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古老的诗学

人们常常奇怪，为什么我要选择从两千多年前的理论来汲取知识，帮助理解一个出现不久的现象。有些人相信我说的话，认为艺术和文学理论在计算机领域中也可发挥作用，但是对于一种他们认为很古老、早就过时的方法，这些人仍然很难接受。为什么要选择亚里士多德（Aristotle）？对于现今的我们，在公元前4世纪定义的概念能有什么帮助？没有更合适的现代理论吗？

我想先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毫无疑问，近现代有不少理论家对戏剧评论做出了重大贡献；接下来的几章将提到他们之中很多人的工作。但是，没有一个理论家提出的戏剧理论像亚里士多德的理论那样宽泛、完整且浑然一体；他们也没必要做到像亚里士多德那样。对于多数理论家，《诗学》就是一个起点，提供了很多供他们调整和阐释的观点。一些人把它当做了试验对象；许多理论家（如第1章提到过的Bertolt Brecht）对亚里士多德《诗学》的某些论点做了令人信服的修正。但是，没有一个理论家对戏剧的本质提出另外一种完善的理论，并得到相对广泛的接受。

选择《诗学》的另一个理由是，相对于更加现代的理论（如后结构主义），亚里士多德的模式更适合应用于我们的技术。为了构建在基于计算机的环境中具备戏剧特质的表现形式，关于结构元素和动态必须有一个深刻、历久弥新且逻辑合理的概念，而亚里士多德恰恰提供了这种概念。

亚里士多德（公元前384—322年）是哲学家柏拉图（Plato）的学生和后继者。他撰著甚多，包括《伦理学》、《修辞学》、《物理学》和《形而上学》。当时的自然科学，最终形成了我们如今所知道的科学。他所做的工作包括我们现在所称的哲学和科学思维，他所探究的主题从生物学到逻辑学，从政治到艺术，极为广泛。他是亚历山大大帝的老师，后者在公元前336掌权，开辟了希腊化时代。

在亚里士多德工作和撰著之前一个世纪，希腊戏剧得到蓬勃发展，代表人物有埃斯库罗斯（公元前525—456年）、索福克勒斯（公元前496—406年）、欧里庇得斯（公元前485—406年）和阿里斯托芬（公元前448—380年）。在公元前5世纪的那些灿烂的日子里，戏剧看似从这些早期剧作家的脑中直接跳出、成形。

在回顾那个璀璨的世纪时，亚里士多德给自己定了一个任务：理解诗歌的各种形式（包括叙事、歌词和戏剧）源自何方与原理。亚里士多德对诗歌的评论与他的老师柏拉图不同。柏拉图认为，诗歌创作过程本质上是没有清晰规则的，所以无法解释；亚里士多德则用逻辑术语描述了诗歌创作过程。柏拉图抱怨戏剧和诗歌不能“灌输德行”；亚里士多德则不认同，他如下描述并拥护诗歌的价值。

结构是什么

我们先看看《牛津英语词典》对“structure”（结构）的定义（2013）：

名词1.复杂事物的组成部分或其元素的排列与关系；例句：这两个句子有相同的结构。2.由几个部分构建的建筑或其他物体；例句：车站有一个漂亮的结构，不应该拆毁。

亚里士多德笔下的结构取的是定义1，其用法中包含了元素的排列和关系（动态）。对于本书提到的戏剧交互，关于戏剧结构的理论（如亚里士多德的《诗学》中的介绍）可以指导外部和内部表现；即，结构元素与动态的概念会同时反映在代码和体验中。

我经常谈及结构，甚至可以说我自己就是一个执著的结构主义者。我的意思是，特定作品的结构系统是其完整性、可理解性和美的基础。关于这一点，可以进行长篇大论，但是这里我们就不探讨这个问题了。

我有时候会身着黑衣，抽着Gauloises香烟，但这并不是某一种信号。

诗歌的目的是提供愉悦感，而且是理性的愉悦感，是美好生活的一部分；通过表现严肃的行动，诗歌确实会引发情感，但是只会净化情感，激励观看者；因为艺术表现一般概念而不是特定事项，所以它比实际事件和物体更贴近现实，而不是柏拉图所说的远离真实（Kitto 1967）。

由于采用了观察和和探究的方法，并且具有无穷且广泛的好奇心，亚里士多德常被视为西方学术界的先驱。对他的理论，一种常见的反对意见是过于中规中矩；人们常常错误地把《诗学》看成一本规则书（主要原因是文艺复兴时期的许多新古典主义批评家扭曲了亚里士多德的作品来支持他们自己的信念，即戏剧应该提供明确的道德指引）。事实上，亚里士多德的目的是观察、分析和揭示戏剧的本质，而不是规定创作戏剧的规则。他的理论可以运用到创作上，但是这不是因为这些理论是规则，而是因为它们指出并阐明了戏剧的形式特征和结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