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奇迹探险队12

【2014年12月30，下午放学】

付天宇本来是跟在周文杰身后的，他也不至于会如此快地被周文杰甩开，只是因为跑到一半的时候碰到了旁边的冯鹏和孙五，于是停了下来。

“关于卫智美的事情，可以告诉我了吗？”付天宇一直都知道卫智美背后的故事不简单。她是四年级上册转到1班的，而且不是开学时，而是中途转来的，所以一定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而她原来的班级就是冯鹏所在的3班。

“你问孙五吧，他以前的同桌就是卫智美。”冯鹏说。

孙五看着付天宇，认真地说：“你得答应我，她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她以前也是被闲话伤害过的人。”

付天宇严肃地说：“这是伤害的传递，对吧？”

孙五点了点头：“所以，被伤害后，还是应该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只有相信美好的人，才可以真正重新开始。”

他说完，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本子，交到了付天宇的手上：“这是卫智美离开我们班时，我从她抽屉里的一叠本子里找到的，这是她的心声。”

付天宇接过了本子，上面只有一篇文章，却详细记录了一年前的那件事情发生的起因、经过、结果。

“拯救那些被伤害的人，拯救那个受过伤的人。”付天宇这样想着，这是他想要去做的事情。

雨，说下就下，而且愈下愈大，付天宇跑到了马路上，正好看见了站在屋檐下的周文杰、李明楷、凌宇飞三人，所有人的表情都很郁闷。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每一个人都接触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故事，每一个人都看清楚了一个被生活迫害的孩子。现在，付天宇的任务只有一个：结束这场闹剧，带来一个结局。

第二天，12月31日，2014年的最后一天，马上就要放元旦假期了，马上就是全新的一年了。卫智美坐在座位上开心地翻弄着自己的新书包，她还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这个因她而起的悲剧。

付天宇拍了拍她的桌子：“出来一下，找你有事。”

卫智美毫无防备地跟了出去，最多也就有点烦躁。

“昨天，龙阳大道路口发生了车祸，你这个万事通应该知道吧？”付天宇走出教室后问卫智美。

“当然知道啊。”卫智美回答。

“那，起因你应该也知道吧？”付天宇继续问。

卫智美点了点头，她依然没有一点点防备。

“那个横穿马路的男孩就是曹虎，原因只是你对他说的那些话。”付天宇说完，看着卫智美。

卫智美依然不太在意：“那又能怎样？”

“不怎样吗？”付天宇冷笑着，“你可别忘了，你的妈妈就是被这样的风凉话摧毁的。”

卫智美激动了，她走到了付天宇的面前，正准备破口大骂，付天宇却拿出了那本本子。

“你怎么会有我的日记本？”卫智美想抢，却被付天宇灵巧地躲开了。

“我承认，你说的都是实话，无论是于夏的故事还是曹虎的故事，可是，当年那些人辱骂你妈妈的时候，说的也是实话啊……”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卫智美捂住了耳朵。

“实话，也是会杀死一个人的！”付天宇说完这句话，卫智美却突然哭了，不停地摇着头，似乎想要摆脱这一切。

“那个最难堪的人，不是你所揭穿的那些人，而是你自己。”付天宇说完，把日记本拍在了卫智美身上，“我不会说出去的，因为我不想当杀人犯。”

他说完，离开了走廊，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帅了，这样有哲理的话，居然也可以从一个学渣的嘴巴里说出来。

下一个课间，当周文杰趴在桌子上发呆的时候，卫智美突然出现了，她突然鞠下一躬，说道：“于夏对不起，这些都是我的错。”

周文杰惊讶了，她完全想不到卫智美这样顽固不化的人居然这么快就道歉了。

于夏微笑了一下，她也没有想到卫智美会道歉的，可是，居然这样，那也没什么可以再说的了：“好吧，我原谅你，以后，不要再到处乱传了，明白吗？”

卫智美又走到了曹虎面前，说出了同样真挚的话，曹虎却没有一点反应，依然木讷地看着窗外。上节语文课，他这个曾经最积极的人居然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这太让人出乎意料了。他一直看着窗外，好像灵魂已经死在了昨天一样。

一切好像都结束，只有一件让周文杰耿耿于怀的事情，他总感觉，那个女人被车撞一定和自己有关系，要不是自己一定要跟在曹虎的后面，说不定这场车祸就不会发生。

他是这样说服自己的：这个事故的调查已经结束了，汽车司机由于酒驾付全部责任。可是，这有什么用呢？这是法律上的责任，不是道德上的责任啊。

他也用同样的理由劝了曹虎，可曹虎依然是木讷地看着前方，一句话也没说。不会彻底傻掉了吧？

很多找不到答案的问题，时间都会解决，这就是这个世界。

元旦假期之后，凌宇飞对周文杰说：“那个被撞的母亲已经没事了，当时只是轻伤，你放心吧。”

凌宇飞去看过曹志一家人了，曹志的妈妈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只做了一个很简单的小手术，也不会留下什么后患。

就像凌宇飞说过的，这件事本就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爸爸从来都没有打过妈妈，妈妈也没有真的恨过爸爸。那天妈妈从家里离开，只是因为当时气不过，仅此而已。而冷战，只不过是她维护自己尊严的方法。所谓的离婚，也不过是一时的气话罢了。这次车祸，反而让他们都更加了解对方了。

“每一个大人都知道，家庭是不可能百分之百和谐的，每一对夫妻都会吵架，都说过‘离婚’之类的话，当然他们谁都不会当真，过去了，便一切都结束了。可是，孩子们不会这样想啊，他们会当真的啊，在他们的眼里，离婚就是山崩地裂，就是看不到边的痛苦，这样的词汇，说说也不行。所以，用孩子的眼光看待复杂的成人社会，得到的往往只有无尽的黑暗。”

周文杰解脱了，至少轻松了不少。他也和曹虎说了同样的话，曹虎却依然没有反应，难道他的心结不是那场车祸吗？

“你想知道曹虎的故事吗？”走廊上，于夏问周文杰，这时候，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当然想知道，可是，这样不好。”周文杰回答。

“也没什么不好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卫智美告诉我的，班上只有我们俩知道这件事，我们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谭蓉。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的，因为你是和他之间是关系最密切的仇人，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后来，周文杰知道了一切。

曹虎出生的时候，在广州打工的爸爸因为非典去世了，另一个妈妈的追求者重新追求到了妈妈，但是，男人的父母对这桩婚事完全不赞成，这也导致了婚事的推迟。

终于，两年之后，两人结婚了，由于爸爸也姓曹，曹虎不需要改名。可是，他和妈妈却受到了家人的冷眼相当，更要命的一点是，曹虎一直没有学会说话，这更让妈妈雪上加霜。终于，妈妈带曹虎去检查的时候查出了智力低下，可却没有达到国家智力残疾的标准，所以没有办法得到救助。也正因如此，曹虎上学推迟了一年。

六岁那年，曹虎学会了说话，这给了妈妈很大的安慰，可是读书之后，他的成绩一直都是全班垫底，于是，妈妈对他说：“要努力啊，要给妈妈争口气啊。”

同年，弟弟出生了，曹虎再也得不到家里待见了。爷爷奶奶虽然知道，这个孩子也是那个女人生的，但至少比曹虎这个和他们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要好。也正因如此，曹虎开始努力了，非常努力，可依然只能到班上的中等位置。

两年前，爸爸破产了，这给家庭带来了极大的灾难，为了生存，他只好干起了偷鸡摸狗的事情。

去年，曹虎转来了三小，爸爸被抓了，妈妈为了家庭出去打工，曹虎成为了留守儿童。

听完了，周文杰走进教室，看了看远处的曹虎，他还是呆呆的，看来已经很难回到从前了。家庭对他而言是一个牢笼，一个永远无法逃脱的枷锁，生活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终会成为一个没有爱的人。智力的低下蒙住了他的眼睛，反而给了他快乐的童年，这算是幸运吗？

两周之后，于夏来到了法庭，说出了影响她一辈子的话：“我决定跟妈妈。”也许是因为她知道了妈妈那个难以启齿的秘密：爸爸的出轨就是离婚的原因。

其实，让孩子知道了这件事也没有多可怕，不是吗？

期末考试，曹虎得了全班倒数第一，从车祸之后，他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变成了全班最孤僻的那个人。周文杰想过接近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寒假，凌宇飞站在窗台上，看着楼下钻上车的小胖子，那个陪伴自己整个童年的玩伴最终还是离开了。不过，他没什么可遗憾，因为有那些新的朋友，因为奇迹探险队。

“家庭是社会最小的组成单位，家庭的教育是孩子们所接触到的最早的教育，也是最重要的教育。以爱之名的保护，无时不在，孩子们往往很难看清楚一些事情的真相，因为父母害怕他们受到伤害。可是，当社会信息和家庭信息不对等的时候，孩子们究竟应该如何面对呢？童年和成长的界限又在哪里呢？爱，怎样才算合适呢？又是不是所有人都能遇见一个奇迹呢？”——周文杰《时间启示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