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无果
座中一阵七嘴八舌，好不容易才终于把事情导回到了杜秋鸿的尸体上。平遇秋像是后知后觉一样问道：“说了这么半天，还不能确定杜楼主到底是怎么死的呢。难道不该先把尸体的情况说一下吗？”
欧阳青尘道：“最先发现杜楼主尸体的，是离浮苑主人馐姑娘。”
整张桌子陷入了一阵微妙的沉默，隔了好一会儿，平遇秋才干笑道：“想不到馐姑娘竟然也会来凑英雄会的热闹，倒是出乎小生我的预料了。只是不知这回馐姑娘来干什么，最近离浮苑生意不好？”
楚寒天注意到了有几个人掩嘴遮笑，但是他也没资格去责怪他们，因为他自己也想笑。
“离浮苑生意好不好，平公子不妨自己问问馐姑娘本人。”欧阳青尘朝房间角落投去视线，众人纷纷紧随其上，馐姑娘在众多视线的压迫下不得已站了起来，引来平遇秋的再次惊呼。
“哎呀，真没想到馐姑娘真的来了，看您这样子也不像接生意的，莫非是来送货的？还是来帮哪家哪门找麻烦来的？”
顿时众人脸上都带上了几分戒备的神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离浮苑和魑魅堂是差不多一类的存在，只不过离浮苑没那么血腥，但干出的事情也不见得让人多愉快。曾经接过一单生意是在崆峒派掌门面前高声朗诵太行山寨寨主给他老婆写的情书。
馐姑娘不喜不怒，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旁边这个人……”
众人的视线落在楚寒天身上，楚寒天好不怯场，主动上前一步让大家看得更清楚。
“……今晚上半夜三更跑出去练剑，然后就在院子那边发现那棵桂花树有异样，上前查探发现有一具尸体吊在上面。于是他跑回来把我叫出去，我就认出了这具尸体正是杜秋鸿杜楼主。”她勉强抬起眼皮看了一圈众人，又安安稳稳地坐下，意思是——我说完了。
由于这番说辞过于无法让人信服，大家一时半刻反而同时沉默了。
“桂花树……”平遇秋喃喃道，继而极为令人不安地一笑，“这暗示还不够明显吗？天一楼的那谁，和杜楼主比武输了之后自缢而亡，不就是在桂花树下吗？”
扶风起和叶不伤同时站了起来，扶风起脸上黑得能冒烟就不说了，连叶不伤遮着一张脸都能感觉面罩之后的乌烟瘴气。
叶不伤先开口道：“我天一楼向来行事堂堂正正，若真要报仇，那也是约了比武再战，绝不会这样躲躲藏藏遮遮掩掩。”
“唉叶执笔使啊，这比武比武，本来就有高下之争，技不如人输着一招那也是你情我愿，何来仇要报何来怨要结啊。”
别说，平遇秋说话虽然不好听，但确实在理。于是在座诸位除了天一楼的人脸色不好看之外，其他人都泰然自若。
欧阳青尘道：“不过话说回来，若天一楼中真有人想要为之争口气，既然有能杀死杜楼主的能力，那更应该堂堂正正地约战比武，实在没必要这样拐弯抹角。”
叶不伤稍松了一口气，平遇秋也不顶嘴，只是摇了摇扇子，嘿嘿嘿笑了几声。
这几声可真是笑得意味深长，就算楚寒天毫不知情，也觉得杜秋鸿与天一楼的比武其中有诸多内幕，只是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欧阳青尘又道：“扶门主，你方才检查过尸体，请告知诸位详情。”
扶风起站起来，道：“杜楼主死于一剑穿心，凶手下手干净利落，要么武功远在杜楼主之上，要么就是杜楼主毫无防备。”
这干净利落一词，听起来平平无常，但是听在在座众人耳中，却熟悉得不得了。
欧阳山庄前任家主欧阳坚，千金堡堡主金手六爷，被魑魅堂夺取性命时，要么一剑穿心，要么一刃封喉，所受致命伤虽有不同，但相同都是——干净利落。仿佛这些人都是待宰的羔羊，乖乖等在那里受死一般。
欧阳青尘道：“杜楼主的武功，诸位觉得如何？”
峨眉派的步离人没说话，他从头到尾都是眯着那双细长的眼睛看各位吵吵嚷嚷。不过也不怪他，这中原连他们和青城派都还没搞清楚呢，他不清楚中原这边的恩怨纠葛也正常。
叶不伤冷哼一声，别过脸。倒是平遇秋叽叽喳喳地说道：“杜楼主的武功嘛，登顶江湖绝顶高手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中阳门九野二十八式也不是摆着看的。连南如风都不敢小瞧，那更别咱们在座的了，不是吗？”
他眯眼笑了笑，竟然还颇有些世家公子风流无双的意味。步离人这时忍不住了，阴阴地开口道：“哦？是吗？”
平遇秋看了他一眼，道：“哎呀，忘了这位仁兄了。蜀中来的贵客的确有可能身怀绝技，说不定青城派的武功的确技高一筹。”
步离人又握着剑往桌子上狠狠一拍，低喝道：“峨嵋派！！”
“哎哟看我这记性。这不是峨嵋派这名字听上去就像是女人的门派么？记错了步大侠也不要见怪啊。”
坐平遇秋前边的江流帮正统帮助龙松涛终于听不下去了，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平遇秋。
楚寒天忍不住低声问馐姑娘，“这平遇秋这张嘴这么能来事，怎么还能四肢健全活到现在的？龙帮主也不收拾他？”
馐姑娘慢悠悠地回答他道：“你觉得，说比较重要，还是做比较重要？”
“当然是做。”
“那就是了。江流帮一向行事低调，在大江大河上，甚至还有些古道热肠的意味。对于龙帮主来说，平遇秋更是处理帮里帮外各种事务必不可少的帮手。至于他那张嘴，反正是逮谁说谁，公平得很，大家也就干脆懒得理了。”
“就没人因为他那张嘴找他算账？”
“有是有，还没动手就被他说晕了。勉强撑住还没晕的，也被他一扇子敲晕了。”
楚寒天咋舌，果然人在江湖混，还是要靠实力生存。什么靠嘴打架，也真的只是戏称罢了。
那边欧阳青尘道：“正是，杜楼主武功如此之高，仍然没能躲过魑魅堂的魔爪。如今我们英雄会的目的尚未达到，却自己已经乱了阵脚，这成何体统？为今之计，只有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攻破难关。如今这武林上一片散沙的状态，可不能再持续下去了。”
平遇秋立刻接话道：“二庄主，要不咱们推举你作为临时的武林盟主吧。”
这话无异于朝安静的人群里扔进去一串爆竹，还是二百连发的那种。
别说其他人，欧阳青尘自己都瞪着一双眼盯着平遇秋，好像他刚刚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样。龙松涛低下头喝茶，用茶杯遮住自己的表情。
平遇秋却只是笑，又用折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道：“哎呀我给忘了，今晚上这不人还没来齐不是？要不然先推举二庄主作为候选人吧，反正英雄会没个领头的也不行，明天英雄会上我们再好好掰扯掰扯。”
“我没意见。”出人意料，最先表示赞同的竟然是峨嵋派的步离人。他看着谁都不服，但似乎还是懂得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毕竟在人家地界上，人生地不熟的，低调为好。
叶不伤紧接着发言道：“我等明日其他掌门人到了，一起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龙松涛点头，表示自己也是这个态度。这回平遇秋没再出来冒杂音，一支折扇轻轻点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似乎到这里就要散会了，但欧阳青尘却忽然对着屋角问道：“馐姑娘，离浮苑的态度呢？”
馐姑娘其实早就从凳子上挪屁股了，在叶不伤说话时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挪到了后门口，欧阳青尘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招呼硬生生让她推门的手僵硬在了半空，这番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什么小贼干了坏事正要溜，结果被主人家一声喝住。
楚寒天倒没有跟在馐姑娘身后，他还在原地站着，好整以暇地看馐姑娘到底要怎么不引人注意地提前溜出去。结果没想到来这么一出，他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不过馐姑娘反应极快，立刻站直身体，用她那双要死不活的眼睛扫了全场一圈。那没什么精气神的眼神竟然莫名透露出一股悲天悯人的错觉，被扫到的人都感觉对方仿佛是在看一具尸体。
“离浮苑人丁凋零，没什么发言权，不必特地问我的意见。”馐姑娘这番冷冷说完，又问道，“那么，我可以走了吗？”
这个时候平遇秋又按耐不住了，“馐姑娘，恕小生提醒你一句。你，和你那位手下，现在可是嫌疑最大的人。”
他又是眯起眼睛一笑，眼缝弯成一道迷人的弧线，看上去真诚而又无害，和他的话语内容八杆子打不着边儿。
馐姑娘木然地看了他一眼，推门径自走了。
这一走像是开了个头，剩下的人都纷纷道了声回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楚寒天也随着人流往外走，还没走出主屋，便被人一把拦住。
是扶风起。
对于一门掌门亲自出面单独接待自己这件事，楚寒天还是表现出了应有的严肃和小心。他退让行礼一条龙，最后恭敬地问道：“不知门主找我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