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吴国强盛的前世今生
漫漫人生路,谁不错几步?
古语有云:女怕选错郎,男怕入错行。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成功的人生取决于正确的选择,而失败的步伐却总是围绕着“不会选择、错误选择、坚持错误选择”这三大旋律盲目地信心满怀地前进。
故而,选择大于努力确实是不可忽视的金玉良言。
没有调查权,就没有被选择权
公元前502年左右,也就是在范蠡、文种二人相遇的四年之后,蠡种二人自感外缘条件成熟,彼此性格磨合已经适应,认同感加深,待文种将手头的地方政府工作交接后,便相邀往东南霸兆之地而行。
他们东南之行的第一站,并不是越国,而是吴国。范蠡和文种之所以先进入吴国境内,那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份送给越王的见面礼。
人人都具备选择权,选择权赋予了我们可选也可不选的权利。上至天子侯王,下至士人庶民,都必须认识这个客观问题,尊重对方选择。强人所难,强己所为,皆为不美。
如果说范蠡与文种之间的“搭班子”选择出于志同道合,那么如何让千里之外那陌生而高高在上的越王选择自己、重用自己,甚至依赖自己呢?又凭什么许以自己高官厚禄?
也许我们会说,文种出身贵族,又在南方大国楚国工作多年,具备丰富的从政经验,这样的高级管理人才“空降”到当时偏僻而落后的越国,这是越王之幸与越国之福,就业与谋职肯定不是问题。而范蠡却不然,越国再弱小落后,也不可能随随便便把官职授予一个无名无分、无任何工作经历与经验的布衣百姓;更何况,这还是一个被时人称为“小疯子”的年轻人。
要想在越国谋取官职,实现一展雄才大略、匡扶天下的远大理想,范蠡和文种给越王的可选择权利却有天壤之别。
我们永远不要怀疑这个社会有没有明主贤君。即使真的有,那也是贤臣智士培养出来的结果。“蠡种组合”要实现命运捆绑,完美出击,这需要谋略,更需要条件。他们需要给越王献上一份独特的“见面礼”,让他彻底失去拒绝的理由。
要打败对手,首先你要认识对手、了解对手、尊重对手、学习对手,以达取长补短、避实击虚之效。面对着未来职业生涯中不可避免的“假想”强敌,范蠡和文种此次入吴,需要了解哪些方面的情况?将以什么样的身份进入吴国,并顺利完成调查任务呢?
范蠡和文种入吴,是抱着调查打探吴国重要军政情报的目的而去的。他们需要一份详尽可靠的《吴国调查报告》,从吴国的“山川地理、风土人情、君主作风、臣僚能力、军事实力、民心向背”等几大方面入手,以作为献给越王并拿得出手的见面礼。
《吴国调查报告》
第一,吴国具有高贵的王室血统和美好的故事传说。
《左传·昭公三十年》曰:“吴,周之胄裔也,而弃在海滨,不与姬通。”
《汉书·地理志》曰:“梅里上有吴城,周武王封太伯之后于此,是为虞公。”
吴国属于周王室的分支,也就是说跟周天子同姓(都姓姬)。据史书记载,周太王生有长子太伯、次子仲雍和小儿子季历。季历的儿子昌聪明早慧,深受太王宠爱。周太王想传位于昌,但根据当时的传统应传位于长子,因此郁郁寡欢。太伯明白父亲的意思后,就和二弟仲雍借为父采药的机会一起逃到荒凉的江南,定居于梅里(今无锡梅村),在无锡、苏州附近自创基业,建立了勾吴古国。武王灭纣之后实行分封制,大力封赏有功大臣和王亲贵族,太伯第三世孙周章被周武王封为侯,遂改国号为吴。
第二,吴国具有独特的地形地理和生活习性。
吴国位于今苏皖两省长江以南部分,后扩张到今苏皖两省全境及赣东北部分地区。由于它起初受封的国土偏远荒凉,又与王室关系比较疏远,更兼紧邻戎狄蛮夷等民族,屡受其侵扰,战事不断。
《吴越春秋·阖闾内传》中阖闾曾自我评价其国:“吾国僻远,顾在东南之地,险阻润湿,又有江海之害;君无守御,民无所依;仓库不设,田畴不垦。”当时,吴国所在的太湖流域,气候温热润湿,在广阔的平原和丘陵地带覆盖着茂密的原始森林,水网交织,湖沼密布,属于荆莽丛生之地,虫蛇鳄鱼之类时时处处威胁着人们的生存和安全。
据《史记》记载,当时长江中下游江南地区“地广人稀,饭稻羹鱼,或火耕而水耨”“江南卑湿,丈夫早夭”。又有《博物志》言:“东南之人食水产……鱼蛤螺蚌以为珍味,不觉其腥臊也。”
与中原地带的华夏诸邦相比,吴地的经济生产和社会生活长期处于原始落后的状态。他们以稻米为主食,鱼羹为副食。种植的农作物属于劳动力花费多,生产技术要求高的水稻,加上经常性的水灾,生产力水平难以提高,农业经济远远落后于黄河中下游地区,直到春秋中叶尚未得到充分治理。
在群雄争霸的春秋时期,江河很快成为陆地的延伸,当时较大的水战已不下十余次。在地形、水文等自然防御条件上,有“三江五湖之难”的吴国,地处太湖流域水网地带,北有淮夷、南有百越、西有荆蛮,东方直面大海,是一个水运发达的国家。
在这样一个水网交错、丛林遍野、以船为车、以楫为马的水乡,运河与江河湖泊构成的水路交通具有防御方面的天然独特优势,地理形势利于守险,退可保国土不失,进则能蚕食邻邦,足以傲视诸侯。
第三,吴国具有彪悍好利的民风及尚武轻死的观念。
《史记·天官书》认为:“秦、楚、吴、越,夷狄也,为强伯。”
在春秋时期,吴人彪悍好斗、尚武好勇的民风引人注目。他们深受被中原华夏诸侯所斥责、鄙视的夷狄风俗制度影响,相比于中原民风的保守、俭啬和拘谨,保留了当时落后民族的野蛮精神:贪而好利,漠视礼教信义,对财富、土地、权力有着强烈的欲望。
当然,这种民风的诞生,在某种程度上也源于吴地贫乏的物质财富,与中原地区的文明富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和强烈的落差。安逸的生活削弱了中原人们的勇气和智慧,而落后的经济条件则大大激发了吴人贪婪好胜、崇尚掠夺的轻死精神。
《汉书·地理志》称:“吴、粤之君皆好勇,故其民至今好用剑,轻死易发。”
吴越相邻,风俗接近。“吴王好剑,而国士轻死”。领袖的魅力是无穷的,由于君主好剑尚武,老百姓自然上行下效,跟风追随。同时,吴国统治阶层极力鼓吹“父母之仇不与戴天履地,兄弟之仇不可同城接壤,朋友之仇不与邻乡共里”。经过这样的“洗脑”后,吴人勇猛善战,具有浓重的血族复仇观念,多豪侠壮士,视死如归,甚至以剑自刭之风也成为一种流行时尚。
第四,吴国具有好强的君王和贤能的群臣。
吴国虽然和周王室及中原诸侯关系交往也算密切,但是由于其地理位置处于当时的天下边缘,所以很少受到各诸侯国的正眼相待。传至第十九代君王寿梦接位后,吴国日益强大并称王,被诸侯各国尊为盟主。
随着吴国与晋国交好,开始与中原交流,经济、文化得以发展,国势强盛,颇具新兴气象。寿梦执政时,吴国也开始有了年号和文字记载。勾吴从这个时候开始酝酿起其辉煌而短暂的爆发,经过数十年的励精图治,成为拥有今江苏、上海、浙江、安徽等地的“泱泱大国”,并开始进攻亲楚的小邦巢、徐。
史籍载“吴始大”。
阖闾:吴国“政改”的破坏者
寿梦有四个儿子,分别是:诸樊、余祭、夷昧(也称余昧)、季札。
跟自己的远祖周太王一样,寿梦也患上了喜欢小儿子的毛病。他认为四个儿子中,季札最贤,便想立他为世子,将来好把王位传给他。但这样做,一来不合周礼规定,二来季札总以有兄长而拒绝接受。于是寿梦采取了迂回策略,在临终之前发明了“轮值主席制”。先传位于长子,并要求兄终弟及,轮流坐班,诸子依次传位,直到传给季札为止。
遵照着父亲的遗嘱,长子、次子均严格执行,后传至三子余昧。刚当了四年吴王就不幸得了重病的余昧,临终前重申寿梦遗命,要传位给季札。季札感到再也无法推托,索性一走了之,逃到延陵躲了起来。于是,余昧将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僚。规则一旦被打破,祸患也就发生了。轮值主席传位制被打乱后,引起诸樊之子公子光的严重不满,最终引发了专诸刺王僚、鱼肠剑夺位的系列传奇故事。
采取血腥暴力的非道德手段夺取吴国王位的公子光,就是后来的阖闾。
公元前514年,吴王阖闾即位。“阖”,即合家、全部的意思;“闾”,是单位名词,当时 二十五户为一闾。“阖闾”意思是全国人民的城,由此可见当时吴王具有包揽天下、称霸列国的政治野心。
也许,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注定。虽然阖闾采用了非道德的手段夺取王位,成了吴国政治体制改革的破坏者;但是事实证明他确实是一个治国理政的优秀人才,且天生具有成为王霸的领袖潜质。
阖闾上台后,为了稳定政权,便开始励精图治。阖闾从“改作风、任贤能、重经济、强国防、定战略”抓起,在政治、军事、经济等领域全面入手,实施强国富民的振兴计划。
首先,阖闾从自我做起,率先垂范,转变领导作风,改变政治风气。
《国语·楚语下》记载,“阖闾口不贪嘉味,耳不乐逸声,目不淫于色,身不怀于安,朝夕勤志,恤民不羸,闻一善若惊,得一士若赏,有过必悛,有不善必惧”因而大得民心,使吴国在各方面出现欣欣向荣的气象。
其次阖闾注重广泛搜罗人才,任贤使能,采纳良策,听取民声。
他任用了楚国旧臣伍子胥,听取其振兴吴国的建议。并召伍子胥为行人,参与兴国大计;以伯嚭、华登为大夫,共谋国事。经伍子胥七次力荐,阖闾亲自召见了时为罗浮山下一个无名种菜人的军事家孙武。他在被孙武献上的兵书中博大精深的谋略思想折服的同时,也对这个二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是否具备统军作战的实战能力产生怀疑,便提出让孙武训练后宫妇人以作为严格的人才测试。最后的结果是,阖闾在付出了痛失两位爱姬,连续六日食不甘味、夜不安眠的沉重代价后,终于抛却杀姬之恨,拜孙武为将军。
由此可见,阖闾在“任贤能”上虽然不拘一格,但也不是徒好虚名、用而不察。
阖闾当政之时,吴国虽然逐步走向强盛,但仍有不少困难:譬如常受江河海水的侵害,军事防御设施尚不完备,国家和人民的安全没有保障;国家粮仓还未建立,荒地也未充分开垦。
而此时,西边的楚国已成为雄踞中南的“泱泱大国”,南边的越国也正在开始崛起,并对吴国构成威胁。
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具有政治胆识的阖闾在吴国推行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重经济”政策。经过几年的努力,吴国不断发展壮大,百姓丰衣足食,乐于为国家而献身。他让伍子胥主持修建的阖闾大城,就是今天的苏州古城,其规模位置迄今基本未变,为世所罕见。
具有了强大的经济实力后,阖闾开始把重点转向军事上的发展,以“强国防”。
他在“军神”孙武的帮助下,加紧训练吴国士卒,提高战术素养,以适应与中原诸侯国作战的需要;同时训练舟师,制造战船,加紧制作锋利的宝剑,以供战争之用。
《吕氏春秋·上德》谓:“阖闾之教,孙吴之兵,不能当矣。”由于治军“申明军纪,赏罚必信”,吴国建立了一支齐勇如一、士气高昂,能同时进行水陆灵活作战的“海军陆战队”。
吴国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力量逐渐得到加强,于是开始崛起,首先把矛头指向了强大的楚国。
为了给楚国点颜色看,他一举灭亡了楚的附庸——徐国。楚国对此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徐国称王。吴国随后一举出兵,五战败楚,攻破楚国郢都,掠楚地近千里。楚国几近灭亡,诸侯震惊,至此吴国的声威达到顶峰。
在范蠡和文种进入吴国秘密调研期间,正是阖闾当政的黄金时期。
面对着如日中天、几近完美的强大吴国,“蠡种”组合是考虑放弃对楚国的信念,留任吴国谋求霸业?还是不改初衷,坚持走“扶越抑吴”之路,选择一次前程未卜的挑战之旅呢?
在反复权衡中,范蠡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的师爷老子所留下的几句话——“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是呀,满招损,谦受益,洼则盈,敝则新。
对于范蠡而言,吴国已是太强大、太饱满了。就算二人留在吴国得到任用,也只不过是依照先期谋划好的吴国“国家战略”进行执行而已,没有太大的发展空间,难以施展自我的真正才华。更何况,“君子逢时,不入仇邦”,就算楚国再不爱我们,我们也不能不爱自己的祖国呀,不能因为一份工作而失去了“故国之亲”。
还是去越国吧,它是一个一切都是未知数的国家,一个如同一张白纸般可以任由我们随意施展、自在驰骋、全程谋划、倾情付出的国家,也是一个可以帮助我们实现迂回救楚的国家。
以小博大,以弱胜强,这正是检验范蠡所学道学智慧的绝佳机会呀!
静心读《道德经》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
揣而锐之,不可长保;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
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功遂身退,天之道。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
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
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
是以兵强则灭,木强则折。
强大处下,柔弱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