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成为同桌
天放晴了，麦子收完了，腾出了地，人们又开始忙着种玉米。那时候种玉米也没有机器，一切都是人工操作。别人家都是两个人，一个人刨坑一个人丢种就行了。而郭秀再也不敢让乔家诚帮她干活了，再说他也开学了。所以她只能一个人先把一片地一行一行地都刨出小坑，然后再丢种，再埋土。就这样慢慢地在地里挪动着。虽然这样比别人家麻烦而且慢了许多，但这比起前几天的那些活儿轻松太多了。
要命的麦季总算过去了，不管咋说，郭秀总算跟别人家一样收好种好了。这时，乔顺子让乔根顺代他来要钱来了。他们两口子都不跟郭秀搭腔，所以就找他哥当个中间人。郭秀问：
“他要多少钱？”
“两，两百。”乔根顺支吾了一下说道，脸上现着不自然的表情，显然也觉得自己弟弟有点狮子大开口。
“两百？”郭秀不敢相信地瞪大了双眼，“我们家的猪能有多大能耐，一会儿能吃他家两百块钱的粮食？”
看郭秀生气不想给，乔根顺俩眼珠子贼溜溜地一转，吓唬道：
“你家的猪挺大个的。你要不给，万一顺子告上派出所，美红娘家在派出所有人，到那时你就更吃亏了。”
郭秀明白，乔顺子这是想趁机讹她一回，把他跟乔大勤出门时，冤花出去的那两百块钱路费在她身上给勒索回去呢。乔根顺肯定是站在乔顺子这一边的，自己一个妇女咋斗得过他俩。胳膊拧不过大腿去啊，她只好卖粮食给了乔顺子两百块钱。那天早上在厨房里发现的三百块钱，她还是不敢动，毕竟来路不明。
又过了些日子，放暑假了，地里也忙好了。郭秀就想着让乔家诚看着弟弟和妹妹，她去干砖机挣点钱。没办法呀，别人家的小孩都有零食吃，而自己的孩子只有眼馋的份儿。再说，开学了还得给家诚、雪草交学费，雪草也到了上学的年龄了。郭秀便去找了乔根顺问他的砖机还要人不。乔根顺想了想，便同意了让她干。郭秀刚从他家一走，他媳妇马大玲便埋怨他说：
“你咋能同意让她去咱家的砖机干活？没多久之前，她还嘲笑咱家没儿子呢！”
“我也是没办法了，现在天热，干砖机的人少，砖机都快运转不起来了。正好她能吃苦又能干，先让她干吧。”乔根顺解说道。
从乔家诚放暑假的第二天起，郭秀就开始起早贪黑地去乔根顺的砖机上干活了。干砖机也就是把砖机里新挤出的生砖拉到指定的地方晒干，等着装进砖窑里烧成熟砖。新挤出来的砖都是湿泥块，一板一板地抬到木板车上拉走。每次都要装几百斤，一天到晚顶着烈日，拉着几百斤的湿泥块不停地跑，有多辛苦有多累，可想而知。
这么辛苦的工作，郭秀每天放工回来，两条腿都如灌满了铅一般。就这样也没空歇息一下，还得赶着做饭，乔家诚毕竟还小，只会做一些简单的饭。馏馏馍，熬点米汤，但总不能光让孩子吃这些。郭秀只好再拖着疲惫的身体擀点面条，让孩子们换换口味。
尽管每天过得很辛苦，但是可以挣到钱给孩子买零食，又可以省下一点给孩子攒学费，郭秀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只是学费还没攒够，乔根顺突然辞退了郭秀，不让她干了。因为，三伏天一过，天不那么热了，几个人又找到乔根顺要去干砖机，人手一够，再加上马大玲一直记恨着郭秀，乔根顺便把郭秀给剔除了。
郭秀只能屈从，人家是砖机老板，人家想让谁干就让谁干，她心中再不甘又能如何？
眼看着快开学了，学费还没凑够，郭秀想了想，只好又卖了点已不宽裕的粮食，才凑够了俩孩子的学费。
开学了，郭秀领着孩子们出了家门，准备去学校给乔家诚和乔雪草交学费。一路上小雪草挎着妈妈用破衣服改的书包甭提有多高兴了。
不一会儿，娘几个便来到了学校大门前。两扇生了锈的黑铁门大大地敞开着。像是在欢迎家长、学生们随时进院内参观查看。对着大门是一条砖铺的笔直的走道。走道两旁各三排瓦房，也都有些破旧了。里面满是孩子们闹哄哄的吵闹声。
不过整体看上去，校园里倒是挺干净、整洁的。最前面一排瓦房前的院子比别处大些，像是操场，有几个小孩儿在那里戏耍着。乔家诚告诉妈妈，走道右边最后一排是老师的办公室，到那里交学费。
娘几个来到老师办公室门前，见里面熙熙攘攘的一屋子人，有大人也有小孩，大概都是来给孩子交学费的。郭秀站在门口正向里面瞅着，陈东明看到了她忙走了出来。
“嫂子，来给孩子交学费呢？“
“是啊，交给你行吗？”
“行，不过你要手头紧的话，我先帮你垫上也行。”
“不用，不用，我有，还是交上吧。”郭秀说着忙把钱递到了陈东明手上。陈东明接过一看两份，便摸着乔雪草的头问：
“这个小妮子也该上学了？”
“是啊，八岁了，该上一年级了。”
“我就教一年级，走，我领你们去教室。”
娘几个跟着陈东明来到走道左边的第一排瓦房的门前，见里面已经坐了二三十个跟乔雪草年纪相仿的孩子了。郭秀瞅着瞅着，忽然瞅见了乔根顺的闺女乔圆圆，她正坐在第一组的第二排，旁边还没人。郭秀担心陈东明让乔雪草跟她坐在一起，便小声对他说：
“那个根顺的闺女圆圆，平时老跟雪草斗，雪草又老实不敢跟别人争，能不能让她俩坐远点？”
“那就让她跟陈峰坐在一起吧。这孩子啥都不会，我又让他留级了。不过，就是怕他把雪草再给带坏了。”陈东明露出有点顾虑的表情来。
“别这么说，陈峰是个好孩子，我就很喜欢他。”郭秀很不满陈东明对他儿子的评价。
“那就让他俩坐一块儿。”陈东明说着领着雪草走向了陈峰。
看到乔雪草，陈峰冲她高兴地笑笑，往里挪了挪身子给乔雪草让开了座位。乔雪草也对陈峰友好地一笑，坐在了他身旁。
郭秀跟着陈东明又把乔家诚安顿好，便领着乔小诚放心地回家去了。
郭秀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开学没几天，乔雪草果然遇到了乔圆圆的挑衅。
那天，郭秀做饭有点晚了，乔雪草吃过饭怕上学迟到，背上书包便慌慌张张地向学校跑去。进教室时，由于着急一不小心蹭到了乔圆圆课桌上的文具盒，文具盒“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顿时里面的橡皮、小刀、铅笔全撒在了地上。乔雪草忙蹲下一一帮她捡好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歉意地瞅了她一眼，跟她道歉：
“对不起。“
乔圆圆早已气得咬牙切齿了，她大声嚷道：
“你给我摔坏了，你赔！这是我爸托人从城里给我买的，你赔得起吗？”
乔雪草自知理亏，一时不知该咋办才好了，只是为难地低着头捏揉着衣角。
“你的文具盒多少钱买的？”突然有人问乔圆圆。乔雪草抬头一看是陈峰。他像个小绅士似的一脸严肃地看着乔圆圆。
“两块钱！”乔圆圆厉声答道。
得到答复，陈峰便安慰乔雪草说道：
“你先回座位，我去找我爸要两块钱。”说着，他就跑了出去。
乔雪草悻悻地回了座位。
不一会儿，陈峰出现在了乔圆圆的课桌前。他小手一拍，把一张两元钞票拍在了她面前，然后大声说道：
“看清了，两块钱，还你了啊。”
乔圆圆毫不客气，一把抓起那张两块钱钞票，就往她文具盒里塞。
“哎？你干啥？你说你的文具盒是两块钱买的，我现在给你两块钱了，那你这文具盒不该属于我了吗？”陈峰环抱起他的两个小胳膊，冷冷地盯着乔圆圆，等着她把文具盒腾出来给他。
教室里一片寂静，同学们都朝他们这边看着。
乔圆圆踌躇着，她这可是新买的文具盒，实在不舍得给别人。可是，心有不甘，又不愿认输把钱还给陈峰。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大家说，她该不该把文具盒给我？”看乔圆圆迟迟不愿交出文具盒，陈峰对着全班同学嚷了起来。
“该！”一些同学异口同声地附和起他来。
毕竟第二次留级的学生了，年龄应该在班级里数得着的，他爸又是这班里的老师，所以还是有些威望的。
“还给你的钱！我还要我的文具盒！”在几个同学的起哄下，乔圆圆只得忍气把那两块钱猛地拍在课桌上，还给了陈峰。
“这可是你不让赔的，以后不许再提文具盒的事！”陈峰又给乔圆圆打好预防针，然后小手一抓，抓起两块钱回座位了。
陈峰走到乔雪草身旁，乔雪草抬起头又感激又崇拜地对他笑笑。
“看到了没？像她那样的人，该还手时就得还手，不然就得总被她欺负！”陈峰对乔雪草举了举手中的两块钱，煞有介事地说着。
看着陈峰那义气凛然的样子，乔雪草突然感到陈峰身上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拉她靠近。
乔圆圆看有陈峰为乔雪草撑腰，他爸又是他们的老师，所以也不敢再为难乔雪草了。只是每当她爸托人从城里给她买点新鲜的学习用具啦、玩具啦、新衣服啥的，她就会故意在乔雪草面前炫耀一番。对于这些，乔雪草只是装作看不见，一如既往地认真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