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不煽情12
食堂，还是同样的人山人海，他们可不知道有一个男生会在明天离开，而且，就算知道又如何呢？不过是互不相干的两个人罢了。
凌宇飞安静地吃饭，周文杰看着他，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像今天这样，只有他们俩，在吵闹的环境中闲适安详。
真的舍不得啊，实在想不到没有这些朋友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
走在去宿舍的路上，凌宇飞走在前面，周文杰跟在后面。他看着眼前庞大的背影，有些想笑，又有些心酸。
要么，明天还是留下来吧，军训也没什么不好的，磨练一下意志，对以后终归是有帮助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还可以多吃几餐饭、多走几次熟悉的路。
宿舍，凌宇飞率先躺下，睡在上铺的周文杰简单洗了把脸，准备爬上床，却想起另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他的饭卡没带。凌宇飞晚上不在一中吃饭，中午可以借，晚上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宿舍的门开了，一个男生走了进来。他是1班的男生，住校，床铺比周文杰的好无数倍。他有个电话手表，这是周文杰现在所万分渴的东西。
他借来了手表，走进了厕所，打通了电话。
周文杰：“喂，爸爸，我今天没有带饭卡。”
爸爸：“那怎么办？”
周文杰：“不知道。”
沉默。
爸爸：“要么，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吧，不要上自习了。”
周文杰：“……那、东西要带回来吗？”
爸爸：“东西、你就全部带回来吧。”
周文杰挂断了电话。他看着窗户外面的天空，知道这是最后一眼了，因为，今晚的一中、未来的一中，注定不会再有我的身影。
将手表还给了男生，他居然离开了寝室，难道知道这是周文杰的最后一天吗？难道知道他们俩要进行最后的道别吗？
在人脆弱的时候，他人不经意的举动都会变成善良，而那些本就善良的，则会变成生命中最可爱的光。
“你爸爸怎么说？”凌宇飞问。
“回家吃饭，晚自习不上了。”周文杰回答，他没有说明天不来的事情。
周文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没有丝毫的睡意。也许是出于默契吧，凌宇飞也没有说，两人一直聊天，一直聊到天南海北。
“我们语文老师真厉害，比老曹强多了。”
“说到老曹，你说，我们到底是不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呢？”
“就算是吧，我无所谓，反正，我觉得我们是最棒的一届，因为我交到了最好的朋友。”
“对了，你说，我们的吴老师还在写散文吗？周老师有没有从乡村调回来呢？”
“你这么一说，我想到方俊了，还有付天宇、于夏、谭蓉、卫智美，他们现在过得好吗？有没有考到一中呢？能不能进重点班呢？”
……
“你的梦想是什么呢？”
“我？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偶尔像你一样，写写诗，做个文艺青年。”
“你可别嘲笑我了。”
“那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既然选了定向师范，能有什么远大的梦想呢？不过是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啊。”
……
预备铃响了，离第一节课开始还剩十分钟。周文杰和凌宇飞走在去教室的路上，没什么话说，好像所有该说的都已经在中午说完了。
直到凌宇飞问出了曾经问过很多遍的问题：“你这么喜欢一中，为什么还要去读师范呢？”
周文杰没有回答。这一个月，他真的经历了太多，坚定、反悔、流泪、遗憾、抉择、道别，可终究没有改变最后的结果。
也许，这就是心之所向吧。
周文杰想：再说，我喜欢的根本不是一中啊，而是最难忘的你们啊，怎么到现在都不明白呢？
先经过2班的教室门口，他们俩连再见都没有说。也许，对凌宇飞而言，再见再寻常不过了，怎么可能没有明天呢？可是，对周文杰而言，再见太奢侈了，奢侈到连说出口都觉得艰难无比。
下午的时间过得飞快，好像在催促不该留下的人离开。这个时候，多希望时间可以慢点走，可时间不会停留，只剩下些记忆的碎片，需要你用心去捡。
周文杰站起身，披起了放在抽屉里的二中校服，背起书包，留下一包餐巾纸作为纪念。他已经无所谓明天韩子琴军训与否了，他只知道，明天，创新2班的一角，少了一位平平无奇的少年。
走出教室，夕阳的余晖照在教学楼上、照在人的脸上、照在周文杰的心里。他觉得今天的夕阳很美，只可惜，这样美丽的景色，却只剩下最后一面。
走到了一中门口，回过头，看着这所陪伴了自己仅仅一个月的校园，心中早已经波澜壮阔。这是最后一眼，他的高中连着初中一起，埋葬在了今天的夕阳之中。
希望以后有机会还能再见吧，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你们，都还是最初的模样。
回到家，第一件事便是给凌宇飞发了一条信息：后来的我们在眼泪里终于懂得，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这依然是《不煽情》的歌词，他中毒不浅。
吃完饭，等他再次打开手机，凌宇飞已经回答了，整整五条信息，每一条都是一种别样的语气。
“啊？你不来军训了吗？”
“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算了，我知道你也有你的苦衷。”
“花总是要回归大地的，这便是它们最后的归宿。”
“希望你在那边过得开心吧，我们都在向前走，我们要在终点相遇。”
放下手机，周文杰万分惆怅，他觉得自己的心空了，像被什么打出了一个洞，让所有的思绪流了出来，再也找不到了。
“叮。”手机响了，一打开，竟然是余越。
余越：明天我就去一中了。
周文杰：明天我就离开一中了。
余越：啊？为什么？
周文杰：我要去晴川了。
沉默片刻，余越：不管你信不信，现在我的眼角多了一滴眼泪。
这一句话如刺一般，扎到了周文杰的眼角，同样流出来一滴眼泪。周文杰不想哭，他打开书包，想随便拿出一本书缓解自己的情绪，可却摸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竟然是一个信封。
朴实无华的信封，上面什么都没有。周文杰用颤抖的手拆开了，里面除了150块钱，还有一张贺卡，贺卡上是一行十分秀气的字。
“拒绝见你，是怕煽了情，原谅我最后一次狠心。”
那一刻，周文杰哭了，失声大哭，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
他仿佛看见了林梦，看见她在课间的时候偷偷塞进了一个信封；看见她在放学的时候看着周文杰的背影，咬着牙，留下了眼泪，因为她害怕在周文杰面前展现脆弱，因为她害怕煽情。
周文杰发现，这一次，真的要道别了，要和过去的一切说再见了，那些男生、那些女生，都将成为过去的烟，随着风，散落各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力气拾起，却又没有勇气忘记，于是只能哭泣，用泪水述说他脆弱的心。
他的泪水滴在了信封上，变成了黄褐色，慢慢晕开，变成了一幅画，变成了伤心。
爸爸妈妈远远地看着，看着儿子的背影，同样心疼。
月亮照进了窗户，落在书桌上，连眼泪都变得透明。
周文杰将贺卡收了起来，紧紧抱在怀中，抹了抹摸眼泪，因为他也不想煽情。
可是，再难过又能如何呢？前方的路还很长，时间还在催促，我们还得继续走。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在老地方相遇呢？”——周文杰《时间启示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