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森林之子
很久很久以前，在波兹大森林里住着一位名叫妮赛尔的仙女[1]，这件事甚至连我们爷爷的爷爷那一辈人都没听说过。妮赛尔和法力高强的泽琳女王关系很好，她的家就坐落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橡树下。每到一年一度的新芽日，树木开始吐出新芽。这时，妮赛尔向女王呈上树圣阿克的金杯，女王为森林的繁盛而举杯畅饮。所以，你瞧，妮赛尔在森林仙女中是一个重要角色。此外，据说妮赛尔娇美、优雅，因此倍受青睐。
妮赛尔是在什么时候来到这世上的呢？她自己说不清，泽琳女王说不清，就连树圣阿克也说不清。我们只知道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新世界刚刚建立，需要仙女去看护森林、照顾树苗。于是，在人们不曾记起的某一天，妮赛尔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她神采奕奕、甜美可爱，身形就像她要去守护的树苗一样修长匀称。
妮赛尔那一头秀发呈栗棕色，双眸朝阳时为蓝色，背阴时呈紫色；她的面颊白里透红，好似晚霞粉色的镶边；两片朱唇微微撅起，好看极了。她身穿一袭橡叶绿衣，所有的森林仙女都穿这种颜色，因为她们知道没有比这更好看的了。她那娇小的脚丫蹬着一双浅口鞋，头上除了如丝般的秀发，没有任何装饰。
妮赛尔的职责不多，而且十分简单。她不让自己看护的树木下方长出有害的杂草，免得它们抢走沃土中的养分；她还要赶走一种名叫盖格尔的、以作恶为乐的坏家伙，它们常常撞向树干，使树木受伤后渐渐枯萎，最终中毒而死；在旱季，她从小溪和水塘打来清水滋润树根，以解树苗之渴。
刚开始的生活就是这样。如今，杂草渐渐知趣儿地离开森林仙女们居住的森林；讨厌的盖格尔也不敢再靠近小树一步；树苗渐渐成长，变得粗壮结实了，比吐出新芽时更耐旱。这么一来，妮赛尔要做的事情就减少了，时间也变得宽裕了，往后的日子无事可做，十分无聊，这个欢乐的小仙女可不喜欢这样的日子。
其实，森林里的这群生灵并不缺少消遣。每当满月之时，他们会在女王的皇家圆形大厅里翩翩起舞；还有诸如坚果节、秋色节、落叶典礼、新芽日盛宴为大家带来欢乐。不过，这些节庆之间隔得时间太久，当中便留下了太多乏味的时光。
妮赛尔的姐妹们可不会蹦出“仙女可以心怀不满”的想法。妮赛尔也是冥思苦想了多年之后才明白这一点的。但是，百无聊赖的念头一旦在心里生根发芽，她就再也不能忍受现状，渴望用森林仙女们迄今为止做梦都想不到的方式去做一些自己真正感兴趣的事情，而不是虚度光阴。可单单是森林律法便能限制她迈出探险的脚步。
这想法让漂亮的妮赛尔烦恼不已，而树圣阿克恰巧在此时造访波兹森林，让森林仙女们按照惯例围坐在他的脚边，聆听他说出的智慧箴言。阿克掌管着世间的森林；他不仅能看到一切事物，而且比人类懂得更多。
他像父亲爱护孩子那般爱护着仙女们。那天夜晚，他握着女王的手，妮赛尔和众多姐妹一同依偎在他的脚边，认真地倾听着。
“可爱的姑娘们，我们在森林深处过着如此幸福的生活，”阿克说着，若有所思地捋了捋灰白的胡子，“居住在外的贫苦人类命中注定要经受苦痛，我们却对此一无所知。诚然，他们和我们分属两个物种，但是，这些和我们同样受到宠爱的生命也应受到怜悯。我经常路过某个可怜人的住所，每次都忍不住停下脚步，为他驱走不幸。然而，稍微受点儿苦难是人类必然的命运，我们无权干涉自然法则的实施。”
“尽管如此，”美丽的女王对树圣点了点头，说，“有一点大家猜得没错儿：树圣阿克常常帮助那些不幸的家伙。”
阿克笑了笑。
“有几次，”他回应道，“我曾停下脚步，将非常年轻的人类——就是叫做‘孩子’的那些人——从苦难中解救出来。我不敢干涉成年男女的生活；他们必须承担造物主分配给他们的责任。但是无依无靠的孤儿、天真无邪的儿童在长大成人、能够承受人类面临的考验以前，都应当快乐地生活下去。因此，我觉得自己理应帮助他们。不久前——大概是一年前吧——我发现四个可怜的孩子在一座小木屋里挤成一团，快要被冻死了。他们的父母去邻村寻找食物，只留下一团炉火供孩子们取暖。然而，一场暴风雪突然降临，积雪覆盖住道路，所以父母花了很长时间才赶回家。这期间，炉火熄灭了，孩子们正等着爸爸妈妈回家呢，可刺骨的严寒慢慢钻进了他们的身体里。”
“可怜的小家伙！”女王轻声低语道。“那你当时是怎么做的？”
“我命令尼克从我的森林里拿一些柴火填进炉子里，对着它吹气，炉火再次燃起，这才让孩子们待着的小屋变得暖和起来。之后，他们不再冻得瑟瑟发抖，一直睡到他们的父母回来。”
“你这么做我真高兴，”善良的女王微笑着对树圣说道；而在一旁认真听着每句话的妮赛尔也低声附和道：“我也很高兴！”
“就在今晚，”阿克继续说道，“我来到波兹森林边时，听到了微弱的哭声，我听出那是一个人类婴儿发出来的。我环顾四周，发现就在森林附近，一个无助的婴儿光溜溜地躺在草地上，哭得好可怜。母狮子史格拉蹲在不远处，被树丛挡住了，她正准备吞下这个婴儿当晚餐。”
“那你是怎么做的，阿克？”女王屏息问道。
“我急着来看我的小仙女们，所以就没做什么。但是我命令史格拉躺在那婴儿的身旁，为他喂奶，别让他饿着。我还让她转告森林里所有的飞禽走兽，不准伤害这个孩子。”
“你这么做真令我高兴，”善良的女王松了一口气，再次感慨道；但这回，妮赛尔没有随声附和，这个小仙女早就匆匆溜走了，因为她做出了一个不寻常的决定。
不一会儿，她那轻盈的身体穿过林间小路，到达了波兹大森林的边缘。她停下脚步，好奇地注视着身边的一切。她从未冒险到过这么远的地方，因为森林律法规定，仙女们只能待在森林的最深处。
妮赛尔知道自己触犯了律法。虽然她心里这么想，但小巧的双脚却不住地向前走。她已经决定亲眼去看看阿克所说的这个婴儿，毕竟，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人类的孩子。所有的神灵都已成年；他们中间就没有“小孩子”这一说。妮赛尔透过树木之间的空隙向外张望，发现那孩子就躺在草地上。他喝了史格拉喂的奶之后好不惬意，现在睡得正香。他太小了，还不知道什么是危险；只要不觉得饿，他就心满意足了。
妮赛尔轻轻地来到婴儿身边，跪在草地上，玫瑰色的长袍如云朵般铺在身边。她美丽的脸庞露出好奇而惊喜的表情，但更多地夹杂着女性特有的温柔。这个新生的婴儿胖乎乎、粉嫩嫩的，却无依无靠。就在妮赛尔注视着婴儿的某个瞬间，这小家伙睁开双眼冲她笑了起来，并伸出了两只圆滚滚、肉嘟嘟的小胳膊。妮赛尔当即把婴儿抱入怀中，带着他急急忙忙地穿过林间小路。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