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月球上的星空
月球此时的位置，正处于太阳照射到的盲区，关闭了照明的黑漆漆的居住舱内，刚刚睡下的Ivy博士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皮，迷迷糊糊地好像看到一个熟悉的黑影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床前。
“Lily，你？”借着透明玻璃穹顶外淡淡的光，Ivy博士震惊地低声问道。
“起来啦！Ivy!看星星去！”Lily博士一脸兴奋地对着她低声喊道。
“哦，我的上帝！现在？！在星际航行100多个小时之后？！”Ivy博士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一边娴熟地用英语回答道。
“没错！现在！太阳一出来，就看不见这样的景色了！”
Ivy想了片刻才明白她的闺蜜的意思，今天是农历初一，朔日，月亮的位置正处在太阳和地球之间，月球表面基地所在的位置上，不会照射到任何的阳光。
换句话说，现在是月球的夜晚，但是白天也即将到来了。
“那我先去观察舱，你一会自己过来。”
“好。”
Ivy博士仓促地穿起放置在一旁的轻便太空服，这种太空服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透明头盔，取而代之的是可以自动开关与闭合的哑光色的金属头盔，其上遍布了传感器和通讯系统，搭载的AR（增强现实技术）更是能帮助宇航员高效地处理各种复杂的信息。当然，太空服的接口仍然能接上传统的透明头盔，具备向下兼容的能力也是现阶段的新型装备的普遍特点。
几分钟后穿戴完毕，她背过身看了一眼居住舱的门，轻轻地往前踏步，可自己的身体仍然没有适应这轻盈的重力，本来只是想要轻轻往前走一步，却变成了一个跳跃动作。她没有感到一点惊讶，只是再次尝试着往前更轻地走，一步，两步，这种脚踏实地的安全感她很喜欢。长时间失重环境下的星际旅行多多少少还是让人感觉有些害怕的，哪怕月球的引力很小，却也让人感到放松。
打开居住舱的门，她走过一条狭长的过道，其长约五十余米，高约三米，宽度则刚好可以并排通过三名成年男性。过道两侧都是大面积且透明的单向玻璃，仅仅结构框架上是哑光处理过的金属材料，看上去像是某种钛合金。
她走到过道的尽头，在门旁的触控屏幕上按了下自己的指纹，哑光色金属滑门迅速打开，一个宽敞的圆形大厅映入眼帘。
大厅空无一物，显得特别空旷。Lily博士正半躺在地板上，一旁放着随意摆放的她脱下来的略带褶皱的宇航服，看着那漫天的繁星和蔚蓝色的地球。听到身后的开门声，用略带抱怨的语气说道，“你也太慢了点。”
“...我总得穿宇航服吧。”Ivy博士半躺在她身旁，不满地通过头盔的AR传感器看了一眼她丢在一旁的宇航服，“你这样的行为很危险！”
“没事的，如果基地真出问题，穿着宇航服也不过是能多活几个小时。倒不如洒脱一点，摘下头盔，仰望下这璀璨的星空，这可是在地球上绝对看不到的场景！”
听到她这么说，Ivy博士想了想便摘下头盔，整个人平躺在了观察舱的地板上。
从月球上看向地球的第一眼，Ivy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一种不明缘由的压迫感。
她也是后来和一些天文学家闲聊时才知道，由于从月球上看地球的视直径的是从地球上看月球的视直径的数倍，因此在月球上看到的地球的尺寸也远远大于平常在地球上看到月球的尺寸。而人类已经习惯了天空中悬挂着月球那样大小的天体，却突然间看到了远远大于平常所看到的月球的天体，这种恐惧感，来源于内心对于宇宙的恐惧感。
整片星空中，除了高悬在38万千米外的硕大的蔚蓝地球，便也只剩下了漫天的繁星，有些明亮些，有些暗弱些，更有些忽明忽暗，随机分布在他们的眼前。
“在数量如此之多的恒星系之中，必然会存在友好的文明吧。兴许这片星空中的某些友好文明愿意帮助我们呢？”Ivy博士的脑中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Lily，你说......”Ivy侧身看了一眼半眯着眼的Lily，正想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可还未说出口，就被Lily打断了。
“不可能的。”刚才还活泼有趣的Lily突然冷冷地打断了她。
“也许呢....”Ivy仍然抱着一丝希望，想说些什么，却再一次被Lily打断。
“Ivy，你还记得我们来月球前两周，联合行星防御计划中发布的黑暗森林理论的动态模型嘛。”Lily突然一本正经地说起了话，“我们设置了大量随机的文明坐标，将文明分为了友好型、中立性、零和型，并且将他们的文明水平随机分配然后量化，再引入了诸如生存需要、技术爆炸、自然灾害、天体运动之类我们几乎能想到的全部的随机变量。两个文明的联合会促进文明水平分数的提高，而两个文明处于敌对状态则会降低文明水平分数，当分数降为0分，那个文明就会消失。”
“最后，在那个我们模拟的小宇宙中，文明的数量发生了锐减，直至最后剩下了一个零和型的文明水平分数极高的文明。”Lily见Ivy一声不吭，只能继续娓娓道来，“这还是建立在宇宙中存在大量中立型甚至友好型文明的基础上模拟的模型，对于一个文明来说，得知了黑暗森林理论之后，仍然能保持中立甚至友好，本身就是一个难度相当大的抉择，猜疑链的存在将使他们最终倾向于成为零和型文明。换句话说，所有的文明为了保证自己的文明最终活下来，必然成为集中所有资源不停地提升自己的科技尤其是军事科技的文明，也就是好战的零和型文明。”
“整个宇宙只剩下一个文明，这个文明不孤独嘛。”Ivy若有所思地问道。
“那是生存下来之后考虑的事情了。”Lily回答了他的困惑，然后默默地补充了几句，“在这之前，文明的所有资源都会倾向于科技，为了生存，大多数文明可能不会有艺术、音乐乃至情感。”
“那看来，我们是另类了，哈哈。”Ivy试图调整下悲观情绪的氛围，开玩笑般地说道。
“应该吧。相比于宇宙几十亿上百亿的时光，人类文明的历史太短了，现在的我们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对这个黑暗森林，毫无防备。”Lily接话道。
“如果能亲眼看看外星生命是什么样子的话就好了。”Ivy感慨地幻想道。
“哼，万一外星生命长着无数黏糊糊的触手。”Lily突然做了个坏笑，然后突然扑了过来，在ivy凹凸有致的身材上上下其手，“比如像我这样，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哈哈哈。”
“把你的手放开！”
“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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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园一号宇宙飞船的主体舱的设计，仍然保持着传统航天时代的造型，是一个圆筒形，只是相对粗长了些，用以搭载十余人的科研所必要的生存物资、科研物资以及生命循环系统。它被组装在长征9号重型火箭的顶部，重量上也几乎达到了有效载荷的上限。
只不过，在主体舱发射后，全新一代磁等离子体推进器，已经被发射到了预定轨道，将与主体舱合二为一。大量的探测器已经提前发射向火星轨道附近，由于采用了饱和发射的逻辑，伊甸园一号在整个科考过程中，都将不必担心信息缺失的问题。
在危机爆发之前的几十年，人类航天已经开始研发并使用这类电推进器，带电粒子或者离子在电磁场的作用下被喷出推进器，从而驱动航天器。
相比传统的化学火箭，其具备极高的安全性以及更高的能量利用效率。然而，虽然电推进器具备更高的比冲，但其推力较小，在过去仅仅被用于位置保持、重定位和姿态控制，原因是其比化学燃料的燃烧更加可控。
这次研究的新一代磁等离子体推进器，实际上已经具备了在地球大气层内直接发射宇宙飞船进行深空探测的能力，然而由于在伊甸园计划中与其配套的可控核聚变以及磁流体发电机迟迟无法实现量产，在这艘伊甸园一号中，搭载的是一台放射性同位素发电机，当然，这也大大限制了磁等离子体推进器的推力。因此，伊甸园一号选择了没有大气层的月球作为发射基地，也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
此时，伊甸园一号的航天员们正在进行着最后的起飞准备，而Ivy博士还在纠结圣经的事情。
“哥，让我把整本圣经带上去呀，拜托了！”Ivy博士手中捧着打印版的创世纪这一卷圣经，轻声地向苏亦承少校撒娇道。
“你要是再哔哔赖赖，我就把你丢在月球上孤独终老！”苏亦承完全不吃这一套，没好气地说道。
“...”Ivy博士愣了一下，自己这招撒娇百试不爽，今天竟然失效了，仍然有些不服气，弱弱地补了一句，“不是说长征九号载荷是一百四五十吨的嘛，哥。”
“那是LEO 不是MTO[1][2]！立刻上去，再拖拖拉拉我对你不客气。”苏亦承继续冷冷地说道。
Ivy博士吃了瘪，不敢再说话，灰溜溜地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离预计的发射时间还剩下了不到5分钟。
“最后看一眼月球和地球吧！我们很可能死在火星上。”苏亦承少校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最后的几分钟，冷冷地说道。
在安保组下面一层的Ivy和Lily博士对视了一眼，无奈地苦笑着，低声骂道，“做个人吧！”
不过仔细想想，他说得没错，火星登陆，这是人类文明走得最远的一次，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有人最后还是不舍地看了一眼舷窗，蔚蓝色的地球，千疮百孔的月球，再会了。
长征九号重型火箭的化学燃料汹涌地燃烧了起来，携带着人类的梦想，出发了。
[1]LEO :近地轨道运载能力
[2]MTO:地火转移轨道运载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