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致尊敬的,
蒙塔古伯爵、拉尔夫等
我擅自将此剧本献奉于您,无论世人是否会指责我的自负,对此冒昧之举我自身已深有疑虑。而即便我有所自省,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已是一种狂妄。任何人任何时候有幸得与您晤谈,都该为其作品能蒙您垂阅指点而感到不胜荣幸。然若胆敢自命功伟卓绝到能经受住您的苛评,如此的自负恐将招致毁谤。
无论这个剧本在我手上尚有何求,一旦到得您手都足以弥补其缺憾了。纵然它乃敝帚,鄙人自珍之。然我的献辞不能抬其身价,而您的恩遇却可令其增辉。
它在舞台上获得的成功着实超乎我的意料,因其迎合大众之处甚少,而今看来却成就了主流审美。
多数喜剧中的荒诞角色被刻画成愚不可及之状。某之愚见,他们不应只让观众得到消遣,更应激起思考——这恰是观众内心的映射。他们应得到宽恕原宥,而非轻蔑鄙夷。我们更应广施仁悯,而非仅仅陶醉于他们带来的欢乐之中。
这种反思促使我由描写一些天生蠢笨者转向刻画一些被裹挟了思想的智者,以表现现实之荒谬——前者太不可救药,是以不适于舞台——一位智者,如若被外界牵制了思想,他即是蠢笨的。有如此天性的角色在塑造上有些困难,却也给了舞台表演发挥的空间:许多人走进剧场时,对角色百般诘难,肆意指责,然而在莽撞发表论断之后,他们发现瞄错了靶子。近来我偶然了解到,在此剧上演两三天后,在假笨蛋真智者和这两个角色之间,诸如此类的议论沸沸扬扬。
请您原谅我赘言这些离题万里的繁枝细节,但它们也未必全都无关紧要。它们是我于困境中向您举荐这部剧本的一个理由,只有得到勋爵您的支持,那些身负才情,耗尽心力不辞劳苦的写作者,方能期待其作品能从一堆良莠不齐的所谓作品中脱颖而出。
泰伦斯,这世上最伟大的作家——享有西庇阿和莱利厄斯的庇佑。他们未曾给予他实际上的帮助,但其支持本身便足够强大有力。泰伦斯才华横溢自不必说,但那二位的支持亦必不可少。
泰伦斯的作品,风格纯粹,措辞雅致,角色精当。但这些美,大部分观众却觉得索然无味,反倒是普劳斯图的粗粝敲打,贺拉斯的严厉苛责,更能感染大众。因此,对那些想要在此剧的最后一幕看到欢笑满堂的人,相比艺术性的寓言结尾,三两个不合时宜的笑话更合心意。
泰伦斯的杰出,离不开米南德——他的创作基础大多来自米南德,情节构思也大体模仿米南德。可以说他复制了米南德。但他笔下的人物又为米南德增光添彩了。以上评价出自泰奥弗拉斯托斯。泰伦斯是其追随者,而众所周知,泰奥弗拉斯托斯不仅是亚里士多德——第一位也是最伟大的一位诗评家——的门徒,更是其继承人。这些都是可供借鉴的伟大典范。泰伦斯锦上添花的点缀,相得益彰的风度,使他的戏剧流传得更为深远,这从其被允与莱利厄斯和西庇阿自由交谈便可窥见一斑——他们是同时代最杰出和高雅的两个人。事实上,和他们的交流也是使泰伦斯的作品臻于完美的唯一通途。
如若这一出剧本的任一章节,无论是行文风格或措辞表达,较先前所写更为得宜,至少更有可修正完善之处,我都将不胜荣幸铭感五内——这都得归功于您的批允。您去岁夏从城里隐退后,在人才济济的圈子里,选择了我与您对话交谈。恰是在那之后,我创作了此剧。若我的表现不足以打动您,我只能说遗憾万分。有如此之多不逊于西庇阿和莱利厄斯之流者,却少了一个旗鼓相当的泰伦斯。
若我所言不差,诗歌几乎是唯一一项未曾向您申请赞助的艺术了。我国的伟大荣耀——建筑和绘画,在您的影响及庇佑下欣欣向荣。然而与此同时,诗歌——所有艺术之长姊,多数艺术之母,似乎放弃了其与生俱来的权利,忽视了向您展示美的义务,让其他后来者捷足先登,在您的评价体系里占据了无上荣耀的一席之地。诗歌本为歌颂善与美而生,而后者又反哺于诗歌。宣扬善与美是诗歌的特权,而保护诗歌则是善与美的使命。
以下这句箴言,表达了所有向伟人呈献作品的写作者的心声:此刻,我愿这宣言能免除所有题献中的虚伪矫饰,愿在济济人才中我仍能获您青睐。我坚信,爵爷,出于对您的品德的无比尊敬,这一献礼亦是与众不同的。
您最恭顺和谦卑的仆人
威廉·康格里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