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一起看星夜12

说起童年最后的告别仪式，周文杰想，应该就是六月的最后一节钢琴课吧。也许是受音乐的影响，他做很多事情都很有仪式感，而那一天，也确实满足了自己的这个欲望，一个只有自己能够理解的欲望。

沈老师遵守了她的承偌，最后一节课，没有知识点、没有唠唠叨叨、没有考试，只有一上午的狂欢。这一天，所有人都是很高兴的，学校的期末考试在昨天已经全部结束了，成绩也都还没有出来，没有负担就是最轻松的。

记得去年也有，那个时候秦淮和云如烟都还没有来，周文杰也没有什么需要表达的情感，所以没有表演。可这一次就不一样了，有了念想，又有了一定的实力，是时候应该表达出来了。

几个游戏之后，沈老师叫停了大家：“那么接下来，我们留一点时间给大家，想要表演的赶紧上来。”

没有一个人说话，谁都不想第一个上去，包括周文杰。可是，周文杰还是战胜了自己，坐到了老师专用的那架电子琴前。

“其实，我在钢琴班最大的一个遗憾就是错过了去年的钢琴比赛，可是，我是真的用心准备过的，所以，我希望，大家给我们一个机会，把这个曲子完整地弹一遍。”

在大家都掌声下，秦淮和云如烟也走上了讲台，他们之前已经说好了的，也练了一个星期，所以还算是比较有信心的。

周文杰的独奏，选的曲子是《虫儿飞》，不需要理由的。其实，周文杰一直到现在都不太喜欢弹一些正真的钢琴曲，反而喜欢弹流行音乐的伴奏。

这首歌，周文杰一直很喜欢，这几乎是他最早听见的一首歌曲，哪怕那时候它还没有被改成儿歌，也没有红遍大江南北。他的童年也与这首歌息息相关，包括星星，包括第一次见云如烟和秦淮的那场合唱。

四手联弹，先由周文杰和云如烟，这一次相当流利。云如烟的水平也比那一场比赛的时候高了很多，毕竟已经过去半年了。

接下来是周文杰和秦淮的四手联弹。说实话，秦淮的技术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也许在那次比赛之后，他又一次回到了以前，回到了几乎不听课的时候。

终于，最后的三十秒，秦淮被云如烟换了下来。

在排练的时候，周文杰说过，他最早把这首歌命名为《星夜》。但是，就在几天前排练的时候，周文杰把歌名改成了《一起看星夜》，因为这样一来，歌曲中的主人公不再是周文杰一人，而是三个人，这才符合那个星夜下所有的情绪。

周文杰和云如烟弹完了这最后38秒，台下响起了雷鸣的掌声，包括吴小二也不计前嫌地鼓起了掌。

但是，周文杰知道，这并不代表他们三个在半年前可以拿到很好的名次，半年了，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没有办法比较的。

其他同学也依次上去表演了自己想要表演的节目，很多人都上台了，也有人和周文杰他们一样重新表演了比赛时的节目，可是却漏洞百出，也许是因为比赛之后就没有再排练了吧。

离下课时间还剩下最后十分钟，所有的表演都已经结束了。沈老师似乎也并不想提前下课，于是对下面的学生们说：“还有想表演的赶紧上啊，表演过的，换一首歌来弹也可以的。”

于是，周文杰又一次坐到了老师的电子琴前，要是放到现在，周文杰一定不会第二次上去的，可是那个时候，他还是愿意这么做的。

“我再弹一首吧，弹一首送给我的朋友们吧，也送给各位同学们，我们在一起一年了，还是很高兴的，也有很多难忘的事情吧。所以，我想弹一首《送别》给大家。”

周文杰说完，坐了下来，这是他刚学会的一首歌，还没有很多的时间去再度温习，不过他有信心把这首歌弹好。

结果，他是成功的，因为他看到了在角落里偷偷抹去眼泪的云如烟。

下课了，今天中午，周文杰特意嘱咐了爸爸妈妈不要来接他，因为他想要和秦淮、云如烟多走一段路。

今天太阳很大，真正的夏天也已经到来了，云如烟穿着白色的短袖加蓝色七分牛仔裤，而秦淮穿的是一件同样是白色的篮球衣，上面写着24号。这是童年的他们定格在周文杰脑海中的最永久的模样。

“所以，今天基本上可以说是我最后一次和你们俩相见了，以后还能不能遇见，完全就看运气了。”还是周文杰先提起这个话题。

云如烟一直默不作声，秦淮也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沉默良久，秦淮才终于说：“没事，反正这一年我们很快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而且，怎么会再也见不到了呢？告诉你，以后你一定有机会在教育局后面的那个篮球馆里见到我的，我会让你看到什么叫作真正的男人。”

看来，秦淮对自己的未来已经有了很深刻的了解了。

周文杰一直跟着秦淮和云如烟走，哪怕他家和他们俩在完全相反的方向。秦淮其实也很过意不去的，可是，他现在又不好劝周文杰离开，这样显得更没有人性。

“你会一直坚持钢琴的，是吗？”云如烟终于说话了，这一路上，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

周文杰坚定地点了点头：“这是我所热爱的东西，我一定会坚持到底的。你呢？你会一直吹笛子吗？”

云如烟也点了点头：“当然会咯，这也是我所热爱的东西，我当然会坚持下去。”

秦淮这个时候也插话了：“还有我，我也会一直打篮球的，到时候，我会成为全向阳、全龙潭、全省、甚至全国最优秀的篮球运动员。”

“那我们一起加个油吧，为自己的理想努力奋斗。”云如烟说完，伸出了手。

两个男生对视了一眼，把手放在了云如烟的手上。

“这可是篮球场上最常见的加油方法。”周文杰笑着说。

秦淮也笑了：“那我们开始。”

“一、二、三，加油！”

走到了小区门口，现在真的要说再见了。

云如烟回过头，对周文杰说：“你要相信，在你未来学琴的道路上，一定可以遇见比我们更好的朋友的。”

周文杰笑着说：“但愿如此吧。”

秦淮挥了挥手：“再见！”

周文杰也伸出了手：“再见！”

挥一挥手，就这样道别了，道别了两个朋友、道别了有他们的钢琴班、告别了自己的童年。

“其实，说实话，在后来学钢琴的道路上，我再也没有遇见过像他们这么好的朋友了。关于钢琴最好的回忆，留在了那一个最幼稚的夏天。”——周文杰《时间启示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