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亲
我回到座位，看着桌上的玻璃花瓶里插着两枝新鲜的芍药和一簇小苍兰。
挨到中午，后勤部差人送来了一块小桌牌，亚克力材质的三角桌牌，上面写着“行政部主管”五个字。
这……也太省事了，工位没动，工作证没动，因为有试用期一个月的关系，甚至连工资也没动……就给我临时做了个桌牌。
我看到王桂花路过时嘲讽的笑，和其他同事带着同情的观望表情。
我明白了，连门卫曹大爷都看出来了，看似有集团公司潘董罩着，但毕竟天高皇帝远，咱栗元这小公司估计潘董都不会来第二次，我想在这儿混，还得靠自己。所以，潘董的出现，对我来说也就是一时爽，过了那天，是福是祸为未可知……
所幸的是，王桂花没搭理我，也没继续刁难我，之前合同五十万违约金的事也没再提。
我好像做了一天灰姑娘的梦，一下子就被打回到现实了。
但灰姑娘漏掉了一只水晶鞋，引来了一位王子。而我，露脸了一段新闻联播，引来了一位不错的相亲对象。
周末一大早，我妈兴致勃勃地把我从床上拽起来，说要带我去买衣服做头发。原来是我妈的牌友李阿姨介绍了她家侄子给我。
李阿姨老公退休前是副县长，那会儿栗元还没改县建市，也就是我们现在的副市长级别，相当于市里的二把手。她这侄子是她老公亲弟弟的孩子，家里是做绿化工程的，当年仗着她老公没少捞好处，工程越做越大，隔壁几个县市都有分公司，如今家里资产早就过亿。但是这个侄子是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早早辍学在家，后来家里人没办法送出国混了几年，回来后还是老样子，连家里现在这摊活也接不起来……即便如此，这种家庭的孩子，我们这个阶层本是不肖想的，所以我妈跟李阿姨打了几年牌了，也没见她说要介绍过。
这不，刚上了一回新闻联播，李阿姨第二天就来跟我妈说了。
我心里琢磨着，这李阿姨估计是回家跟她老公说了，她老公知道这里面的道道，一看我坐在那里，身份不浅，来头不小的样子，一准儿以为能搭出一条人脉，从中捞到什么好处……不然这李阿姨咋不把侄儿介绍给张大姐的女儿呢，毕竟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公务员呢，听我妈说张大姐之前明里暗里都提过好几次，李阿姨也就左推右推，说现在小孩不懂事，家里太宠了，只知道玩儿，感情方面还没开窍呢……其实他那侄儿比我还大两岁，在我们这小县城，这个年纪二胎都有了……只不过家里有钱，再晚十年还是有得挑。
我妈见李阿姨把这香饽饽介绍给我，感觉脸上贴满了金，神气得不得了。
她一边给我挑着连衣裙，一边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事要是被张大姐知道啊，估计脸都要气绿了……”
我不以为意，心想那个纨绔子弟莫不是有什么问题。
“哎，你试试这个！”
我妈拿着一条粉色的蕾丝连衣裙在我身上比划了两下。我一看，这不就是张慧慧的style嘛！蕾丝花边，蓬蓬裙的款式，跟我这年纪有点不搭啊。
我拒绝地摇了摇头，我妈一脸疑惑：“不好看吗？我觉得挺好看的呀！”
“妈，男人都不喜欢这种，你看张慧慧不就是老穿成这样吗，那么多相亲对象一个也没成……”
我妈一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好像也是……”于是继续埋头给我挑其他的。
我跟在她后面，兴致暗淡。
我俩逛了一个小时，临近中午，我实在没力气了，便跟我妈说：“妈，要不咱今天就别买了，下次再来？”
“那可不行，今天中午约了人家见面呢！”
“啊？！”
敢情今天不是出来准备相亲，是没经过我的同意就直接约好了？！哎……我妈做事啥时候经过我的同意了……
我从商场橱窗的玻璃反光中看了看自己的藏蓝色条纹外套，的确不适合相亲场合，只得咬咬牙跟着我妈再进了一家店。
这家店这一季的主打颜色是白驼色，看起来比之前那些粉粉蓝蓝的颜色确实好很多。反正我已经是赶上架的鸭子，只得认真挑了一条浅驼色的裙子。
从试衣间出来，我看见我妈的眼神明显亮了。
“哎哟，这颜色看着不衬肤色，没想到上身效果还不错呀！”
我妈拉扯着我身上这件款式简单的连衣裙，一会看看镜子，一会看看我，生怕试衣镜里的人与站在她旁边的我不是同一人似的。
“那就这件吧？”我试探着问。
我妈提起裙摆下挂着的一串吊牌，脸色骤变：“呀！这衣服怎么这么贵？！”
我低头一看，1599……
我已经很久没买过衣服了，没想到这件看似普通的基础款，也能卖这么贵……早知道我就不试了。
这时候，店员走了过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妈，笑着说道：“阿姨！您闺女穿这一身气质真好！”
“真的吗？”我妈虽然抛出了一个疑问句，但声音已经藏不住的得意。
“对呀！我猜呀，就跟您年轻时一模一样！”
这话一出，我妈难以控制地掩嘴咯咯笑个不停，我知道这店员这单提成搞定了。
我妈已经四十八九了，若是再夸我俩像姐妹一样，不切实际，而且容易让我觉得我很老。这店员倒心机，夸我气质好，跟我妈年轻时一模一样，也就是在夸我的同时也夸我妈气质好……
于是，我们家一向抠门的兰英女士，爽快地掏钱买单了。
见时间还早，我妈又拉着我进了一家美发沙龙，洗剪吹了一番，才终于满意地把我拉扯到相亲地点。
虽然不是第一次相亲，但来之前我还是有点忐忑的，毕竟是第一次跟家里资产过亿的人相亲……这儿是我们这最繁华的商圈，有几家高档的西餐厅。来的路上，我还在心里默念着之前网上看过的西餐礼仪，刀叉怎么摆，哪个角度是吃完了，左手还是右手来着……一看是间年轻人聚集的咖啡厅，我稍稍放松了些，毕竟喝咖啡的礼仪比西餐礼仪简单多了。
我妈却皱眉了：“难道中午不是吃饭吗？这里怎么是间咖啡厅……”
我妈心里肯定凉了半截，若是一顿饭都不吃，这亲相得肯定没戏。
我扫视一圈，这间咖啡厅还挺大，有三三两两男男女女坐着的，也有几个落单的男的，一个带着鸭舌帽在那打电话，一个对着笔记本不停地敲键盘，一个……我一个个看下来，哪个都不像是来相亲的。
“妈，对方有告诉你桌号吗？”
我妈赶紧掏出手机看了看，一字一顿地读着：“去、前、台、找、方、先、生……”
我妈正要冲去前台，被我一把拉住了。
“妈，你也去吗？”
一般这种相亲哪有带父母的……
我妈见我略微尴尬的脸，马上又退了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在外面等你……”
前台只有一位年轻的男咖啡师和一个收银小姑娘。见我过来问方先生，男咖啡师酷酷地没说话，小姑娘倒是抬头着重打量了我一眼，指了指楼梯口角落靠窗的位置，勾唇一笑：“那！”
我望过去，只见一个身着花衬衫的男生，正横着手机挂着耳机在那表情夸张地手舞足蹈，一看就是在打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