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如何激怒这个山野村妇

按正常的社交规则，李婉儿等人是完全没机会进入尚书府的，所以门子上上下下地打量李婉儿三人，眼中的不屑十分明显。

虽然李婉儿手上端着“寿礼”万福绣，三个人脸上都堆了笑，看起来像是前来道贺，但门子还是冷冰冰的一句话，“无名无姓的白丁，走侧门。”

连西门羽俊俏无比的笑脸都没用。

三个人绕着尚书府走了一刻才找到侧门，从尚书府清冷的氛围来看，确实没有尚书夫人做寿这回事。

当初让李婉儿绣万福绣不过是个由头，只要她进了京，连戏都不用演了。

侧门由一个膀大腰圆的大婶看守，一看到李婉儿身上的鹅黄衣裳以及手上端着的礼盒，确定了李婉儿的身份，“怎么现在才来？尚书夫人特意邀你过来，怎地如此怠慢？当真是山野村妇不懂规矩啊！”

一边说一边将李婉儿往里引，“自己来便是了，还带个男子前来？”

西门羽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辛苦姐姐引路了。尚书府大了些，乡下人不敢走正门，所以迟了些。”

他这张脸还是挺讨普通人喜欢的，就算再想挑刺的，也不会当着他这张俊美的脸挑。

膀大腰圆的大婶推了李婉儿一把，“你倒是快一点啊，夫人等了你半天了......”

转脸对着西门羽却温柔了许多，“这位小官人长得真是俊俏啊，不知道婚配了没有啊？瞧你年纪也不小了，不然姐姐给你保个媒？”

李婉儿心中气恼西门羽关键时候还跟嫣然不清不楚地勾扯，听了这话只当没听到。

锦雀笑着说，“婶子，这位是咱们姑爷，这不是带了家眷前来向尚书夫人贺寿嘛。”

连李婉儿她都瞧不上，更不要说锦雀了，“哪儿来的小贱人这般没规矩？漫说是你，便是你们姑娘也不得开口的。这都什么人啊，进府之前都不学学礼仪的吗？小官人，你可不要骗姐姐啊，你如此人品怎么会娶这么个山野村妇啊？”

她左一句“山野村妇”有一句“山野村妇”，锦雀脸都黑了。

可这大婶说得对，待会儿见了尚书夫人，还真不能随便开口的，这会给小姐惹祸的。

气归气，还是将这口气压下来了。

三个人跟着膀大腰圆往府内走去，才到转弯处，“喵”地一声惨叫，李婉儿面前横飞出一只狸花猫来。

李婉儿手上端着万福绣走得四平八稳，没想到尚书府里会有这突发状况，又不能用万福绣礼盒砸猫，停了脚步呆住了。

眼看那狸花猫冲着李婉儿的头脸扑来，西门羽轻轻一环李婉儿的腰肢，将她转到自己身后，“呲”地一声，狸花猫将西门羽胸前衣裳扯得起了毛，爪子勾在他衣衫上扯都扯不掉。

狸花猫一身竖毛看样子是受了惊的，爪子勾在西门羽身上扯不下来，惊恐之下使劲挣扎起来，若不是初春尚有些凉意，西门羽穿得厚了些，只怕胸膛都能给他抓烂。

膀大腰圆一看狸花猫惊恐毛躁地在西门羽胸前乱抓，大概是舍不得西门羽这张脸，轻轻一拍，“哪里来的野猫在这里撒野？”

一边拍一边将猫爪子从西门羽衣衫上拽了下来，那狸花猫“咻”地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西门羽的胸前被抓得毛乎乎的，还得感谢膀大腰圆，“多谢姐姐救命之恩了。”

膀大腰圆皱起眉头，“可真是怪事，尚书府从来没有野猫的，更没听说过野猫伤人的事，怎么今日反倒遇见了。”

她说得相当真诚，若不是她伸手去扯狸花猫爪子时候那般淡定无畏，三个人都要相信这真是只野猫了。

这只是个小插曲，锦雀却被吓得脸色都白了。

若不是姑爷动作快将小姐护住了，再加上姑爷个子又高了些，只怕这狸花猫能将小姐的头脸抓烂。

这尚书夫人也不是什么好人啊，就算不喜欢小姐，也没必要玩这些阴招啊。

李婉儿心中一阵乱跳，没想到尚书府竟然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招式。

什么正门不让进让走侧门啊，什么让受惊的野猫出来伤人，还不知道下面会有什么招数呢。

正想着，听到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喊道，“松花呢？刚才还见着呢，怎么一转身就没了？琉璃，快去帮我找来。”

这尚书府整人都这么不走心啊，一会儿说是野猫，一会儿又有人来寻了。

西门羽快速看了李婉儿一样，眼中示意李婉儿莫要轻举妄动。

李婉儿苦笑，进了京城，我哪儿来的底气轻举妄动啊，便是方才，若不是你拉我这一下，我的脸伤着也就伤着了。

前行得几步，遇到一个穿了水蓝色衫子的年轻女子，她模样不是顶好，脸上肉还有些多，显得圆润有余而清丽不足。

不过李婉儿一看她带了两个丫头在尚书府乱逛，便知道她不是普通人了。

膀大腰圆略微屈身，“是表小姐啊，松花刚过去了，想是受了惊。”

西门羽的容貌实在太显眼了，水蓝色女子很想做出大家闺秀的模样，可一看到西门羽这张脸，愣住了。

膀大腰圆一看，“哦，这是夫人请来的客人。”

水蓝色女子眼睛盯着西门羽看了又看，“舅母今日宴客，怎么不曾听说呢？那我也要去看看。”

膀大腰圆笑道，“表小姐，其实也不是什么客人的，夫人不是找人绣了一福万福绣嘛，如今人家送来了，夫人得过过目。”

表小姐一偏头，“我不管，既然我遇着了，我就要跟着看看。”

说是跟着看看，完全不是看热闹，实在是西门羽这张脸太俊美了些。

说着自来熟地往李婉儿身边挤，“你手上便是给舅母的万福绣吗？我听舅母提起过，你们是从南边来的吗？”

话是对李婉儿说的，眼睛却有一下没一下地瞟向西门羽。

李婉儿暗暗叹气，西门羽这张脸真是祸害啊，就算他不去招惹别人，别人看了他这张脸，也会主动来招惹他的。

膀大腰圆打着圆场笑道，“表小姐，你不是要去寻松花吗？刚才从这边跑过去了，你若是跟着去，应该很快能追回来的。”

表小姐摇头，“算了，松花想玩就让它玩一会儿吧，它玩够了自然会回来的。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李婉儿不明白尚书府这个表小姐跟在自己身边是下一个闹剧的一部分呢，还是她真的一无所知。

膀大腰圆见表小姐非要跟着李婉儿走，提高了嗓门几乎是喊出来的，“快几步啊，夫人那边该等着急了。”

听到这一声喊，李婉儿原本没有表情的脸差点笑出来，这是提醒后面的招都收了的意思吧？

看来惊猫是意外了。

膀大腰圆走得极快，李婉儿亦步亦趋地紧跟其后，表小姐走不了这么快，着急了，“慢一点啊，方才我看见舅母在前面花园里的，走那么快干什么啊。”

这个表小姐是个实诚人。

膀大腰圆几乎要丢下李婉儿往前跑了，走得越来越快，表小姐干脆一把拉住李婉儿，“别着急，我知道舅母在哪儿，咱们慢慢去。别怕，舅舅最是疼爱我，只要我跟着就没事的。”

李婉儿大喜，正愁进了尚书府一筹莫展呢，这个表小姐看来沉迷于西门羽的美色，说不定真会帮助自己呢。

西门羽瞥了一眼李婉儿，又轻轻闭了闭眼。

表小姐追不上膀大腰圆，拉着李婉儿慢悠悠地在后面走，“我跟你说啊，其实舅母的生辰不是这个时候，不过既然你给舅母绣了万福绣，那也是一件好事。对了，你想要什么赏啊？”

李婉儿只想安安稳稳回家，还想要赏赐？这是嫌自己命长啊？

看李婉儿微微摇头，终于将脸正大光明地转向西门羽，“那你想要什么赏赐？只要你肯说出来，我一定让舅母答应，别害怕。”

说得好像是西门羽绣的万福绣一般。

“小柔，怎么不多睡会儿呢，这么早便醒了？来，到舅母身边来。”

李婉儿只顾着目不斜视地注意手上的礼盒，一抬头，对面站了七八个衣着华丽的女眷。

为首那个气质出众的中年女子看起来不过五十出头，身上的衣衫和首饰以及从容不迫的笑容都告诉李婉儿，这便是尚书夫人了。

不等有人介绍，立刻跪倒在地，“民妇李婉儿见过夫人。”

表小姐蹭到尚书夫人身边，回头依依不舍地看着西门羽，一看李婉儿跪下了，赶紧摇着尚书夫人的胳膊，“舅母，你是不是要宴请这几位客人啊，小柔也要参加。”

尚书夫人笑道，“小柔就是喜欢热闹......”

旁边一位容长脸的女子嗤笑道，“哪里来的客人啊，不过是给母亲绣了张绣品，怎么就称得上客人了。咱们尚书府不是什么高门大阀，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客人的。”

表小姐转而拽着容长脸的胳膊，“蓉姐姐......”

容长脸目光从李婉儿身上转到西门羽身上，叹了口气，“母亲，咱们尚书府什么时候男男女女都可以进了？”

表小姐不高兴了，“蓉姐姐啊，你难得回来一趟，咱们今日就高兴高兴吧。”

尚书夫人自然也看到西门羽的，“小门小户的出一趟远门不容易，想来这是担心这位妇人的安全吧。”

蓉小姐讥讽道，“娘是善心之人，自然是替这妇人着想，蓉儿是怕咱们尚书府的善心不知道被人如何编排呢。”

表小姐笑道，“蓉姐姐想多了，没人敢说尚书府半个不字。”

容长脸旁边另一个眼睛圆圆的小姐跟着笑道，“小柔啊，怪不得父亲最是喜欢你，有你在果然热闹许多呢。母亲，这妇人到底是给您绣万福绣的，既然来了，咱们先看看万福绣吧。”

李婉儿知道尚书府会让自己难堪或者有什么阴谋等着自己，听了这许多也不着恼，只继续跪在地上，双手将礼盒举过头顶。

她这一路捧着礼盒走来，手上已有些酸软，这会儿尚书夫人像没看到她手中的礼盒一般，她也只能继续举着，手还不能抖。

“小柔啊，你不是要去寻你的松花吗？”

表小姐一看没人去接李婉儿手上的礼盒，径直走了过来将李婉儿手上礼盒端走，“舅母，咱们换个地方一同看看这万福绣的绣工如何？”

尚书夫人看向李婉儿，“李婉儿是吧？”

李婉儿依然跪在地上没敢起来，“民妇在。”

“抬起头来。”

李婉儿依言抬头，尽量让自己面部柔和，“是。”

瞬间全场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李婉儿脸上，看了一会儿，还是蓉小姐先开口了，“粗鄙。”

尚书夫人摇头笑道，“瞧着模样倒是还好，但也不至于啊......萱儿，你看呢？”

眼睛圆圆的小姐点头，“不过尔尔。”

表小姐盯着西门羽看了又看，“舅母，那是谁？”

“草民乃李婉儿的相公，西门羽。”

表小姐不敢相信，“啊，你真是她相公啊，不像啊。”

蓉小姐也愣住了，“她有相公的？”

萱小姐扯了尚书夫人衣角，“娘，这是她相公。”

李婉儿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惊讶于自己有相公这个事实，难道他们之前都没打探过自己的事吗？

一群女人当着李婉儿的面将二人议论了一番，脸上的鄙夷终于缓解了些，“李婉儿，你千里迢迢前来京城献礼，诚心可嘉。这样吧，来都来了，那就给老身说说你们吉良的风土人情吧。”

表小姐眉梢眼角都是笑，嘴唇咬在尚书夫人耳上，嘀嘀咕咕说了好些话。

尚书夫人先是摇头，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

说来也蛮有意思的，在场的全都是女眷，唯一的男性只有西门羽，可大家都刻意地忽视他男性的身份，似乎他坐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

李婉儿尽量捡了些有趣的风土人情说出来，可大家都心知肚明，没人在意李婉儿说些什么。

一个个将李婉儿耗费心血绣制的万福绣翻过来翻过去地看，时不时地还点评一下。

“绣工也不怎么样啊，还比不上给萱儿做鞋垫的绣娘。”

“母亲，你不是说李婉儿的绣工还不错吗，怎么看起来这般糟糕。”

一个个想尽办法地嘲讽李婉儿的绣技，可李婉儿一点都不着恼，今日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便是了。

表小姐一路盯着西门羽看，“还好啊，绣得挺用心的。舅母若是不喜欢，那就送给小柔吧。”

她接过万福绣仔细看了又看，忽然目光一滞，斜着往尚书夫人身上倒了下去。

再看她脸色，隐隐透着些黑，蓉小姐大怒，“李婉儿，你这万福绣里有毒！”

来了，这便是她们的计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