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苏蕾不知自己醉了好久，终于恍恍惚惚地睁开眼时，却感觉咽喉干渴得快要冒烟了，头也痛得快要炸了，全身上下难受之极，没有一处是舒服的，灵魂好像出窍了一般，整个躯体都是轻飘飘的。
“你终于醒了？”
苏蕾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这才努力睁大眼睛，却模模糊糊地看见了一张脸，忙挣扎着惊恐地地坐起来，摸着还微微有些疼痛的额头无力地问道：“你是谁？我在哪儿？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苏小姐，你昨晚喝醉了，是我把你带回来的，你现在不好好的吗？我能对你做什么啊。”
她这才想起那个酒局，还隐约想起自己把自己灌醉的情景。
“好样的，苏小姐看来不是不会喝酒，而是一般不喝酒，喝起来就不一般啊。”
“哈哈……好酒量……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苏蕾晕晕乎乎地趴在桌上，耳边传来阵阵笑声，也正是这一连串的笑声把她惊得清醒了过来，她瞪眼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眼中现出一副慌乱的神色。
“苏小姐，你昨晚真的喝醉了，本来马主任打电话让我过来送你回家，但你醉得一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又不知道你家住哪里……只好把你先带回自己住的地方了，不过你可别误会，我……我可没……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啊。”他开始是解释，然后是辩解，苏蕾看着他满脸诚恳的样子，此时也已经想起了这张似曾相识的脸，这才有了一种平淡的安全感。
“感觉好点了吗？想吃点东西吗？”他忙问道。
苏蕾感激地点了点头，然后打量了一眼这间房子，发现房子跟自己租住的差不多大，刚好能够放进一张床。
“几点了？”
“上午十点。”
“什么？”苏蕾一听就急了，这时候她应该是在上班的，慌忙爬起来就要走，他却拦住她道：“别急，马主任说已经给你们总编打了电话，你就好好休息吧。”
苏蕾一愣，这才好像突然想起了自己为什么喝酒，忙急切地问道：“合同呢？我的合同呢？”
“这个……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马主任只交待我好好照顾你，别的什么都没说。”
苏蕾沉吟了一会儿又想起身离开，因为她惦记那份广告合同，自己第一次醉酒可全是因为这份合同啊，于是立即起身说道：“我现在就要去见马主任，马主任答应我要签这份合同的。”
“苏小姐，马主任既然答应了你就肯定会说话算数，还有……昨晚的事你也别误会，马主任这个人其实很豪爽，也没什么坏心思，就喜欢喝酒，酒量不大但为人还算耿直，所以你也别太怪他。”
苏蕾又想起了马主任强迫她喝酒的情景，心里就恨得直咬牙，但嘴上说道：“马主任真应该有你这样的下属感到骄傲，不过非常谢谢你，但我真得走了，我还得赶回去上班呢。”她走到门口时，突然回身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昨晚真的非常谢谢你。”
“不客气，举手之劳。”
“那……我先走了！”
“等等……我们……我们以后还有机会见面吗？”
苏蕾听见这话，脸上突然火辣辣的，刚好公共汽车来了，她上了车隔着车窗见他还看着自己，于是又向他轻轻地挥了挥手，汽车离站后，她偷偷地回过头去，那个人影却仍然站在原地，这一刻，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他到底是谁？我们以前真的见过面吗？同学？大学校友？或者是小时候的朋友？她仍然无从记起曾经是否相识，可那种感觉却在心里变得越发真实。
苏蕾回到社里时受到了李总一个人的热烈欢迎，其他在办公室的同事看她的眼神却似乎充满了各种猜想，虽然那些脸上全都带着笑意，但这却令她感到非常不舒服。
“苏蕾啊苏蕾，你可真是好样的，一晚上就把那么大一个客户给搞定了，你就是《爱美》名副其实的功臣，来，大家为我们的功臣鼓掌。”李总兴高采烈地说着奉承的话，苏蕾这才知道合同已经签了，不过不是跟她，而是跟蔡晓晓。
苏蕾了解情况后很生气，但李总这样解释：“你喝醉了不在嘛，而且刚好我也出去了，当时就小蔡一个人闲着，马主任那边又催得急，于是就只有让她过去签合同啦，不过你放心，虽然合同上签的是她的名字，但最后的奖金都算你的。”
从这天过后，苏蕾感觉同事们看她的眼神变了，而且蔡晓晓也多次虚情假意地奉承她有能力，这让她心里多了无数个疙瘩，紧接着又偶然听人说她为了得到这份合约而不惜跟对方公司的负责人上床。这个消息差点把她击倒，但她心想人正不怕影子歪，反正嘴巴长在别人脸上，别人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可这只是她个人的想法，从她搞定那份合同时的时候起，她就发现陈乐也开始对她不冷不热了，好几次她约她一起吃饭都被拒绝了，鸽子间的苏蕾再也找不到任何人分享自己的喜怒哀乐，她感觉自己好像被囚禁在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小岛上，每往前走出一步都会掉进水里，而退路也全被切断了。
一晃就到了发工资的时间，苏蕾已经早早地做好了理财计划，打算拿着奖金先去逛商场，然后去书店，然后再去麦当劳或者肯德基大吃一顿。但当她踏进李总编办公室时，李总编却只像往常一样丢给她一个薄薄的信封，她觉得不对劲，打开一看，信封里仍然装着少得可怜的一点钱。
“李总，你是不是弄错了？”苏蕾很诧异，李总却反问道：“什么错了？怎么，钱的数目不对吗？”
苏蕾以为总编疏忽了，于是提醒了一下他，他却说道：“对不起了苏蕾，本来我当初答应过你把那笔广告的奖金给你，但是……但是你是知道的，我们社里早有规定，谁签合同最后奖金就归谁，我不能因为你坏了规矩嘛，所以……”
苏蕾彻底地懵了，打死她也没料到事情的结局会是这样，她想据理力争却说不出一个字，李总却还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苏蕾，其实你是很有能力的，如果你继续努力，我想很快会成为《爱美》的佼佼者。”
苏蕾本来她是一个不容易发怒的人，但此时突然怒视着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睛咬牙切齿地吼道：“你休想！”
“你说什么？你是怎样跟上级说话的？真是不像话！”李总暴跳如雷，猛地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但苏蕾已经豁出去了，这个外表温柔内心却十分倔强的女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颗被欺骗的心脏狂跳起来，当即怒喝道：“我今天要告诉你，从现在起你休想再利用我，我受够了你，还有外面那些虚情假意的家伙！”
“你，你……”李总被气得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苏蕾此时去意已决，当她冲出《爱美》杂志社的大门时，只有蔡晓晓一个人面带微笑，一副胜利者的样子。
“苏蕾！”陈乐在苏蕾冲出门的时候轻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可苏蕾根本没听见，蔡晓晓在后面阴阳怪气地翻着白眼说道：“喊什么喊，你也想跟着走吗？可怜虫一个，走了更好！”
当苏蕾站在大街上时感到一阵巨大的迷茫，不知自己究竟还可以去哪里，但她想起李总那张被气歪的脸时心情又马上变得舒畅起来，回身对着那栋大楼对自己说道：“此处不留姐，自有留姐处。”
闷热的天气仍然让人喘不过气，阳光落在身上就好像被针刺了一样难受。
苏蕾笼罩在汗水里，步履蹒跚地沿着大街前行，虽然对自己刚才的反抗感到很解气，但突然又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老太太，又像一个流落街头衣食无落的乞丐。她忘了时间，忘了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天就黑了，繁华的大街上华灯初上，霓虹灯下人影绰绰。
“姐姐、姐姐，帮帮忙，买束花吧。”
苏蕾正在夜色迷离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徘徊，突然被一个卖花的小女孩拦住了去路，她看见女孩的眼神时几乎心碎，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啊，充满了倔强，而又流露出一丝令人心痛的乞求。她想起自己的遭遇，那颗本来还算坚强的心在这一瞬间被击得粉碎，不禁对自己说道：“苏蕾啊苏蕾，和这个小女孩相比，你觉得自己应该放弃努力的方向吗？”
苏蕾接过玫瑰闻了闻，笑着掏出五元钱递给了小女孩，然后微笑看着她淹没在了人海中，但她手中玫瑰的芬芳仍然残留在风中。
夜色沉沉，人影同归，热闹了一整天的云海也终于安静了下来。
苏蕾疲倦地回到租住屋时，数着今天刚刚领到的一千多块钱工资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中。这几个月来，她独自在云海闯荡，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干什么几乎都是一个人，以前还有陈乐可以交心，但现在又完完全全地变回了一个人，而且手上就剩这么点钱了，即使有一肚子的抱负，可是现在仍然没人愿意给她机会。她在《爱美》上班的间隙，也抽空到另外几家小媒体去应聘过，但对竞争日益激烈的媒体来说，要招聘一个人就意味着要多付一个人的工资，所以几乎所有的媒体在回答她时似乎都说着同样的话：“我们会慎重考虑你的条件，不过我们暂时没有进人的打算，你先回去等我们通知吧。”可是直到现在为止，她都没接到过任何电话。
她看着镜子中自己还算漂亮，但略带疲倦的面孔，重新数了一遍自己身上剩下的所有的钱，然后小心翼翼地装进包里，躺在那张一动仍然会咯吱咯吱响的床上告诉自己今晚做一个好梦，明天继续努力寻找新的工作。
这天晚上她毫无预兆地梦见了那张英俊的脸，她在梦里苦苦追寻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想知道他们究竟曾经在哪里见过，可每次在要触摸到时那张脸又突然离她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