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心脏骤停
这家【食亭】的风格过于朴素。
伊休经常脑补作为一方首领的魔王所居住的地区应该有多么金碧辉煌，不说一觉醒来在多少平方米的床上醒来，最少得是百八十个女仆陪伴着的酒池肉林般的生活。
结果，魔王陛下开设的餐厅过于简单、过于朴素。
“就这？”
甚至都不设包厢，采用一二楼结构。大厅里摆放着圆桌、方桌，二楼是一条方形回廊，贴近中央的地区摆放着双人餐桌，前后用镂空雕刻的木板做隔断。
其余的装饰也没什么特殊之处，水门都市里的餐厅随处可见，花花草草外加一些壁画玉石。
安娅：“不满意吗？”
“看价格吧。”
环境不算特别好，只能说胜在干净。就像是见到一个女性长得不怎么样，但可以用清秀来形容。
伊休觉得这装修成本可能还不足地租成本的一半，看样子魔王不算多么有钱，可能还不如自己老婆有钱。
于是，他好心劝解：“安娅，如果你觉得魔王算潜在客户，那我还是......”
话并没有说完，因为视线里出现了一对球。就像大海里的漩涡一样，瞬间把他的眼睛给勾了过去，中断了一切思路。
如果不是膝盖被老婆踹了一脚，恐怕伊休得很长时间才回过神。
感觉到妻子脸上的冰冷，伊休立刻抬头讪讪道：“这家餐厅可真大。”
然后又被踹了一脚。
“我错了......”
即使这样，脑海里还有些挥之不去。
原来女性的米诺陶洛斯有那么大，可能一个篮球都算小了，并且没有丝毫下坠的样子。
那个店主说的没错——其他魔族美女也就图一乐！
安娅对比她们，总感觉是一个婴儿。
“我点好了下午茶，先去一下厕所。”
时间尚早，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
明显是正餐餐厅，却提供下午茶，伊休觉得这服务挺优质。
不一会儿侍者就送上了点心与冒着气泡的饮料。
伊休挺好奇，这个世界冒气泡的液体，除了气泡酒也没别的。
“我不喝酒的。”
他把杯子推了推，结果顶着两颗超大型篮球的侍者怯怯懦懦回答道：“这不是酒。”
“好吧，你赶紧走，免得我老婆生气。”
伊休挥了挥手将杯子拿到手里，惊奇的发现这是银制杯。
“餐厅装修一般，餐具倒是用的有点档次。”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喝了口带着气泡的饮料。
入口的一瞬间，伊休的眼睛瞪得老大。
那种在嘴里形成无数气泡轰然炸开的酸爽，是穿越这个俗套世界的首次体验。
碳酸饮料！
伊休又喝了一口，百分之百确定这橘黄色的液体，最少有五分之一橘子味芬达的口感。
“水门都市里的东西，真特么的先进！”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里最大的惊喜是娶安娅为妻，那么排列第二的惊喜肯定是这五分之一橘子味芬达。
这份惊喜化为某种情绪，触动着内心最为柔弱的一部分，伊休抹了抹眼眶——爱死你了，水门都市。
这时候餐厅入口处走进来一老一少，老人穿着黑色长袍胸口挂着十字架，少年穿着白色长袍胸口是圣教国标志。
“金姆大叔？”
伊休认得老人，一年多以前在冬之国结识，是一位虔诚并向空之女神奉献终生的老牧师。
因为他的帮助，伊休才能摆脱【佣兵】的身份，彻底离开那个只有打打杀杀的世界。
没想到在水门都市还能见到他。
“好久不见呢。”
这个老头子很厉害，身上没任何官职与头衔，偏偏认识很多手握权力的人。听过传闻，如果他脱下黑袍换上白袍，恐怕能在圣教国当一个大主教。
不过老头子没什么兴趣当官，更喜欢传教与帮助遇到困难的人，所有人类王国中都有很多这样的黑袍传教士，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女神同时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普通民众。
金姆大叔身旁的少年，一看就知道是圣教国的神官。
估摸着是为了第二次和平契约缔结而来，反正伊休所知道的东西有限，但和平这方面一直是圣教国的国策，包含劝导各人类王国不要为单纯利益而出现争斗。
对此，伊休觉得想让人类永远保持神性，那不如想明天吃什么，晚上用什么姿势睡觉。
魔王开的餐厅，两个神职人员出现，这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只要在水门都市，一切皆有可能。
眼见着两个神职人员走向餐厅深处，伊休喝了口芬达不准备过多理会。如果见面了，点个头当即可，过去没什么好牵扯的，现在的他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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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真的要一个人进去？”少年神官露出一丝忧虑，“货真价实的魔王，一个眼神就能让无数生命哀嚎死亡的存在！”
金姆淡然一笑：“现在与我们一样......不，是比我们更主张和平的存在。这把老骨头，一生无所作为，如今能让【和平】永远持续，很是开心。”
许多代的努力即将实现，哪怕七十多岁了，金姆依旧觉得自己风华正茂。
“可是......”
“多去走走吧......圣教国、水门都市以外的世界，并不如你想的那么美好。”
留下这句话，老牧师推门而入。
黑暗中的一盏微光勉强照亮着房间，坐在椅子上的安娅微微侧目：“等待多时了。”
身旁名为卡丽的女仆谦卑者低着头，无外乎象征安娅魔王的身份。
深红色的长裙，宛如是用鲜血染红。
金姆并不知道这位继位不曾有太久的新魔王，手上走过了多少条性命，但眼下她在主张，竭力主张和平。
这个混乱的世界，或许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
“圣教国的意志从未改变。”金姆微微抬起头，“不知紧急呼喊老朽是为何？”
听闻新魔王很漂亮，却没想到如此美丽。就算以人类的眼光来看，都算是世界顶尖的颜值。
但金姆却感觉一阵毛骨悚然，这个房间里的气息过于冰冷麻木，宛如置身在一个尸横遍野的战场之上。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光是坐在那儿，看着自己都感觉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倒灌进入鼻梁。
他感觉身体里的【神圣因子】在悲鸣、哀嚎，仿佛受到了极为可怕的折磨。
金姆感觉不到她有丝毫恶意，偏偏像是遭到了魔族特有的来源于精神、意识攻击。
原来只是见她，都要遭受这等痛楚。
这就是魔王吗！？
安娅侧着头，用手撑住下颚，满脸冷凝：“意志会被动摇，尤其是你们这些见不得牺牲的家伙。”
金姆错愕，不知魔王何出此言。
“魔族这里的反对者，会在强权与杀戮下选择臣服。而你们人类，这招管用么？或者说，你、那些抱着天真幻想，对人类充满期待的侍神者，真的不会动摇吗？”
安娅想着伊休所言——因为战争而失去的生命远不如一场瘟疫，而这两者加起来远不如一次饥荒。
找到新的粮食品种，亦或者增加小麦产量之前，【战争】是唯一让那些一无所有的人类王国维持下去的办法。
“为什么您会这么想，从几百年前至今，圣教国的主张从未有过动摇。”
金姆强忍住身体的不适，述说着全体神职人员的希望。
第二次签订和平契约，在明面上也就是走个过场，有关税收的问题也只是双方多花费点时间谈判而已。
私底下早已经决定了这个事实，怎么到今天魔王突然怀疑起了【和平】的可能性。
“这一年中【同盟】、【宝石之国】、【铁之国】、【盐之国】都按照战争时期往【水之国】、【冬之国】、【风之国】、【森之国】输送大量的物资，囤积起来防备再次开战。”
“这是正常行为，魔王陛下。”
金姆依旧不太明白，这种正大光明的运输物资，明明是得到了她的许可，怎么今天突然开始质疑。
“牧师，并非是质疑。”
安娅冷酷无情的眸子洞穿了老者的心思，道：“而是真的【和平】，没有任何战争的前提下。那些依靠边界诸国保障本国安全的富裕国家，还会像战争时期不间断输送物资吗？”
这句话落入耳中，金姆猛然一颤，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倘若与魔族停战，开始全面贸易。
战争时期运输物资数量最大的【同盟】，完全由商人组成的国家会第一个中断供给，然后把这些物资运输给魔族换取更有价值的商品，继而转回人类诸国进行售卖。
一年、两年还好。
时间久了，其他富裕的国家会想——凭什么【同盟】大鱼大肉，我们非得去帮助那些隔着好多地方的国家，他们的人民挨饿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这块贸易蛋糕的入场券，不是战争时期哪个王国出了多少条人命，而是本国有多少对等贸易的商品。
“你们善良过度，真的能把饱受饥饿而变得疯狂的人类当做不存在吗？我想说的是这个，唯一的办法就是说服那些富裕的王国，最重要的是【同盟】让他们分出一些利益，给那些只剩下人命的的王国。”
同样的，魔族内部若不实行高压政策，也会出现同样的事情。
这样一来，和丈夫开心的日子也就变少了。
安娅略有些烦恼。
“第二次和平契约，必然会签订。而真正的和平，恐怕最多维持两年。饥饿会冲昏大脑，不管是魔族还是人类都会成为比野兽还可怕的东西。”
想说的话已经传递到了，她从椅子上起身，迅速离开了这个房间。这件必须重视起来的事情，浪费了一些陪丈夫喝下午茶的时间。
如此想着，安娅觉得晚上还是不要让伊休睡客厅了。
“女神啊，这就是你对我设下的试炼吗？”
金姆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惨笑，走出房间后望着那个抱有炙热之心的少年神官，微微叹了口气。
几分钟之前觉得回到了年轻时期，现在只觉得自己半个身子都进入了土里。
“老师，您怎么了？难不成魔王要反悔？”
“不，另外一件事。”
老牧师觉得和这般年轻的神官说这样的事情过于残酷，揉了揉眉心发现自己疲惫不堪。
还是得向圣教国汇报此事。
近一年因为【和平】举国上下都陷入了一种病，坚持太久终于迎来曙光，那沸腾着的血液也该回到从前了。
金姆微微转过身，本想做一个祷告，却没想见到了二楼一张熟悉的面孔。
“在这里稍等一下。”
怎么都没想到，那个【疯子】居然出现在了水门都市，并且还堂而皇之待在魔王开设的餐厅！
“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十几万魔族吗！？被魔族恨之入骨的【魔族杀手】！头颅在魔族内部悬赏金额可是超过七位数，逼近八位数！就算是现在，因为没见到尸体和头颅，任何死亡的消息都不算数，悬赏令依旧没有解除过！并且和平条约里，魔族有要求人类一同悬赏通缉他！”
着急的老牧师走到了那张餐桌附近，气喘吁吁的瞪着优哉游哉的伊休。
“哟，金姆大叔，好久不见。”
伊休本不想牵扯，奈何自己找上门来，递过去一杯水。
金姆接过水杯，组织了一下言语：“我都不知道该如何......”
“行了，我欠你个人情呢。自从放下刀，我过得特别开心，还娶了一个贤惠且漂亮的妻子呢。”
望着他满头大汗，也不知道是锻炼不足还是人老了虚汗狂飙，伊休又递过去一块手帕。
“那还真是该给你们献上祷告与祝福。”
金姆用手帕擦了下汗，发觉比起一年前的伊休，现在的他活得像个人了。
这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红裙的女性走来，还不等老牧师睁大眼仔细观看，伊休就离开了座位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并满脸笑容的向他介绍：“这就是我的妻子，您看我们般配不？”
金姆望着魔王和【魔族杀手】手牵着手，心脏骤停，手里的杯子顿时坠落在地，撒了一地的水还染湿了脚下的靴子。
心脏回跳的时候，只感觉一股寒风倒灌进脊梁骨。
——女神啊，试炼......通常不是不会连续来两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