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病死羊肉舍不得扔
七十七听完这个气啊,本来死了一只羊就够窝火了,儿子还吵着吃肉,而且高兴得像过年一样,不是火上浇油吗?他大喊:阿来夫,闭嘴!
阿来夫一下子停住,愣在那里不敢动了。
“嗷嗷叫唤啥?谁踩到你尾巴啦?”
“爸,我看你杀羊了,我——想吃羊肉。”阿来夫委屈地说。
“我看你像个羊肉!要馋死啦?”
安七十七很少这样骂儿子呢。阿来夫“哇”的一声就哭了。
莎林娜赶紧跑出来搂住儿子,对七十七说:有话好好说呗,吃枪药啦?拿孩子撒什么气?
七十七使劲儿一刀,不小心把羊皮捅了个窟窿。这下更生气了,把刀“当啷”一扔,起身就进屋了。
莎林娜拉着阿来夫随后进了屋,并且安慰说:儿子,咱不吃羊肉。羊啊不是你爸爸杀的,咱是啥家庭啊,舍得杀羊吗?羊是自己死的,不知道是的是啥病,我给它灌了去痛片都没好使。人吃了万一要是吃出了毛病,那就麻烦了。
阿来夫瞅了瞅扒掉半张皮的死羊,咽了下口水,说了句“妈,我还是想吃羊肉”,然后又抽抽搭搭地抹起了眼泪。
是啊,别说小孩子,大人都馋肉啊。自打过了年之后,家里的饭桌上就没出现过肉,哪管有块肉丁儿也行啊。
锅里没有肉味儿,生活没有滋味儿,就是因为一个字——穷!
“儿子,妈知道你馋肉了。那就自己努力,好好学习,考到城里去,将来出息了,变成‘红本粮儿’了,天天都能有肉吃了。”莎林娜给儿子设定着目标,同样是说给自己听的——啥时候才能过上天天有肉吃的好日子啊?
安辛氏听到孙子又哭又喊地要吃羊肉,心里挺难受的。见七十七还训斥了阿来夫,就有些生气了。
七十七一进屋,屁股刚沾炕儿,安辛氏就训斥道:你和孩子耍啥威风?孩子想吃肉有啥错?犯哪条国法啦?
七十七无奈地说:妈,我不是不想给他吃,那是得病死的羊,我怕把他吃坏喽。
“还能药着人咋的?我活都这大岁数了,够本儿了,我不怕死!把肉做上我先吃,我要是第二天还喘气儿活着,再给我孙子吃!”
“妈——”
“赶紧去整吧!杀一只羊舍不得,吃一只死的还怕这怕那,我这老不死的啥都不怕!”
七十七无话可说。他一跺脚,气呼呼地走到院子,继续扒羊皮。然后,他终于下了狠心,把羊的四条大腿和羊排卸下来,找来一个水桶,打来井拔凉水把羊肉泡了起来。
莎林娜趴在阿来夫的耳边儿说:儿子,别哭了,这回你爸把肉用凉水拔一拔,把毒拔出来,就可以吃了。还有啊,你出去可不能和别人乱说啊……
阿来夫点点头,笑了,眼睛里的泪珠儿还挂着呢。
…………
安七十七连续换了几回新打上来的井水。晚饭时,他和莎林娜交待说:把羊肉切下一块儿,换一个平时不咋用的锅给我炒上,别人谁都别动,就我自己吃。如果我吃了没事儿,明天再给阿来夫炒!
“那——那就先给你做吧。趁着阿来夫出去玩儿时你就先吃,别让他知道,我怕他看着你吃馋得受不了。”莎林娜说这话时,心里一阵阵地翻腾。她很想制止,又祈祷平安无事。
“行。你就整吧。”
为了儿子,七十七“以身试毒”。家里人确实有些提心吊胆,莎林娜把解毒的绿豆水都熬好了。
…………
晚饭时,安七十七没有上桌,他已经提前吃完了。仰在炕上的行李卷儿上,从炕席的破口处抠下一根儿小棍儿开始剔牙。
阿来夫问:妈,我爸咋不吃饭呢?
莎林娜:他不饿。
阿来夫:我爸吃啥了?咋还抠牙呢?
其其格瞪着大眼睛指着阿来夫的脑袋说:还腆着脸问起个没完啦?就你,嘴馋!
阿来夫又要哭了,安辛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其其格,算了吧,别说阿来夫了……
好在第二天安七十七仍旧活蹦乱跳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这才说:中午,把羊肉做了吧,大家都可以放心吃了。
阿来夫终于吃到了肉!那个香啊,顺嘴角流油,睡梦中还吧叽嘴呢。
然而,没有不透风的墙,以李三福为代表的小伙伴们知道了阿来夫家吃死羊肉,都笑话他。当然,里面肯定有嫉妒和羡慕,小孩子谁不馋肉啊?只是都被挖苦和讽刺掩盖了。
阿来夫气得呜呜哭,回到家一说,把老太太安辛氏惹生气了,说:大孙子,别听他们这些孩崽子瞎放屁,馋掉他们的大牙!你问问他们,谁家吃活羊肉?不都得把羊杀死才吃吗?谁家能直接上活羊身上往下割肉吃?那还是人吗?那是狼!
…………
包巴音听说安七十七家的羊死了一只,便叼着大旱烟袋、顺手拿起粪筐和粪叉子就来了。一进院门儿,放下捡粪的家伙什儿就喊:七十七在家吗?
平时,包巴音来安家是从来不喊的,推门就进屋。但是,今天来的目标是羊,他没想进屋说话。
安七十七迎了出来,忙说:巴音大哥?你可真是好长时间不来了,快成了稀客啦。进屋,快进屋。
包巴音:稀客谈不上。家里牲口一多,事儿就杂啦,特别是那马,操心着呢。今天啊,我是无事不登你这三宝殿。
“看这话说的。有事儿进屋唠。”
包巴音抽了一口烟,说:我这事儿进屋唠不了。
七十七有些蒙了,包巴音又乐呵呵地看着他,说:七十七,带我看看你的羊吧。听说你喂得老胖了,还杀了一只,吃肉时咋没叫上我呢?
七十七明白了包巴音为啥要取笑自己,只好挠着脑袋陪着傻笑。
包巴音把烟袋锅儿在墙头儿上磕了磕儿,说:我不逗你了,让我看看羊吧。七十七,这羊咋平白无故就能死了呢?
“巴音大哥,不瞒你说,我找过给生产队放羊的羊倌儿了,他没说出个子午卯酉来。我正想去找你呢,要和你打听打听都得怎么养呢。你和鲍石头大哥常来常往的,应该学到了一些经验了。最关键是你以前养过,算得上是老把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