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阴阳理论的应用
阴阳理论应用之一:理解投资交易中最常见的困惑——不安
阴和阳就像人的影子和身体,只要有光,影子和身体就分不开。市场(交易实践)是阳,我们对市场的观察、分析、反应是阴。这是典型的阴阳关系。
当我们观察事物、观察市场的时候,脑子里得到的总是影子。这影子不论与人多么相像,总是免不了变形,它只是对人的轮廓的近似。更有甚者,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影子不像人的成分多,像人的成分少。只有在非常幸运的极少数时候,我们才能够接近其本来面目。
当我们交易时,那是动真格的,不是和影子打交道,而是真实地和人本身打交道。通过交易,我们回归市场现实,让我们有机会检验自己脑子里的影子,强迫影子回到人本身。这就像影子总是在人的脚后跟处与人结合,从不脱离;也像股指期货和现货股票指数强制在到期日回归到同一个数值。
一方面,我们从小习得的所谓“理性”,执着于因果关系,执着于先得“知、懂、能”,再去实际行动。尽管不可能“全知、全懂、全能”,但总是假定、感觉自己已经决定性地“知、懂、能”,至少假定主要应知的都知道了,主要应懂得的都懂了,主要能做的都可以做到了。
另一方面,根据阴阳原理,知和不知、懂和不懂、能和不能本是同根生,两者如影随形,不能分离;两者通过角色分工相互转化、相辅相成。“知、懂、能”也罢,主要的“知、懂、能”也罢,都是错觉,绝对不是交易者的真实处境。
“理性”投资交易者的真实处境是阴阳循环,而其“理性”只求“阳”拒绝“阴”,于是先天地埋下矛盾,它潜藏着,但总会起作用,令人内心难以平静、安定。“理性的”投资交易者一方面从理性出发参与市场,另一方面内心深处时时察觉上述矛盾,潜在地意识到自己阴阳交替的真实处境。这是不是大多数投资交易者焦虑的主要来源呢?
这些话很虚吗?好,说两个例子。
开车在路上,前方会有突然横穿马路的行人、突然并线加塞的汽车。每一桩突发事件背后都有其发生的原因,当事人一定都有连续的剧情。可是我们开车的时候,既不在乎其中的理由,也拿对方违章没有多少办法,唯一的选择是按照安全规则立即化解、立即应对。只按照规则采取行动。
这些年来国内景区流行铺设玻璃栈道,在悬崖绝壁边伸出。栈道本身建得当然十分坚固,而且玻璃钢也是十分牢靠的建筑材料,承受重量和冲击的能力都是十分优秀的。但在玻璃栈道上常常发生各种令人啼笑皆非的行为!理性告诉我们,玻璃栈道很可靠、很结实,绝不会出问题;但是大多数人却因为透过玻璃看到了脚下的深渊而战栗不已。请问我们的行为有可能是纯粹理性的吗?
市场技术分析给出了一套行为规则,这套行为规则完整地容纳了知和不知两方面,投资交易者借助技术分析工具超越了知和不知、懂和不懂、能和不能的矛盾,严格按照规则守纪律地执行,如此也能逐步超越上述矛盾,减少乃至避免焦虑。因此,市场技术分析工具可以用市场现实来检验,却不可以用“因果”来推理。
化学实验室里的物质成分复杂,有些具有易燃、易爆、强腐蚀等特性,带有一定的危险性。在允许学生进入实验室进行化学实验之前,老师不可能把实验室里所有物质的特点、相互之间的作用都讲明白,学生们也不可能都学会记住。培训学生进实验室的重点是,教会学生化学实验室的操作规范,盯住学生,确保其严格遵照规范操作,绝不允许违反操作规范。操作规范相对简单,易学易记易执行。实际上,操作规范便超越了知和不知、懂和不懂、能和不能,转而要求学生严格照章办事。
阴阳理论应用之二:开放创新,生生不息
男女结合才能生孩子,这是传宗接代的大事,所谓薪尽火传。
生理上要生生不息,精神上同样必须生生不息。一般人凡事头几遭觉得新奇,渐渐适应后,慢慢地习惯成自然,不知不觉就在习惯里兜圈子了。可是,这个时代变化如此之快,为了适应它,我们不得不终生学习,开放创新,与时俱进。自我精神的更新并非天然,永远都必须靠自己亲力亲为。更重要的是,精神的生生不息不仅仅指的是“知”,而且包括“行”,行得出来才是真知。
这同样逃不过阴阳结合。
所谓“阴阳”,意味着越是不同的思想,越有相互结合的潜力和价值,近亲结婚反而不利。这决定了中国传统智慧不容许夜郎自大、故步自封,而是要不断吸纳新鲜事物,不断对外部、对自身寻求新探索、新觉悟。
所谓“结合”,如果只是找到不同的东西,简单拼凑在一起,那是不够的,而是一定要让新东西和旧东西相结合,“生育”出下一代。已经有的东西是“阳”,拿过来的东西是“阴”(或者反过来),不是简单地放到一起,而是两者结合起来生育出下一代新思想,才能真正实现精神生生不息。
所谓生生不息,就像走路,走得慢不要紧,甚至中途偶尔休息一下也无妨,但要一直走下去。这是一条永无止境的螺旋式上升之路。
阴阳理论应用之三:投资交易技法与“我”—“无我”
《庄子》里说有一个人用斧子用得很好,他有一个搭档,搭档的鼻头上涂一点白灰,两个人在那儿表演。只见他拿起大斧高举过顶,“咻”的一声用力从搭档鼻子上砍下去,搭档鼻尖上的白灰砍掉了,鼻子完好如初。旁观的人叹为观止,纷纷赞美用斧子的人手艺高强。不幸的是,后来他的搭档去世了,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表演过。很多人很怀念他的表演,希望再有机会欣赏欣赏。他回道:“我做不到了,因为找不到那样的搭档了。”
故事中的两个人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人做事的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工具和方法,另一方面是使用工具和方法的当事人。若借用阴阳模型来理解,那么工具和方法是阳,当事人是阴。这个故事很有意义,大斧如何才能准确地砍下去,属于工具和技术,这是一方面。关键还有那位搭档,很有定力地站在那儿纹丝不动,完全信任砍斧子的人,这个人上哪儿去找?这个搭档就是使用工具和方法的当事人,就是你自己。虽然有一套工具和方法,但是别忘了,工具和方法终究要靠人来使用,当事人应该全心全意按照应有的程序和要领来发挥工具和方法本身的功能,排除心理活动等对实施过程的干扰。
厦门有一个南普陀寺,寺后石壁上面写着大大的两个字——“无我”。这两个字也是从《庄子》中来的。“无我”讲的是什么?就是全神贯注于行动本身,浑然忘了自己的存在。无我的人是谁?就是鼻子上涂白粉的那位搭档。换句话说,神枪手是无我的人,把自己的情绪、呼吸屏蔽掉,把所有不相干的东西都屏蔽掉,不让它们干扰射击技法发挥的过程。所以,从当事人的这一方面来说,神枪手就是鼻头涂白粉的人,也就是佛家讲的“无我”在现实生活中的应用。
“无我”并不全是宗教教义,也是一种适用于俗世的高度智慧。要想取得高的成就,几乎都得进入“无我”之境。俗话说的“忘我”,意思大体相似。市场是竞技场,人人挖空心思力图胜出。如果投资交易者的做法带有长期不变的某种明显特征,那么这些明显特征必将转化为被他人利用的破绽,相当于授人以柄。《孙子兵法》说:“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也;必生,可虏也;忿速,可侮也;廉洁,可辱也;爱民,可烦也。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换句话说,只要你有长期不变的特点,都会成为受人反制的“把柄”,不论这个特点在世俗意义上是“好”还是“坏”。从这个意义上说,投资交易者如同高明的将领一样,也不可以带有“我”的特点。
为什么市场技术分析要强调铅笔和直尺走天下?从以上分析就容易明白,是因为我们希望保持工具简单。我们清楚,虽然自己致力于成为鼻头涂白粉的人,但要做到其实很难,所以我们既不希望斧子太锋利,也不希望砍得太快,我们希望工具和方法简单一点,这样反过来更有利于控制操作者自己。
须知,两方面的问题总是纠缠在一起。要想让砍斧子的人表现得更加出色,就必须让涂白粉的人与他合作得好,两者良性循环才能越来越有效。在工具和当事人的问题上,道理是一样的。当事人对工具的理解和运用,以及对自己的控制,两个方面必须是交替上升、相互促进、良性循环的。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让方法和工具尽可能保持简明,简明+复杂=希望,如果“复杂+复杂”的话,那么会永远不知道问题在哪儿。
阴阳理论应用之四:利和害之辨
“人们说,凡事皆有两个方面。然而,股票市场只有一个方面,既不是多头的方面,也不是空头的方面,而是只有正确的方面。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把这项基本原则牢牢地扎根在我的脑子里,比掌握股票投机生意的其他绝大多数技术性内容花费的时间长多了。”(《股票大作手回忆录》第三章)
设想你是游牧时代的一名猎人,可能遇到的对象只有两种:一种是虎,一种是鹿。打猎的工具是比较初级的弓箭和长矛,因此遇到虎最好避开,否则很容易被虎伤着;另一方面,鹿也不是随处可见的,如果遇到鹿却没有打到手,便错过了重要机会,家里人恐怕要挨饿。从静态角度看,老虎是害,鹿是利。但是,中国传统智慧主要不是静态的观点,而是动态的观点。从这个比喻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所谓做对,同时表现在两个方面,既要正确地识别虎,避之则吉;又要正确地识别鹿,不错过机会。做错也同时表现在两个方面,如果莽撞从事,误撞老虎,就可能受伤;如果处处胆小,有鹿不打,那就全家挨饿。可见,不存在机械的对和错、正和误,恰如其分便是做得对,做得过头或不及便是错。
股市行情当然有牛市和熊市的区别,但是投资交易者只有在牛市里做多、在熊市里做空的唯一选择。市场参与者恰如其分的做法在于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当市场不处在趋势状态时,及时休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强扭的瓜不甜,不可为却勉强为,这是过,不会有好结果。另一个方面是,当市场处在趋势状态时,必须及时投入,不能错过机会。机会总是有限的。须知市场发生趋势行情,尤其是大趋势行情,是在一定历史条件下发生的难得的交易机遇,而人生中的机遇并不太多,容不得荒废,当做不做就是不及,结果也不会理想。
还有一个层面的问题是趋势方向。当市场处在趋势状态时,尤其是在大趋势状态下,当看涨,绝不能看跌;当看跌,绝不能看涨。这个错了,就根本错了,完全南辕北辙。
当然,交易数量或金额、投入步骤等也应当恰如其分。
总之,利之所在即害之所在,害之所在即利之所在。
从上述讨论可知,阴和阳之所以为一个整体,是因为本质上利和害是一体两面的,是一致的。
阴阳理论应用之五:再论开放创新,生生不息
阴阳相伴相生,有阴必有阳,有阳必有阴。如果我们的事业蒸蒸日上是阳,那么这个阳终究有转阴之日,如何未雨绸缪、如何破解阴阳的必然转换?
19世纪末,法国社会学家塔尔德(Gabriel Tarde)观察到,新思想的普及随着时间遵循一种S形曲线的发展模式。他认为,模拟是最基本的社会关系。一切社会过程无非是个人之间的互动,社会事实是由模拟而传播、交流的个人情感与观念。1890年,塔尔德出版《模仿律》一书(The Laws of Imitation),这部著作影响了扩散理论和社会学习理论。也有人说,塔尔德实际是提出了经济增长的S形曲线。
当一个物种迁入到一个新生态系统中后,假设该物种的起始数量小于环境的最大容纳量,若该物种在此生态系统中有天敌,食物、空间等资源也非无限,则增长函数满足逻辑斯谛方程,图像形似S形(见图2)。
可以从事业成长的角度来理解S曲线:每一个成长曲线都发挥了当前所有的条件和自身的禀赋,这就是阳的演变过程。阴阳理论指出了S曲线之后必然出现衰退。
图2 增长的S形曲线(引自《模仿律》)
如果我们希望保持增长,尽量避免衰退的负面影响,应当怎么办呢?
绝不可能从原有的格局中找到解决方案。只能靠创新,寻找新机会,开发新事业,不断地突破自我,在旧的成长曲线之后,产生了新的成长曲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有如此才能不断地演进、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