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彩礼
乔家诚的媒终于定了下来，接下来的彩礼又让郭秀头痛了起来。
这几年，她和乔大勤攒点钱，都还盖房子时欠的债了，手里根本没有一点积蓄。
乔家诚上学时就已养成大手大脚花钱的毛病，打工了自己能挣钱了，就更加舍得放开量花了，因此，也没攒到几个钱。
东凑西凑地也就凑出来两千块钱，而当时农村的彩礼正流行“六六大顺”，也就是六千六的彩礼。这还差着一大截呢，郭秀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生怕给女方送彩礼晚了，人家再变卦了。如果因为彩礼，再让儿子失去一个姻缘，那她将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咋办呀？跟谁去借呀？郭秀是吃不香睡不着，白天想晚上也想，想着筹钱的办法。
跟她家关系比较好的，也就只有刘秀芝家和陈东明家。刘秀芝家是不能张口的，虽说她男人乔润生在城里打工挣了些钱，但他们刚给他们的小儿子乔明辉，定好婚送上彩礼，大儿子又在上大学要拿生活费，所以也不会太宽裕。
那就只有陈东明家了，陈东明家是没有啥负担，陈东明当着老师每月都有工资。
可是，就因为乔大勤救过陈峰，他们一家报恩已经报得太多了，如果她再去跟陈东明一下子借这么多钱，那也显得她太恃宠而骄了。因此，也不能跟他家张口。
郭秀思来想去，她只有去找乔玉田了。乔玉田是村长，家里也没啥经济负担，看他碍于面子能不能借给她一些钱。
几经思虑，想到乔玉田时，郭秀已经睡下了，突然想到一丝希望，她可睡不着了。说去就去，她就忙穿衣起床。
起床走到外面一看，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他们现在住得离乔玉田家比较远了，一个人去乔玉田家，还真有点害怕。郭秀就去喊乔雪草，让闺女陪她去。
正好乔雪草也正在失眠呢，听到妈妈喊她，便起了床。娘俩一块儿摸着黑，向乔玉田家走去。
叫开乔玉田家大门，开门的正是乔玉田，乔玉田把娘俩让进屋里，郭秀就开门见山地对他说明了来意。
谁知，不等乔玉田开口，乔玉田媳妇从套间门里冲出来，就对郭秀不客气地叫嚷了起来：
“没有！俺们家没有钱！俺俩孩子的学费，俺们还愁着呢！”
乔玉田抱歉地对郭秀笑笑，说道：
“对不住啊，婶子，确实不能帮你。”
乔玉田总算给留了一点颜面，李玉芝是钱不借，颜面也不给。
娘俩只好悻悻地离去。
娘俩从乔玉田家出来，又摸着黑往家里走去。她们走到村后那条大路上时，郭秀走到路旁，无力地往一棵歪倒的树木上一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乔雪草疼惜地看着夜色中妈妈的身影，浓黑的夜色如同无尽的哀伤、悲凉，将她重重包围。她心情沉重地走到她身旁，默默地紧挨着她也坐了下来。
“妈该到哪儿去筹钱呀？这一直给人家送不上彩礼可咋办呀？”郭秀像喃喃自语，又像是对闺女倾诉着。
“总会有办法的！”乔雪草用双臂拥住妈妈的双肩，娘俩的头紧紧地靠在一起。总会有办法的，能有啥办法呀？她也只能这样安慰妈妈而已。
“大娘，雪草是你们吗？”黑暗中突然走来一个身影，听声音是陈峰。
“是我们，是陈峰吗？”乔雪草一阵吃惊，忙站起身来。
“哦，是我，这么晚了，你们在这里干啥呢？”陈峰走到了娘俩面前。
“没事儿，就是在这儿坐坐。你呢？”
“我出来跑步呢。每天不沿着村子跑两圈就睡不着，习惯了。”陈峰轻快地说着。
片刻沉默，陈峰又关切地对娘俩说道：
“这里挺冷的，你们还是赶快回去吧，我先走了。”
娘俩齐声应着，陈峰便跑着回家去了。
陈峰为啥跟乔雪草简单地打个招呼，就走了呢？他是急着回家找他爸妈去了。其实，刚才乔雪草和郭秀的对话，已经被他听到了，他只是装作不知道，他想悄悄地帮她们。
陈峰回到家里，把乔雪草家里的情况对爸妈一说，并问他们能不能借钱给她家。李书兰一听立即答应，比陈东明还要果断。
陈峰刚才走在路上还顾虑重重呢，万一爸妈不同意，该咋做他们的思想工作？真没想到他妈会这么爽快，毕竟好几千块钱呢。一看妈妈如此深明大义，陈峰顿时高兴得，把他所知道的所有赞美的词语，都一股脑地直往他妈身上贴。
“臭小子，没大没小的。”李书兰佯怒地嗔怪着儿子，心里却另有打算。
第二天吃了早饭，李书兰拿出存折，就催着陈东明赶快去集镇上的信用社去取钱，好像怕自己的钱送不出去似的。
陈峰不知道他妈心里的如意算盘，陈东明可知道。好在他也赞同媳妇的如意算盘，就依言拿着存折赶集去了。
陈东明把钱取回来，李书兰用一块新手绢包好，就忙着向乔雪草家走去。
当李书兰打开手绢，把一沓崭新的百元大钞呈现在郭秀眼前时，郭秀是感激得双唇直颤抖，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嫂子，这是五千块，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凑。”李书兰十分大气地说着。
“够，够了。就是，这么多钱，我不知啥时候能还给你们。”郭秀布着血丝的双眸中，浮现出了水雾，说话甚至都哽咽了起来。
“哎呀，嫂子，咱都快是一家人了，还跟我这么客气。这钱，就当是我们给雪草提前送的彩礼了。”李书兰试探着说完，然后偷偷瞄着郭秀的神情变化。
“陈峰是个好孩子，说实话，我挺喜欢他的。”郭秀明白了李书兰的用意，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真的啊！太好了，嫂子！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李书兰上去双手握住郭秀的手，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起来。
两人正一起高兴着，乔雪草背着一捆柴禾从外面回来了。
“雪草呀，捡这么多柴禾！”李书兰是看到乔雪草就会满心欢喜，她松开郭秀的手就忙给乔雪草打招呼。
“嗯，婶子来了。”乔雪草从背上卸下柴禾，也忙热情地招呼李书兰。不过，当她看到她妈手中的一沓百元大钞时，她的笑容僵在了嘴边。
“嫂子，我该回去了。”李书兰并没有注意到乔雪草的表情变化，她仍旧高兴地笑着对郭秀说着，就向外走去。
“快该晌午了，吃了午饭再走吧。”郭秀忙挽留。
“是啊，婶子，吃了午饭再走吧。”出于礼貌，乔雪草跟着附和。
“不了，吃啥饭呀，我这几步就到家了。”李书兰经过乔雪草面前时，还不忘欣喜地上下打量她一下，才喜滋滋地走了。
送走李书兰，乔雪草默不作声地回了自己房间里。
昨天晚上，她和妈妈刚碰上陈峰，今天陈峰妈就送钱来了，可见，陈峰肯定听到了她和妈妈的对话。他又要可怜她，又要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扯上金钱。而且这次，她想拒绝都没有能力拒绝了！
妈妈为了哥的彩礼钱，都快愁出病来了，这下终于解了燃眉之急，如果她要要求妈妈把这钱还给陈峰家，那就等于是把刚从火坑里爬出的妈妈，再次推入火坑。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接受陈峰家的金钱帮助了，她和陈峰的友情再也不能纯洁无暇了！
乔雪草正坐在床上独自伤神着，郭秀走了进来。她双手捧着李书兰给她送来的包着钱的手绢，仿佛捧着全世界。她走到乔雪草跟前幽幽地说道：
“终于可以给你哥定媒了！我知道这样，有点委屈你了，不过以后，妈一定会把这钱给你补上的！”郭秀语气中有对闺女的歉疚，也有抑制不住地欣喜、激动。
“妈，没事儿，赶快给人家女方送彩礼吧，这钱我来还。”乔雪草没有听到李书兰和郭秀的对话，所以也没有理解妈妈口中的“委屈你了”是啥意思，只以为妈妈的想法跟她一样，因为钱而使她和陈峰的关系变了质。
“你咋还？”郭秀诧异地看着闺女。
“我决定了，过了年，我就出去打工。”为了给哥哥定媒，家里都倾尽所有了，还借了陈峰家的钱，她还有啥颜面再把学上下去。况且，她也不能上学了，一学习就头痛难忍。
“你不上学了？你不想考大学了？”郭秀更加吃惊起来。
“我一学习就头痛，不想上了，也不能上了。”乔雪草装着淡淡的语气说着，心里却万分疼痛着。
“咋会头痛呢？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郭秀露出一脸担忧，忙走到闺女身旁坐下。
“不用。我从书上看了，我这种头痛就属于用脑过度，不上学就好了。”为了不让妈妈担心，乔雪草对着妈妈无所谓地一笑。
“唉！我还想等你考上大学了，享你的福呢！”郭秀神色暗淡下来。
闺女不能上学了，郭秀猛然感觉，她好像突然折断了一个翅膀，一个飞往充满希望的明天的翅膀。不过还好，她的另一个充满希望的明天即将来临。儿子乔家诚终于要定媒了！
这可是个令人兴奋的好事儿！郭秀就兴奋地向刘秀芝咨询了送彩礼的相关事宜。
刘秀芝的小儿子乔明辉刚送过彩礼，所以她比较懂这其中的规矩。她告诉郭秀，送彩礼时，还得带上好多种礼品。吃的可以是整箱的水果啦，大块的肉啦等等，另外，还要给女方买两身衣裳，一个皮箱，把衣服放在皮箱里。对，还得买一个盆，叫做“聚宝盆”。而且，所有的都要买上好的，否则碰上难讲话的女方，惹她不高兴了就会想着法的多要彩礼。反正是买的越多越好，男方脸上越有光，女方家也越高兴。
郭秀这一听，暗自盘算，光买礼品也得不少钱呢。幸亏李书兰多送来了一千块钱。
按着刘秀芝说的清单，郭秀就和乔大勤去集市上准备了。到了集市上东买买，西买买，很快就花掉了身上带的一大半的钱。到了最后一想，还有一对枕巾没买，数数手里的钱也不多了，两口子就商量着买了一对质量不太好的枕巾。反正就是一对枕巾嘛，好点差点都能用。
把必买的买好，两口子就往家走去。谁知，走到路上，乔大勤一个不小心又把“聚宝盆”摔掉了一小块漆。钱剩得实在不多了，两口子又想着，就掉了一小块漆而已，不耽误用，就拿着回家了。
却不知，这质量差的枕巾和掉漆的“聚宝盆”都为他们埋下了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