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思想独立
为了避免离别的伤感,我和派特说好让他按照当初约定好的,在餐厅目送我即可,不必送我到机场。他还是不放心,帮忙找了一个当地的司机朋友开车送我去机场。机场在偏僻的郊区,我们的车经过小镇街道的时候,远远地见到很多留学生和当地的朋友在依依惜别,我猜想他们之中一定没有情侣,否则怎么能承受在如此青春年少、单纯美好的时候说分手,怎么能接受如此令人心痛的结局呢?我只觉得自己心中热血沸腾,难以平复这几天谈恋爱带来的心理震撼,也不清楚以后会不会再有这种心跳突然加速的狂热感觉。我的脑海一直冒出派特的脸,感觉他的双手仍旧环绕着我的肩膀,他的喘息如微风般拂过我的脸颊。我甚至开始自言自语,低声重复着我和他在一起时候的对话。
与派特分开是如此的让人痛彻心扉,我们没有说过分手,但是这些美好的回忆却如同无数根针在刺着我的心脏,让我不能呼吸,泪如雨下。我顿时感到非常后悔,都保持理智那么久了,想不通究竟为何要在最后的时候破功。
车子驶出小镇没多久,接着继续在宽阔而冷清的大道上行驶,直到再也看不到薰衣草,只有路边零星的一些野花野草。一路上狂风大作,我们的车子以高速从旁边掠过,卷着路边的一堆树叶呈螺旋状飘荡,时不时还能看见一些已经干瘪的动物尸体。我一路都戴着耳机,感到眼泪经常在眼眶周围徘徊,生怕自己随时会陷入离别的痛苦,只能选择欢快的歌曲排解情绪。
派特的司机朋友一路上都很照顾我,抽空会从后视镜里看我的状态,还帮我准备了矿泉水,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反而让我心里更加难受。结果我很早就到达了机场,平复好心情后给派特发了短信,感谢他的安排。
凯伦为了尽量争取我和派特在一起的二人时光,并未让他们回到小镇多住一晚,而是算准了时间,直接把母亲大人和舅舅一路从露营地开车送到了机场。他们赶到的时候,都喘着粗气,我激动地放下行李,跑上前给了凯伦一个大大的拥抱,感谢她四年来的帮忙与照顾,祝她在澳大利亚事业发展顺利。凯伦面带微笑,让我好好照顾自己,她说我一定会像老师们说的那样,在职场大放异彩。
我知道,这一别可能就是永远了,飞机起飞前,我给凯伦发了一条短信:“请不要告诉我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就这样把自己最后一丝念想给强行掐断了。我之前没有幻想过和派特的未来,以后也不会。
就像派特答应我的那样,他就在餐厅的窗边,目送我乘坐的航班起飞,然后一直待在餐厅,直到落地芈海市的朝霞机场。他让我发照片,确认已安全到达,之后还说了一些简短的祝福语,我知道这段关系该结束了。
因为再也见不到面,我明白所有的一切都会趋于冷淡,之后的半个月内,由于没有共同话题和交集,我们也渐渐不再联系。可这是我第一次正式拥有一份男女之情,不管多么理智和懂事,心里依旧充满了失落和遗憾。我舍不得洗掉在餐厅告白那天晚上穿的外套,为了不被母亲大人拿去丢进洗衣机里,我把它偷偷藏在了衣柜最里面的角落,即使最后这些烟味会消失不见,我想我这辈子也不会再舍得穿它出门了。
我的内心是如此矛盾,一边用尽全力去遗忘派特的存在,一边又使用各种手段保存着有关这段美好回忆的所有物件和信息。我明白自己和他从此再无可能有交集,也知道自己最终会被渐渐遗忘,可是我终究没有办法狠心地去断绝内心那点希望的火苗,我多么渴望可以在某个夜晚收到他的短信聊以慰籍。可这终究是我自己的空想罢了。
虽然非我所愿,我与母亲大人和继父还是又恢复了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情况。他们之间的气氛有时很恩爱融洽,比如他们的卧室门一关,我就知道该出门散步回避一下;有时又显得剑拔弩张,连茶杯到底是玻璃还是塑料材质都能吵上一小时,最后这个茶杯自由落体被打碎才得以结束。这样两个情绪化的人生活在一起,感觉随时都有撕破脸的可能,他们自己可能并没察觉,但是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让我心里很焦灼。
虽说家里是三室两厅,我们彼此有各自独立的空间,但是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无法预料他们何时会情绪爆发,使得我几乎没有一天心情舒畅。我本能地开始讨厌家里的一切,客厅的红木家具让我觉得味道太大、坐上去又太硬;餐厅的酒柜让我质疑为什么放着那么多过期的红酒,我把它们全都清理出来放在门口准备扔掉,母亲大人又默默地捡回来准备用来烧菜调味;就连楼下小孩的打闹嬉戏声都让我心烦地赶紧关上窗户。于是,我别无选择,每天不是把自己关在房间打一整天游戏,就是约高中同学琳儿一起出来吃饭逛街。
琳儿是我为数不多的、可以引以为傲的朋友,自打初中开始,她的成绩就是全校第一,到了六中后,虽然尖子生扎堆,她仍然以年级第二的成绩考入了医科大学的医学法文班,该专业每年在芈海市只录取八名学生。她和我一样,都不喜欢在自己家待着,原因也出奇的一致,就是不想忍受父母之间无理取闹的吵架方式。我们很谈得来,她听说我最近回国了,遂迫不及待地告知我,前年她家就搬到了我家附近,因此我们可以经常约出来,分享彼此父母的奇葩关系,给予心灵上的慰籍。
很明显母亲大人不是很认同我这样的生活方式,她觉得我不思进取,再这样下去人要废掉了,然后隔三岔五就打电话催舅舅,询问我的工作到底落实了没有。舅舅只能宽慰我母亲,说这几年全球经济形势不好,公司逐年在降低招人的数量,今年具体招多少都还是未知数,需要美国总部的通知下达到中国区之后,再去各个部门协调,但是总体来说问题不大,让我们耐心等待。
不可思议的是,曾经的高中同桌璐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回国的消息,打电话到我家,单刀直入地询问我:“你们那个大学正规吗?你拿到大学文凭了吗?”
我顿时觉得这个问题奇怪的很,都四年没联系了,她不关心我在国外过得好不好,一上来就问这个与她毫无关系的问题,还充满了挑衅的意味,于是不假思索就怼了回去:“当然是正规大学啊,我们「狮子心大学」全世界排名前一百,有百年历史了,你可以去搜索一下。我肯定是拿到了文凭才会回来,要不然不是在国外白白浪费了四年时间么?”
然后璐就把电话直接挂了,也没有再打过来。我愣在那里,不知道她到底想作什么,心想:“我是哪里招她惹她了?难道她希望我没有拿到文凭吗?”
我清晰地记得,高三那年,在钟子良通过电台向我表白的事件后,她就与我明显有意地疏远了关系,不再一起放学回家;不再帮我解释数学题目该怎么做;以前一直要我陪着上洗手间的,也不让我陪了。记得她有一次摸底考试成绩很优秀,于是乎在我面前炫耀,说自己这次国际象棋评级又是一级运动员,高考可以加很多分,考上重点大学是稳扎稳打的事情。而我这个与世无争、只想自扫门前雪的性格,不明白她的言下之意,就顺着她的话夸赞了几句。但是之后她仿佛就是为了跟我攀比而努力一般,不断地在我面前展现自己要强的一面,即使只是一次小测验的分数比我高,她也绝对不会放过和我比较的机会。而且每到这种时候,她的音量会提高很多,恨不得全班同学都能听见。
我记得好像她考上的大学在国际上排名没有我的大学高,不过我从未介意过这些,因为「狮子心大学」的排名也无法与很多名校相比,俗话说人比人得死,我的心态挺平和,觉得有大学上、还能出国,就算不辜负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我在高考过后还发了短信给璐,恭喜她如愿以偿考上了重点大学,但是她却只回复了一句淡淡的“谢谢”,一句祝福我的话都没有对我说。没想到过了这些年,都大学毕业了,她想压倒我的心理依然还存在。我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也无从揣测她的思维逻辑,只是从刚才的问题来看,她臆想了我拿不到大学文凭的结果,而且心里还挺希望这是真的。
她其实已经早就不把我当朋友了,或者从来也没真的当过朋友吧,因此我们所谓的友情才因为一次钟子良事件一碰就碎。而我一直都把她当朋友,对于她的挑衅也一再包容,才导致她后面对我的态度肆无忌惮。这次她一下子就把电话挂了,应该也是听出了我的语气比起高中时期有了明显的转变,我变得不再一味谦让、委曲求全。
我这才发现,经过四年在国外的独立生活,我的思想依赖性变得少了,虽然我依旧不想主动伤害别人,也不愿意多管闲事,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任别人欺负而不还手的性格了。我不想再让自己的善良随意被人践踏,这是我头一次大脑里充满了与过去决裂的愿望。我理解璐以及其他一些同学,当时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对我产生了误解也好、想进行情感上的宣泄也好,但我并不是垃圾桶,他们并没有向我求证过,也没有人愿意听我解释。
结果是,在高三如此关键的时刻,他们自以为是地散播各种谣言,丝毫没有顾及曾经的友谊,伤害了我的自尊心。钟子良事件热度最高的一周内,我必须每天绕小路回家,以躲避流言蜚语的困扰,我的心里很委屈,这也随之影响到了我的学习成绩,但是不会有人来理解我,女同学们都很羡慕、甚至嫉妒我可以在学校出风头。她们见到我就一定会笑,笑得各种各样,我分辨不出到底哪种笑容是对应什么心理,我只想逃避。
我越想越生气,趁着今天这通电话引起的回忆,把璐、“招财猫”、以及那些曾经因为钟子良事件嘲笑过我的同学,亦或是曾经因为其他男生对我有好感而对我大声吼叫的女生,全部一一从手机通讯录里面删除了,我不是没有脾气,这些没有营养的关系压根就不值得我去维系。于是,到头来我手机里的高中同学只剩下琳儿、少佳、钟子良等寥寥数几的手机号码,而现在及以后真正与我保持联系的恐怕也只有琳儿了。
我情不自禁地感叹人情的凉薄,心里忍不住去想:璐和“招财猫”的关系当时看起来很好,但她们之间的关系是稳固的吗?她们不会嫉妒彼此吗?我除了努力学习以外,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她们同时都对我如此讨厌呢?如果说是因为钟子良对我表白,那这也是我和钟子良之间的事情,与他们无关;而且全校这么多情侣,为什么单单要针对我?就因为钟子良是区长的儿子吗?但是论学习、长相、人品我都不差,况且感情面前人人平等,为什么要因为他家里人的头衔而影响到对我的态度呢?
即使看过很多世界名著,可以与其中很多角色共情,但此时此刻与我有着同样遭遇的小说主人翁却一个也找不到。以前一门心思读书,因为长辈们只关心我的学习成绩,对于男女情感上的事情都明令禁止,可谓是禁区,因此我也从来没有深入去思考过这些问题。现在正好赶在待业期间,无所事事,却发现自己除了读书,其他方面真的所知甚少。如果大学这四年不是有了凯伦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室友,以我的情商,应该直到从澳大利亚离开也不会去找派特告别。都说社会复杂,职场更是如此,对人情世故懵懂的我,以后又如何在工作场合与人打交道呢?
值得欣慰的是,同一天我还收到了外公外婆的电话,他们在电话那头表达了对我的想念,希望我可以带着毕业证书去看望他们。自从我出国读书后,他们就一直与舅舅、舅妈和我的表弟一家在一起生活,我问他们生活是否一切都好,他们有些结巴,好像有些难言之隐,接着转移了话题,外婆跟我说:“你表弟也考上了重点大学,但那是因为你舅舅拖了关系,算是破格录取,你就不要到处讲了哈。”
外公一把抢过了电话,一边用严肃地语气训诫着外婆:“你这件事什么时候不能说,要挑在通话的时候说!”然后换成了宠溺地语调转而对我讲话:“密密,什么时候到你舅舅家来啊?我们都很想你啊!”
第二天我赶紧盛装打扮了自己,穿上我最喜欢的深蓝色连衣裙,以及同色系的细高跟,心情舒畅地去舅舅家里探望外公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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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稀记得自己收到「狮子心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心情无比激动,一边在母亲大人和继父面前得意地挥舞着通知书,一边在客厅里兴奋地喊叫着:“我被录取啦!”并且把这句话反复重复了很多遍。
只见继父快速地逃离了现场,并不想听我的叫喊声,走到自己的房间,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至于这么开心么。”
我才不管他怎么想,反正这天也没有人会为难我,赶紧换上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就赶着去向外公外婆汇报。
两位老人家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那张十分有质感的通知书,上面金色的狮子徽章在阳光下特别闪耀,连里面的英文内容都是手写的,显得特别有定制感。两位老人家几乎彻夜难眠,因为我是孙子辈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他们直夸我有一颗勇敢的心,敢于尝试别人没有想过的事情。并且决定在家里附近的餐厅请全家老小一起吃饭,为我庆祝。
舅妈在饭桌上酸不溜地说道:“密密这下算是拿到敲门砖了,以后怎么样发展就看造化了。”
舅舅见我脸色一沉,赶紧出面打破僵局:“这家饭店的狮子头挺有名,也很应景,大家来一起喝一杯,祝贺密密考上好大学。”
我被舅舅的幽默逗得乐呵起来:“感谢各位长辈,希望可以不负众望,学成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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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外婆一见到我来了,都特地跑到门口迎接我,外公上下打量了一番我的装扮,夸我越来越好看,外婆则过来捏了捏我的小脸蛋,问我在国外吃的好不好,到底是胖了还是瘦了。
自从我出国读书后,还是第一次来舅舅的新家做客,一旁的复式楼梯旋转而上,衬托得整个客厅富丽堂皇。一楼整体的装修风格简约大气,正中央的水晶吊灯看起来很典雅,电视是黑色挂壁式的,镶嵌在墙上的壁橱当中,墙上的壁橱里放着表弟喜欢的圣斗士星矢手办,目测价格不菲。我顺着楼梯抬头望向二楼,隐约可以见到上面的小阁楼透着亮光,氛围显得神秘而宁静。不禁赞叹,舅舅当上了大领导,果然不一样了。
客厅的窗户是落地式,光线十分充足,我这才发现,两位老人的脸色泛黄,看起来精神状态也不好。我依稀记得外公因为常年在室外下象棋,一直是健康的小麦色,而外婆一直皮肤雪白。变化如此明显,我也没有心情跟他们客套了,立刻关切地问道:“你们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不问便罢了,话一出口,外婆就掉了眼泪,她捂着鼻子,啜泣了几声,回答道:“没事,我们过的都挺好。”
外公看到外婆这样,不乐意了:“你这个老婆子怎么什么用都没有,受了委屈不肯跟你女儿说就算了,现在连外孙女也不肯讲。”
听到这种对话,我更加担心了:“外公外婆,你们受了什么委屈啊?没有跟舅舅和我妈说吗?”
“你舅妈给我们吃的大米都是发霉的,怎么跟你舅舅说?再说,他现在是公司的大领导,天天在外面出差,见不到人,也没空顾得上我们啊。跟你妈更不能说了,她肯定要气得跳脚,但是又能怎么样?她现在过日子也不容易。”每次一到家里出事,外公都是唯一的发言人。他们那个年代都奉行着“男主外,女主内”的观念,即使时代变化得很快,这些融入他们骨髓的思想和习惯,一时半会儿让他们改过来也是不可能的,能理解就不错了。不过外公不是老腐朽,挺明白事理,这点倒是让我们的心理负担减轻不少。
“什么?舅妈给你们吃发霉的大米?舅舅知道这事儿吗?要是你们不方便,我来告诉他吧。”我浑身的血液里写满了愤怒,环顾了四周,发现舅妈不在家,否则很想跟她当面理论一下。
“哎呀,算了,你就别添乱了,就这么受不得一点委屈吗?你儿子在外面要养家,已经很不容易了。孙子现在还得了抑郁症,就别添堵了。”外公一听到我要把舅舅牵扯进来,赶紧阻止我,但是他不好意思讲我,只能对着外婆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舅舅是全家人的骄傲,外公不愿意给他添麻烦,害他工作分心,这也是人之常情。
“啊?军军(大名:密军,密海的独子)得了抑郁症?我出国前还好好的,他怎么得了这个病?”
“还不是你舅妈心里要强,一定要军军跟你比,高考分数怎么都不能比你考得差,每天都给军军灌输很多压力,就在高考那一年得了抑郁症,天天自言自语。”
“那现在军军怎么样了?”
“后来你舅舅带他去治病,也给他疏通了思想,让他高考不要有压力。现在好一些了,你舅舅去打通了关系,破格录取了,还是一所重点大学,他现在住校,叫什么......海大学......。”
“是北海大学!哇,军军居然考上了北海大学!”我变得异常激动,因为北海大学是芈海市历史最悠久、也是最有名的大学之一。
“是的,就是这所大学,但不是一本,是二本。”
“啊?北海大学现在还有二本?这个含金量好像就有差别了......”我有点吃惊,没想到自己出国几年,高考录取体制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是的,但是拿到的文凭应该都是北海大学颁发的。”外公慌忙解释道,他心里还是以军军这个孙子为荣,我也不好再深究下去,显得自己是个坏心眼的表姐。
舅舅对我这么好,我真心希望他家里一切都好,而且我很认同舅舅的理念,就是我们的大家族和谐兴旺十分重要。我想起来母亲大人一直教育我:“即使你舅妈再自私也好,我们仍然是一家人,不可以离心离德,要学会妥协忍让。”
老实说,我一直不是很赞同母亲大人对舅妈看似“委曲求全”的态度,但是从这次舅舅主动帮我介绍工作的事情看来,他们从小的姐弟情分应该是很深的,否则以母亲和继父两人争吵起来毫不相让的态度来看,任何一段关系都不太可能建立在其中一方妥协太多的基础之上。
我与外公外婆分享了一些在国外的见闻,他们就像听故事一般,时而附和我,时而质疑我,时而又表示惊叹,我总感觉自己没心没肺的脾气大概就是遗传自他们俩吧。我害怕吃到发霉的大米,也惟恐碰到舅妈、和她假情假意地寒暄,于是趁她上午逛街还没回来,就与外公外婆拥抱告别,赶快离开了舅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