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引

“拉呢？”

“拉呢。”

回答完芭拉杰依的问话，我继续蹲在帐篷前，注视着这个小东西叉开两条后腿，拼尽全力地挣扎着，试图排出腹中的累赘物。

它的表情因为过于困惑而显露出楚楚可怜的无辜。它不清楚，本来每天都是叉开后腿往下一蹲就能顺理成章地完成的动作，今天为什么变得如此艰难。

它几乎倾注了所有的力气，全身颤抖着，憋着气，将全部的力量都投入到这一次艰难的排泄上。

我感觉自己也许等了足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漫长的等待让我几乎失去了信心。

终于，在它的身后传来几乎不易察觉的轻微的“噗”的一声，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落在林地覆盖着腐殖质的松软地面上。

我和它都松了一口气。

但它仍然感到困惑不解，站稳之后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排泄物。今天的排泄物显然有些不太一样，不过，在犹疑不定地嗅嗅之后，它对这东西就失去了兴趣，跑开了。

那是一枚五号聚能电池，在林地五月懒散的阳光之下，闪闪发光。

昨天，它就在我的注视之下，突然叼起了我从闪光灯上卸下的电池——它对所有陌生的事物都持有旺盛的好奇心。

我怕它吞下去，一边训斥着它，一边冲过去抢电池，但它并不给我这样的机会。

当我冲到它身边时，那电池已经不见了。

帐篷里光线昏暗，我没有看到它吞咽的具体动作，但是在对它周围直径大概一米的地面进行全面搜索并最终一无所获之后，我确信——它把电池吞下去了。

如果电池漏液，会相当危险。即使是质量非常好的正品电池，谁能保证它不会在狗体内强大胃酸的侵蚀下破损。

但它却没有任何特殊的表现，叼着一块皮子趴在帐篷门口，一边晒太阳一边练着牙口。

于是，直到今天，它才将这枚危险的电池排了出来。

它是琴姆且，我送给山上鄂温克[注]朋友的小狗，来自呼伦贝尔草原的牧羊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