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28.跗骨之蛆

帕米拉说自己做了件被绞死几百次都不算过分的事情——将修道院变成了窑子窝。

伊休在魔王城两年也没打听过这些守护者的往事，但安娅说——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罪大恶极的存在。

相比之下，被他亲手捏碎心脏的无头骑士杜拉罕，其实算是历代魔王守护者中最好的一位。

“殿下，真的是太无聊了......日复一日的做那些事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与波澜。那些受惠的居民，已然把修女所做的一切当成理所当然......可能这是风之国的刁民的特性吧？”

伊休微微叹了口气：“这也不是你报复同僚的理由吧？”

“不是报复。”帕米拉摇头道，“同僚很投入，很喜欢。就是觉得太傻了，那种圣教国式的洗脑让我觉得无法融入。我肯定当初不是为了叫醒她们，只是单纯出自于......呃，叫做本性吧？”

她的意思就是想让那些受惠的居民认识到修道院修女的另一面，最终结果是强加上去，而并非她所认为的本性。

如今，帕米拉否定了当初的“觉察”，但没有悔过之心。

不如说，能有悔过之心的守护者，恐怕只有杜拉罕一位。

坏的彻底，坏的无法洗白。

“我很怕死......真的，被绳子缠绕住脖子，一点点收紧，那种窒息的感觉很可怕......我还记得死前流泪、流口水，甚至是尿了一地......”

伊休越听越觉得帕米拉该死。

“我生前不是什么好人，死后也不是什么好魔族。如果太无聊总会去想做些不让自己无聊的事情，殿下应该知道......如果我能控制住本性，也无法成为守护者。”

帕米拉平静且淡然的说出这一切。

仿佛只是在叙述过去那普普通通的事情。

罪大恶极来形容也不为过。

就算是死后，她也始终按照本性来行事。

“那场绞刑带给了我莫大的阴影。现在我变得很害怕，所以我是第一个向您献上忠诚的守护者。”帕米拉说道，“所以，我在努力控制本性。如果真的控制不了，做下了什么错事......”

这时候，梅琳放下手里的书本，说道：“我会杀了你。”

伊休陡然一惊：“咱们不是聊家常吗？怎么就涉及到打打杀杀了？”

“黑骑士殿下，死灵术士通常只会说九句假话一句真话。刚才的那些话里只有生前被绞刑算是真话，其他大部分都是造假，尤其是声称的本性与怕死。我向您打包票，帕米拉本性绝对不坏。”

梅琳直勾勾望着帕米拉，道：“就像她躲避艾米女士一样，多为故意。操控尸体说的‘真话’，也可能是自己心中想说的‘假话’。所以，明明想当一个善良的魔族，却偏偏去干坏事，不杀留着过节吗？”

“啊！呃......”帕米拉面带尴尬道，“其实，我只是想让黑骑士大人知道......呃......被绞刑死需要一个罪名......”

伊休被搞的满脑子糊涂，忍不住捏住她的肩膀，质问道：“说真话，怎么死的？”

帕米拉战战兢兢道：“我的确是修女，但那时候即将离开这个岗位。可能您会笑话，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但是这个女孩有着未婚夫，我被发现了，然后那个年代......很早很早了......您应该懂，同性之间的事情......”

伊休把目光转移到梅琳身上。

她的视线转回到书本上，随口说道：“这是真话。”

“讨厌！”帕米拉抱怨道，“当个坏蛋真不容易。魔王守护者之一的死灵术士，生前怎么能是个好人。这不是和杜拉罕人设重复了吗！？而且，我在魔王城内挑拨离间，那可都是干的坏事！”

伊休松开手，撇开视线。

本不想继续聊下去，可转念一想，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于是，将目光落在帕米拉身上，颇为无奈道：“如果从前不当个坏蛋，你就无法在魔王城生存下去。那么现在，你能不能当个好魔族呢？”

在水门都市就推测过杜拉罕的处境，不只是尴尬，还有格格不入。

前有这样的例子，帕米拉经历过绞刑，没人比她更惧怕死亡。

所以，她只能去做坏事，当个坏蛋，才能与其他守护者相处。

不然就会被盯着，就像杜拉罕与赫娅一样。

安娅告诉过他——在他进入魔王城前，赫娅遭遇过上百次的刺杀。杜拉罕不算她的的推波助澜，也最少有千次。

这就像是在一个恶臭的环境里，人人都是坏蛋，突然出现一个善良、有情有义的家伙，不按照“潜规则”行事，反其道而行之。

有着自己难以触及的欢呼、喝彩。

同一种职位、阶级下产生的巨大落差，不想方设法整死这个不遵守“潜规则”的家伙，那一定是脑子有问题。

“殿下......”

帕米拉微微摇着头：“我害怕。”

伊休不急不缓道：“给你些时间，这段时间跟着我做票大的。然后，我再来问你。”

经过这次闲聊，帕米拉不像在魔王城那样，见到伊休就要跪在地上赞美造物主。

少了恭维，却多了一丝丝的敬意。

进入大型城市帕奇斯的第五天，伊休终于收到了领主的邀请函。

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在城市里四处转悠。

对比南面的居民，这里宛若是两个世界。

生活节奏快的离谱。

天还没亮街道上就出现了一大批去往农田的雇农，这些人脸上充满了疲倦，眼里没有等待收货的期待感，只有焦虑与忧心。

天刚亮大批生产工人就离开家门，不少人顶着黑眼圈拖着疲惫的身躯，精神气相当差。

到了中午饭点，工人们聚在一起走向餐馆，偶尔闲聊却也多是工作。

简单来说，伊休听不到八卦。

一座没有八卦的城市，四面八方的私语都是工作、工作，还特么的是工作，那该多么死气沉沉？

到了晚上，不出伊休所预料。

基本上人人都会在酒馆内待到深夜，不少人离开酒馆就在街边呕吐，更有甚者吐完之后倒在地上睡着了。

这时候，伊休能见到属于帕奇斯的治安队，拖着一大批马车，将这些买醉的人拖回属于他们自己的家。

第二天，这群酒醒过后的人和昨日没任何区别。

酒精就像是跗骨之蛆，帮助领主操控这批雇农、工人。

出于好奇，伊休买了些酒让梅琳传送回魔王城，让炼金术师分析其中的成分。

酒精是很厉害，但也不至于人人都上瘾，这其中一定有着对内“公开”的秘密。

当成分报告传递而来的时候，伊休的脸色极为难看。

因为酒水里兑着一定成分的鸦片。

跗骨之蛆并不是酒精，而是带有这种巨大瘾品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