“韵律”漂亮多了,我想她如果不是把头发扎成一个柱子样儿而是披肩发的话,我就真的快变成黄军了。
RB岗楼的戏拍的很顺利也很快,不一会我就拔下了鬼子皮。从人群里挤出来跑到谭茜身边,我装着电影里皇军的语调问她:“花姑娘,你地,到三河来什么地干活?”谭茜笑着说:“来看小鬼子啊,这回算是见着活的了。呵呵,演的还不错,往那一站就差一瞥小胡子了”。我坐到她身边说:“不行不行,没演好,其实我是演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共党特工,结果一见到花姑娘就变质了。你真是来看热闹的?”
“呦,你这特工也不合格呀,特工应该是任凭身边美女如云也坐怀不乱的,你怎么这么经不起考验呢?”谭茜拄着下巴磕说:“我是陪我妈来办点事儿的,凑巧看到你才在这看会儿热闹的。”
“不是我经不起考验,就是太监见了你都得后悔”。
谭茜笑了笑说:“去去去,我还真没发现,你还挺贫的啊?”
我接着问她妈妈事办的怎么样了,谭茜告诉我说还得等上十来分钟。这时候我看见在戏里扮演少年男主角的小孩正从我们身边走过去,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儿整个就是个没事找揍的胚子。
他向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太太挺不客气的问到:“哎,大妈,你是群众演员吧?问你个事儿吧,你们这方言问这是什么怎么说啊?我一会上镜要用的”。老太太有点耳背没听清,刚想让那孩子在说一次,我就直接把那个小孩叫到了身边。
我摆着手说,哎,小主演,过来我教你说。那小孩大摇大摆的走过来理直气壮的问我说,怎么说啊?我心里是真想揍他一顿,可还是面带微笑的说,你就说,咦,卧室啥子(我是傻子)呀?那小孩确实挺聪明,一下子就学会了,他对着我和谭茜说了一边,我看着谭茜狡猾的一笑,谭茜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忍着笑对着男孩竖起了大拇哥,还夸他聪明。那小孩挺自以为是的轻笑了一下,对我说,谢谢你了。我说,不客气,啥子(傻子)有空在来啊。
等男孩走了我和谭茜会意的一笑,谭茜对我说,你怎么就不能想个好点的注意呢?让他管我叫姨,都叫老了。
我说,这可不是我的错,这的回民说话确实爱加上咦这个语气助词,再说了,就那孩子一看就知道是官宦子弟,让他们降辈分那是活该,没几个好的。
谭茜冲我撇撇嘴说,你那是狭隘的看法,当官的人家也照样有好孩子。还没等我开口她就做了个禁止说话的手势,然后神秘兮兮的坐起身来倒着小碎步走向了一个挺富态的中年妇女。
谭茜挎住那个女人的手臂,头轻轻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没有回头,直接向她身后的我摆了摆手示意再见。我目送她们离开,饶有兴致的琢磨着谭茜和夏文博的关系。这时胖子突然用人肉炸弹压在了我背上,胖子问我说,彬哥,你看什么呢?
我没回答他就直接问他和炎超怎么回来的这么慢。炎超对我说,别提了,下次要是在装死人就装那种英勇就义的,这么多人都死乱套了。
我没太听明白刚想在问,胖子又解释说,一开始就都不好意思死,后来又死不齐,最后还有没开枪就用手支住地面的,总之是死了好几遍才算是完活。
三河镇之行匆忙结束了,客车站的小巴士嘀嘀的鸣着笛,催促着刚刚饮完水的牛群快点过街,牧民们挥舞着手中的鞭子,吆喝着自家的牲口别掉了队。炎超、胖子我们三个人颠簸了有一个小时吧,终于从三河镇回到了额尔古纳,匆忙的吃了一口饭就赶去了晚自习教室。
我正坐在自习室里看书的时候,马莱过来对我说,何彬,商量个事呗,咱俩下周换换座,谭茜说她不想挨着暖器坐。我们班级是每周斜着轮换座位的,下周调座的时候,如果我和马莱调换一下谭茜就不用挨着暖气片了,马莱也就可以和胖子一座了。马莱和胖子特好,好的都像是断背山。别看马莱长相特有超前意识,身材也和胖子差不多,但是他说话有点娘娘腔,兰雨轩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对他做出了很恰当的评价——长得爷们说话娘们。马莱的“变态”还体现在他总张罗着要开“鸭院”做妈妈桑,弄一帮男妓帮他赚钱,并且坚持让我给他当形象代言,所以我特习惯叫他马来鸡。
我问了问胖子,就爽快的答应了马来鸡,并且让他帮我把棒棒糖捎给了谭茜,算是谢谢她帮我买彩票的,谭茜收到后对我露出了一个春天般的微笑,就像是草籽想象春天一样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