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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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成为佛之时

到了这个年纪我才意识到必须思考一个问题——佛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我手中这尊被认为是平安时代1中期的十一面观音立像。至今为止,我也买了好多佛像及神像,但是,那都是些巴掌大的小金铜佛,放在壁龛里,看上去整个空间充满了庄严的紧张感。我把它们当做所谓的艺术品来观赏,并将它们当成是我艺术创作中不可或缺的力量源泉,对神佛而言这可能是不敬的说法,可对我而言它们毕竟是我买的古美术品。然而,这一次的情况有点不同,这与它是一尊一米多高的大型神像有关吧,而它的最大特征是:尽管只是一尊十一面的观音像,可其所营造出来的氛围却极其神圣庄严。当我将这尊观音像供于家中壁龛上时,我感觉出现了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气场,这里简直就变成了一间佛堂,其中完全没有我的位置。这尊观音像所放射出来的力量,像粒子一样普照空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这尊观音像与人类一样,横亘千年而流传至今。它曾被供奉在崇尚山岳信仰的深山寺庙之中,身上承载了无数祈愿。让我难以想象的是,它从一个承受信仰的载体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日本到了明治时期,就开始拒绝一切神佛,这尊观音像就被毁佛废释的浪潮所吞没,被赶出了寺庙,最终辗转到了我的手中。

说起这类佛像的渊源,就像椰子从遥远的岛屿漂流而来一样有趣。事实上我曾好几次亲眼目睹过这类被称为流佛的佛像群。于庆应三年2开始筹划的明治元年王政复古同期发布的一系列行政措施中,就有神佛分离令3这类日本宗教史臭名昭著的暴行。为了重新拥戴早已被一般庶民所遗忘的天皇,宣传新的天皇制度,那些国学家、儒学家提出了极其反动、极端复古的思想,这就是所谓的日本现代化历程,即被称为明治维新的改革。革命总是伴随着破坏,正所谓“恨屋及乌”,各地的佛教寺院也就相继遭到破坏,这些自古以来被作为祈祷对象来崇拜的佛像群,有的遭到焚烧,有的被扔到了河里,或者是被心存信仰之人埋藏在地底。被焚烧的佛像归于灰烬,而那些扔到河里的佛像,在下游被捞起的时候,很多往往都已经手足残缺璎珞全无,也有一些佛像的尊颜被水流消磨溶解,还有一些佛像则仅存着一丝隐约的微笑。这类佛像群就被称为流佛,当然,很多佛像并没有被人捞起,直接流入了大海,踏上了永无尽头的旅途,如碎藻一般,消失于尘世。

在之前的文章中曾经写到过我年轻时在纽约一边从事艺术工作一边兼做古美术品生意的经历。从日本越洋送至我手中的,也有一些这样的流佛,当初经我之手,为很多古美术品与佛像找到了新的去处。古美术品商人的经验让我增长了很多见识,特别是可以通过古美术品与纽约的艺术家进行交流,那是非常愉快的事情。当时,极简主义4泰斗唐纳德·贾德5就对室町时代6的根来漆器7非常感兴趣,朱红色的颜料下透着黑漆,这种抽象的样式与简约的风格,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与他作品共通的美感。贾德的朋友弗拉文8也是如此,他是用荧光灯的光线进行空间塑造的先驱,而他的这一创作灵感,则是受日本陶艺所启发。日本陶艺通过人工上釉,使陶器散发出自然色彩,这个过程中,既保留了光线的偶然性又控制了自然釉彩的流动性,这被认为是弗拉文的作品与日本陶艺之间的共通之处。

上世纪八十年代,继极简主义之后,出现了表现主义9绘画的复兴。有一天,弗朗西斯科·克莱门特10突然登门造访,当时他还只是一名不为人知的画家,他看中了室町时代特殊的密教11佛像——欢喜天12像。这种象征男女交合、二体相抱的象头人身像,是印度教13的神,后来被佛教吸收。镰仓时期,日本的阴阳道14与密教结合创立了真言宗立川流15。这个现在已不为人所知的宗教,将天地万物与真言一起分成了阿吽16与金刚界17、胎藏界18两个部分,宣扬的是男女交欢即身成佛的秘术。也许是因为行为过激,抑或是有邪教性质,怪异的缘故,这个教派遭到了批判,到江户时代19便消亡了。这尊大概是放在施行秘术的地方受人祈祷的神像,对那些无法抑制过激表现的年轻艺术家而言,总是有着难以阻挡的诱惑,后来我看了他绘画上的发展,就知道印度教对他影响至深。

某一天,我在福井的一家小古董店发现了一尊严重残缺的佛像,这尊流佛左侧面部的三分之一左右已经破裂丢失,像被人斜肩砍了一刀似的,从肩部裂到了背部,仅存胸部与面部。这是一尊坐像还是立像已经不得而知了。我像扶一个无法站立的重病之人似的,给它安了一个支架,带回纽约。不久,它便被纽约一位有名的大富翁买走,他让我将这尊佛像送至他位于纽约东区的家中。次日,我便捧着这尊佛像到了他家。等待我的是一个令人震惊的空间,这巨大空间的正中央,一乘华丽的、雕有葵纹章的大名肩舆放置在一幅装饰用的江户时期金屏风前,奇妙的是,居然还很协调。而在那后面,毫无章法地摆放着古希腊、古罗马、犍陀罗20、古埃及的雕刻。这让我想起了十九世纪的殖民主义,同时也勾起了我的一种奇妙的视觉记忆,我记得整顿前的日本情人旅馆中那些过激的内装与错误的尺度就充满了类似的气氛。我很犹豫是否应该将这尊佛像安置在这里,可是这已经无法挽回了。大约半年之后,我在报纸上看到了这位大富翁的死讯。我总觉得,得到这尊流佛的大富翁之死,与当年佩里的黑船21到了日本便引发日本废佛毁释浪潮这件事情之间,难说没有什么因果关系吧。

纽约这种地方,不仅是流佛的归宿,也是很多流浪者的归宿,其中首当其冲的应该是被称为艺术家的这类人吧,可其实也有很多宗教信徒。当时有一位身着墨色僧衣的、不知是劝化僧还是托钵僧的和尚偶尔会到我家中拜佛,他声称自己是在高野山22修行过的密教僧人。我和他说了那些关于流佛的事情之后,他便告诉我,要将佛像当成艺术品的话,需要做一个仪式,将佛的灵魂从佛像中抽离才行。于是,我家里的一个藤原时代23地藏菩萨和几尊石佛就被他集中在一起,庄严地焚香、结印、诵经,做起了法事。可我心里总觉得七上八下的,也许,佛像里的魂魄真的被他抽离了吧。我心里想着“真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给了他点钱打发他走了。

又有一天,远处传来有节奏地击打太鼓的声音,一位僧人,身穿黄色袈裟,手敲圆扇太鼓24,口诵“南无妙法莲华经”25走了过来。他在我家地藏菩萨像前特别大声地诵经。一打听,说是为了在印度修建佛塔而化缘的。他来自日本山妙法寺26,而这日本山妙法寺是战前由藤井日达27在满洲创立兴起的一个宗教集团。后来受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的影响,是某种激进日莲主义者28的集团。日莲主义者中,让我感兴趣的人有很多。如宫泽贤治29、北一辉30、石原莞尔31,镰仓时期的日莲宗倡导立正安国论,呼吁亡国的危机意识,这种心情与战前日本的政治状况有很多相似之处,与这位年轻的日莲主义者聊完这些以后,再来的就是奎师那教32的年轻教众,他们载歌载舞地在街上游行。这让我不由得想起倡导踊跃念佛的一遍上人33。那个时候的纽约,让我觉得简直就是日本镰仓新兴佛教时代的再现。

那时候我的作品销路不好,多亏了这些佛像生意,我才可以生存下来,直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的作品终于获得认可,这才慢慢走上了正轨,作品的销路也开始变好。这之后我不再为他人购买佛像,也不把佛像送到美术馆去了,总之,不再为了世俗为了他人而买卖佛像了。纯粹为了世俗为了他人的话,的确轻松简单,因为充其量只不过是无限延伸的因果锁链中的一环而已,然而如果是为了自己而买的话那就完全不同了,因为这样的话我就必须成为那个束缚于因果锁链中的囚徒。

我明知自己无力对抗,也无需再说服自己,不得不接受这个使命。当我意识到这点时,整个人就鬼使神差的,很久不买佛像的我又买了这尊十一面观音像。

这尊观音像是用桧木雕成的独木雕像,面部表情与神像非常相似。从那紧闭的嘴唇上特别能感受到这一点。不可思议的是,它的头上顶着九尊化佛,而顶上这些佛的脸部全都被省略掉了。当我第一次见到这尊观音像时,心中闪过一丝不敬的想法,可能这位造佛师在雕刻这尊佛像的过程中因生命耗尽而无法完成,也可能是那位发愿雕刻此佛的布施者临近完成却因资金困难而放弃完成这些化佛,不过,我立刻端正了自己的想法,我真的是被现代价值观毒化了。

如果我也算忝列艺术家之列的话,只要试着设身处地想一下就能明白平安时代中期,专业的佛像艺人大概尚未出现。从平安后期的定朝34开始,造佛师才在佛像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到了镰仓时代35,由运庆36与快庆37创立的庆派38组建了佛教雕刻专门集团。在这之前,造佛师还不是一个专门职业,能将此作为修行积累的只有那些能够真正感应到佛的模样的僧人,也只有他们才能够形象逼真地将自己心中观想到的那种真实可感的样子雕刻出来。对照来看,镰仓时代以后的庆派,已经形成了固定的流派,按照统一样式制造佛像,由于毫无个性,所以很容易进行时代鉴定。相反,平安中期以前的佛像,都是有个性的。所以每当我在作品上签名时,我就会想,这种署名行为难道不是与作品的质量成反比吗?正如拉斯科洞穴里那些牛的壁画39就比俵屋宗达40所画的牛要高超得多。而佛像是为了救济万人而作的,在佛像上署名也并不合适。

作为神灵附身的对象,这种用于雕刻这尊十一面观音像的桧木,在古代是受好几代人顶礼膜拜的。我在日本各地旅游时曾经探访过那些被称为镇守之林41的神社。从古至今,这些因镇守土地而被人们供奉着的神灵至今依然存在,森林中那些非人工种植的自然林被原样保留,其中像米槠、山毛榉、榉树、樟树、桧树、杉树之类的大树都用稻草绳包着,受人祭拜。我环顾四周,驰骋的想象力将我带回到古代绳文时代42那无边无际的小树林中,于是现在的农田、都市这些风景,即人类极尽所能进行破坏的痕迹,全都消失了,自己仿佛回归到了那些返回原始森林的古人灵魂之中。

从绳文人到弥生人43,经历古坟时代44建立大和朝廷,原日本人不可能以同一人种繁衍至今。可以想象,在这个过程中,来自本州、南方、北方等地的其他族群与新石器时代的绳文人进行了各种各样的交流。从全日本两万多处的绳文遗址可以看到,与自然共存的各种狩猎采集生活,使他们养成了某种祭祀的心性,让他们将施惠于己的自然当作神来敬仰,同时,也让他们崇拜、宽宥带来各种恐怖灾难的自然。不论什么样的外来者,一旦置身于这种特殊自然环境中,就无法不被原日本人所拥有的那种感觉同化。这样一来,这种可以称之为日本式灵性的心性与各个时代的技术相结合并被加以表现,变成了绳文土偶、火焰式土器之类的器物,随着时代的推移,又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古坟陪葬品。六世纪,佛教雕刻技术随佛教传入日本。最初的时候,那些外来者制造了各种各样的佛像,这些佛像就像法隆寺45献纳宝物46中可以见到的那些隋唐及新罗样式的金铜佛。不久这些技术就得到普及,于是日式风格就开始形成,特别是菅原道真47废止遣唐使制度之后[宽平六年],日本特有的、被称为贞观式48的佛像雕刻名品就不断出现。这些雕刻名品几乎都不是初期的金铜佛,而是木雕佛,由此可见,这与日本的灵木信仰有着深刻的联系。

就这样,随着平安时期佛教雕刻的和式化及木雕化,这种技术得到发展之后,接下来的雕刻风格向日本古代神像风格转变的趋势就非常顺理成章。佛教的教义被高度哲学化之后,已经达到很高的境界,然而日本朴素自然信仰中的神灵并未被赋予那样的教义。因此,人们就想出了一个苦肉计,就是本地垂迹49思想。让佛教诸佛以本地神灵的形态出现,借此将日本的神灵融合到博大精深的佛教哲学体系之中。而在实际操作中,佛与神之间的相互对应关系是如何形成的呢?我就举一个例子来说明。

作为神灵栖居之山,北陆的灵峰白山50自古一直受人们崇拜,奈良时代51的养老52年间,泰澄大师53首次登顶成功。据说他是一位拥有特殊灵力的神童,14岁时,在越知山54上闭门修行,念诵十一面观音。越知山可远眺白山,传说有一天晚上,他得到一位天女的启示,让他务必去攀登白山。养老元年四月,他溯九头龙川55而上,登上顶峰,在那里,他更加虔诚地念诵。于是,全身散发光芒的十一面观音就现身了。这样,白山比咩大神56作为白山神,它的垂迹神就被指定为十一面观音。从白山开始,胜道上人57在日光的男体山开山,万卷上人58在箱根山开山,到奈良末期为止,各地的灵山都陆续得到开发。平安迁都之后,像春日大社59及石清水八幡宫60这类的古社也都被指定了本地佛。传说当年空海61在高野山开山时,也是在高野地主神狩场明神62与丹生明神63的指引下才来到高野,于是,以大日如来佛为首的密教诸佛就成为本地佛。

这些事情,从某种意义上讲,体现了平安初期人们对佛教诸佛的接受程度,而实际上,正是因为有了像泰澄这样的僧人,各地神灵的本地佛才得以被一尊尊地感应出来。

另外,残留于日本各地的灵验记中,记载了人们在梦中看到观音显灵让人们躲避危难、预示病痛的先兆、指点灵地等事迹,可见观音信仰在当时影响甚广。世间因缘出现,很多最初都以这样的托梦方式告知。而我手中的这尊十一面观音像,到底是来自于泰澄大师开创的白山信仰,还是被人供奉在山里,同样被当成本地佛的吉野及熊野的神灵呢?我已经无从得知了。不过,我可以确信的是,这尊观音像一定是被人供在某深山小庙,默默地度过了千年光阴。或许,这位感应到十一面观音的造佛师首先从这块灵木中看到了古代神灵的模样,就在它马上要变成实物的那一瞬间,他心中的那个神灵突然化身为十一面观音的模样,我感觉他一定是捕捉到了这个转变的瞬间。当灵木中浮现出来的神突然变成观音的模样时,先是静静地隐约浮现出脸上细细的眼睛和眉毛,然后右膝微微向前,仿佛要从灵木中迈出一般,就在这一瞬间,紧随其后的那些化佛眼看即将显现,却至今存于灵木之中,那就让其尊颜继续留存于灵木的灵气之中吧。

佛祖虽常在,

却叹难相见。

寂静破晓前,

朦胧梦中现。

就像这首据说流传于平安末期的诗歌那样,我相信,在生命终结之时,这尊十一面观音像作为我的护身之佛,在让我获得观音庇佑的同时,也会在那一刻让我第一次见到那些化佛的真容。

[1] 平安时代:日本古代最后一个历史时代,它从794年桓武天皇将首都从长冈京[784年—794年]移到平安京[现在的京都]开始,到1192年源赖朝建立镰仓幕府一揽大权为止。平安时代的称呼来自其首都的名字。

[2] 庆应:是日本一个年号,元治之后、明治之前。在公元1865年到1867年使用。这个时代的天皇是孝明天皇、明治天皇。江户幕府的将军是德川家茂、德川庆喜。庆应三年[1867年]十月十四日,发生大政奉还,第15代将军德川庆喜把政权还给了天皇,标志着持续260多年的德川幕府统治结束。大政奉还标志着日本封建时代的结束、近代日本的开始。

[3] 神佛分离:发生于明治元年[1868年]前后的一系列与佛教政策相关的事件,该事件造成日本佛教的衰退。庆应四年[即明治元年]三月二十八日,日本明治政府颁布了“神佛分离令”[正式名称是“神佛判然令”],以禁止天皇所遵从的神令与佛教混合。却因误解引发“废佛毁释”运动,造成佛教空前的迫害浩劫,大量佛寺佛像被毁,僧侣被强制还俗。相反,神祇官职逐渐上升,并形成神道国教主义。

[4] 极简主义[Minimalism]: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六十年代所兴起的一个艺术派系,又可称为“Minimal Art”,作为对抽象表现主义的反动而走向极至。它以最原初的物自身或形式为表现方式,意图消弥作者借着作品对观者意识的压迫性,极少化作品作为文本或符号形式出现时的暴力感,开放作品自身在艺术概念上的意象空间,让观者自主参与对作品的建构,最终成为作品在不特定限制下的作者。

[5] 唐纳德·贾德[Donald Judd,1928年—1994年]:美国极简主义艺术家。他在作品中探索物体和其创造的空间的自主权和本质,追求没有层次的极自然展现。虽然他的某些作品看似激昂而挑战了极简主义,但仍被视为极简主义最重要的代表者。

[6] 室町时代[1336年—1573年]:日本史中世时代的一个划分,名称源自于幕府设在京都的室町。

[7] 根来漆器:产于日本的和歌山县,其历史可以上溯到室町时代。那时,纪北地区因根来寺而成为一个巨大的宗教城市,寺僧们自己动手将餐具涂上美丽的漆,根来漆器由此诞生。

[8] 丹·弗拉文[Dan Flavin,1933年—1996年]:美国极简主义艺术家,1933年4月生于纽约。作为极简主义的先驱者之一,丹·弗拉文以荧光灯管建成的艺术作品闻名于众,他被视为将电子照明带入艺术的第一人。

[9] 表现主义:二十世纪初流行于法国、德国、奥地利、北欧和俄罗斯的艺术流派。1901年法国画家朱利安·奥古斯特·埃尔韦为表明自己绘画有别于印象派而首次使用此词。表现主义是艺术家通过作品着重表现内心的情感,而忽视对描写对象形式的摹写,因此往往表现为对现实扭曲和抽象化。

[10] 弗朗西斯科·克莱门特[Francesco Clemente,1952年—]:意大利画家,生于那不勒斯,作品里同时呈现了超现实主义以及表现主义。

[11] 密教:又作真言宗、瑜伽宗、金刚顶宗、毗卢遮那宗、开元宗、秘密乘。依真言陀罗尼之法门,修五相、三密等妙行,以期即身成佛之大乘宗派。我国十三宗之一,日本八宗之一。主要以金刚顶经为经藏,苏婆呼经为律藏,释摩诃衍论为论藏。统称密教之经典为密经。

[12] 欢喜天:佛教守护神的天部之一。全名大圣欢喜自在天,也称作欢喜自在天、圣天、大圣欢喜天、大圣欢喜双身天王、象鼻天、天尊。原是印度教主管障碍的神,后被佛教所吸收,据说是大日如来或观自在菩萨的权化身。在日本被视为守护佛教,带来财运和福运的神,在各地寺院祭祀。形像大多是象头人身的单身像或象头人身拥抱的双身像,人头人身的形像相当少见,男天、女天拥抱的称作欢喜佛。

[13] 印度教:印度传统宗教,世界主要宗教之一,与佛教颇有渊源,起源于上古时梵天传给人类的《吠陀经》,印度的商羯罗吸收了佛教和耆那教的一些教义,去掉了婆罗门教的一些糟粕然后形成了印度教。“印度教”[Hinduism]一词是19世纪时期的欧洲殖民者创造的。

[14] 阴阳道:源于中国,传入日本后,逐渐发展成富有特色的一门自然科学与咒术系统,成为日本神道的一部分,同时也是日本法术的代名词。

[15] 立川流:真言宗的一个分支[也结合了阴阳道],是日本佛教密宗一个派别。成立于1114年镰仓时代伊豆立川市,仁宽为其始祖。据传以性爱为修行解脱手段,把阴阳道与怛特罗密教吸收入日本传统佛教中。仁宽弟子见莲把金刚界、胎藏界与阴阳道混合成一个新教派。

[16] 阿吽:“阿”,是开口时首先发出的声音,为一切字、声的本源;“吽”,是闭口时所发出的最后字音。因此二字在密教中象征诸法的本初与终极。关于“阿”字,《大日经》卷二解为“一切诸法本不生”之义,表万有发生的原理;“吽”字,日僧空海《吽字义》解为:“是吽字者,一切如来诚实语,[中略]念念具萨般若智,直至究竟坐金刚座。”表“吽”为一切智德的归结之义。因此“阿”“吽”二字也表显金刚及胎藏曼荼罗理法身、智法身之德。

[17] 金刚界:密宗术语,藏传佛教称为瑜伽续、瑜伽怛特罗,是一个密宗流派,以密续《金刚顶经》为根本经典。它与胎藏界合称二部纯密。它是唐密的中心,后传至日本,形成东密与台密。藏传佛教视它为下三部瑜伽之首,修习的人较少。

[18] 胎藏界:密宗术语,藏传佛教称为行续、行怛特罗,或二俱续、事二俱瑜伽,以密续《大日经》为中心所形成的一个密宗流派。它与金刚界合称两部大法,或两部纯密,形成唐密的主体。在它之前形成的密法则称为杂密。在中国,此宗在唐朝之后失传,但传入日本,在日本茁壮。目前在日本信奉者较多。藏传佛教视它为下三部密法中的第二部,修持的人较少。

[19] 江户时代[1603年—1867年]:又称德川时代,是指由江户幕府[德川幕府]统治日本的时期。指庆长八年二月十二[1603年3月24日]德川家康被委任为征夷大将军在江户[现在的东京]开设幕府时开始,到庆应三年十月十四[1867年11月15日]大政奉还的264年间。

[20] 犍陀罗:又译“乾陀罗”,“香风国”等,是阿富汗东部和巴基斯坦西北部的一个古国,位于喀布尔河的南方,西抵印度河并包括喀什米尔的部分地区。故王城布路沙布逻[Purusapura]在今巴基斯坦喀布尔河南白沙瓦的西北。

[21] 黑船:指日本嘉永六年[1853年]美国海军准将佩里率舰队驶入江户湾浦贺海面的事件。佩里带着美国总统米勒德·菲尔莫尔的国书向江户幕府致意,最后双方签定《日米和亲条约》。

[22] 高野山:位于日本和歌山县标高约1000米前后的山群总称。在平安时代的弘仁七年[816年]弘法大师空海在此修行,开创了高野山真言宗,进而建立了同时是日本佛教圣地的总本山金刚峰寺。也是日本东密道场,也是日本现在最大的出家之地。

[23] 藤原时代:日本文化史及美术史中对平安中后期的时代区分。指弘仁贞观时代之后,镰仓时代之前这段时期。包含了政治史上的摄关政治、院政两个时期。

[24] 圆扇太鼓:一种佛教法具。高声念经的时候,敲打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在听觉上来协调节奏。日莲宗、法华宗等佛教组织用的比较多,所以也通称为“法华太鼓”。其他宗派基本上不怎么使用。

[25] 南无妙法莲华经:佛教术语,是日本日莲宗唱妙法莲华经之题号,即皈依法华经之意。日僧日莲主张,“妙法莲华经”非仅一题名,而系法华经所说的宇宙究极真理之意。借由南无妙法莲华经之唱题,即易归入真理,获得佛果。

[26] 日本山妙法寺:日本日莲系宗派之一,这个宗派所建立的寺庙通称为日本山妙法寺。创始人为藤井日达[1885年—1985年],1918年,首座“日本山妙法寺”道场在东北辽阳创立,1924年4月日本国内首座“日本山妙法寺”道场于静冈市建立。

[27] 藤井日达[1885年—1985年]:生于日本熊本县,为日本山妙法寺大僧伽创始者,在国际上以宗教和平运动指导者而知名。

[28] 日莲主义:日莲主义一词本为日本国柱会创始者田中智学所创。所谓日莲主义,并不单纯局限于日莲佛教思想,而涉及政治、经济、文化、艺术等社会众多领域的外化运动。以“日莲本佛”作为顶点,跟随国家神道[天皇],目标是以“在家主义”[否定出家,倡导参与所有社会活动]、“国立戒坛”[国教化]为基本理念来统治日本。最终演变为明治时期具有国家主义色彩的日莲主义,从而为日本的对外侵略服务。

[29] 宫泽贤治[1896年—1933年]:日本昭和时代早期的诗人、童话作家、农业指导家、教育家、作词家,也是名虔诚的佛教徒与社会活动家。代表作有《银河铁道之夜》、《一个规矩繁多的饭店》、《过雪地》等。

[30] 北一辉[1883年—1937年]:日本思想家、社会活动家、政治哲学家、国家社会主义和超国家主义的提倡者、法西斯理论思想家。

[31] 石原莞尔[1889年—1949年]:生于日本山形县鹤冈市,日本帝国时代的陆军中将,作为军事思想家发表了“世界最终战论”。在任关东军作战参谋时和板垣征四郎一起引发了满洲事变[九一八事变],因为和东条英机的对立而被编入预备役,在战后因为严重的病状等原因被免除了战犯起诉。

[32] 奎师那:又译为黑天神、克里希纳,婆罗门教、印度教最重要的神祇之一。此处所说的奎师那教,应是国际奎师那意识协会[ISKCON],该协会由圣恩帕布帕德于1966年在美国纽约建立的,并迅速发展成为拥有百座庙宇和附属农庄、农社和灵师学校的全球性组织。

[33] 一遍[1239年—1289年]:日本镰仓时代中期僧侣,时宗之开祖。尊称“一遍上人”、“游行上人”、“舍圣”。弘安二年[1279年],开始在信浓国踊念佛。

[34] 定朝[?——1057年]:康尚之子,造佛师。于1022年[治安二年]在法成寺塑造佛成功,获法桥[僧职]职位,后为宫廷和藤原氏建造众多佛像。其所塑造佛像具有突出的日式风格,面部圆满祥和,人称定朝式样,被后世尊为典范。宇治平等院凤凰堂的阿弥陀像是其存世的唯一作品。

[35] 镰仓时代[1185年—1333年]:日本历史中以镰仓为全国政治中心的武家政权时代。始于1185年[文治元年]镰仓幕府成立,终于1333年[正庆二年,元弘三年]幕府灭亡,经历149年。

[36] 运庆[1148年—1224年]:镰仓时代的僧人。运庆所属的僧人集团多在名字之前用一个“庆”字,故被称为“庆派”。庆派的佛师以奈良兴福寺为活动据点。运庆的父亲也是他老师的康庆,就是以制作了兴福寺南圆堂本尊的不空羂索观音像[现存]而知名的高僧。

[37] 快庆:公元十二世纪前后,日本镰仓时代的佛教徒与艺术家,他擅长佛教艺术创作,作品图案细腻,极具有表现性。

[38] 庆派:日本平安时代末期至江户时代的一个造佛师流派。

[39] 拉斯科洞穴:位于法国多尔多涅省蒙特涅克村的韦泽尔峡谷。1940年9月12日,4名少年在法国多尔多涅的拉斯科山坡偶然发现了该洞。洞穴中的壁画为旧石器时期所作,至今已有1.5万到1.7万年历史,其精美程度有“史前西斯廷”之称。

[40] 俵屋宗达:江户时代初期十七世纪前后的日本艺术家及画家,常年在京都一带活动,深受日本京都附近宫廷文化影响,作品富于多变,具有较强的艺术性,是宗达光琳派的创始人。

[41] 镇守之林:日本神社所带的用来围绕神道及参拜点的树林。

[42] 绳文时代:日本旧石器时代后期,公元前一万四千年到公元前三百年前后的时期,即使用绳文式陶器的时代。这一时期遗迹较多,三内丸山遗迹是目前日本所发现规模最大的绳文村落古迹,大量出土的陶器和陶俑表面上有绳索图案,故称为绳文时代。这时代产生的文化称绳文文化。绳文时代的生活方式以狩猎采集为主,武器是弓箭,遗迹中可发现埋葬的狗坟。

[43] 弥生人:弥生时代的原始人,约在公元前三世纪至公元三世纪,因代表该时期文化特征的陶器,最初发现于日本东京都文京区弥生町而命名。

[44] 古坟时代:大和时代的一个阶段,日本继弥生时代之后的时代,从公元300年开始,迄于公元600年,因当时统治者大量营建“古坟”而得名。古坟时代又分前、中、后三期。自八世纪初开始,火葬流行,古坟逐渐式微,并开启了佛教建筑的时代。

[45] 法隆寺:又称斑鸠寺,位于日本奈良县生驹郡斑鸠町,是圣德太子于飞鸟时代建造的佛教木结构寺院,据传始建于607年,但精确年代无从考证。法隆寺占地面积约18.7万平方米,寺内保存有大量自飞鸟时代以来陆续累积的佛像。

[46] 献纳宝物:明治维新以后的“废佛毁释”使法隆寺遭到日本民众的破坏,此外,失去了幕政时代的政府庇护后,日本全国的佛教寺院面临严重的财政困难。法隆寺同众多寺院一样因难以维持,被迫将老朽的伽蓝堂宇放弃或卖出。1878年[明治十一年]法隆寺将300余件贵重的寺宝献给日本皇室,获得一万日元的赏赐。由于皇室的援助,七世纪以来的伽蓝堂宇得以维持。献给皇室的宝物,曾保管于正仓院,1882年[明治十五年]被转移到帝室博物馆的“法隆寺献纳御物”,作为皇室藏品收藏。二战后,日本宫内省所管辖的东京帝室博物馆变为国立博物馆,除去归还法隆寺的四件及宫中留下的十件宝物,全部转交国立博物馆收藏。

[47] 菅原道真[845年—903年]:日本平安时代的学者、汉诗人、政治家。长于汉诗,被日本人尊为学问之神。

[48] 贞观式:日本平安时代初期的一种雕像风格。雕像呈圆柱形,姿态挺直,形制对称,完全平衡,贞观式通常由整块木头雕刻而成。

[49] 本地垂迹:日本佛教兴盛时期一种思想。最早的佛教虽然没有怀疑神的存在,但神仅仅为六道之一的天道,他们不及佛、菩萨,仍要轮回[天人五衰]。由于在不同地方受本地宗教的抵抗,佛教僧侣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便提出本地垂迹,故意把当地神明改称为佛、菩萨的化身,给予两者平等地位。这种理论又称为神佛习合。

[50] 白山:位于日本石川县、福井县、岐阜县三县的成层火山。白山与富士山、立山并列为日本三名山[灵山]之一。

[51] 奈良时代[710年—794年]:日本的一段历史时期,始于元明天皇迁都至平城京[奈良],终于桓武天皇迁都至平安京[京都]。

[52] 养老[717年—724年]:日本奈良时代元正天皇之年号。

[53] 泰澄[682年—767年]:日本奈良时代的修验道[日本古来的山岳信仰受外来的佛教等影响而成立的教派]僧人,加贺国白山的开山祖师,被尊为越之大德。

[54] 越知山:位于日本福井县福井市与丹生郡越前町境内,高612.8米,自古以来与白山、日野山、文殊山、藏王山并称为越前五山。

[55] 九头龙川:日本福井县岭北地方的一条河流。

[56] 白山比咩大神:加贺白山神社所供奉的主祭神,又称为菊理媛神、菊理媛命。传说中比咩大神曾试着想让伊邪那岐和伊邪那美和好,被当成是结缘神,或是具有协调生者与死者、消除污秽不净的神。

[57] 胜道上人[735年—817年]:日本僧人。少年时期开始入山林修行,762年在下野药师寺如意僧都门下得度受戒。782年,立志开创日光山[二荒山、男体山]。延庆年间[782年—806年]任上野国讲师。816年4月,在日光山山顶建立三社权现之社。

[58] 万卷上人:日本奈良时代的僧人。精通修验道,在箱根山实现了箱根三所权现,即将箱根山的山岳信仰与修验道融合的神佛习合之神,以文殊菩萨、弥勒菩萨、观世音菩萨为本地佛。

[59] 春日大社:位于日本奈良县奈良市奈良公园内,旧称春日神社。建于和铜二年[710年]。社内供奉的神明包括武瓮槌命、经津主命、天儿屋根命和比卖神。

[60] 石清水八幡宫:位于日本京都府八幡市。与宇佐神宫等并列日本三大八幡宫。

[61] 空海[774年—835年]:日本佛教僧侣,至中国学习唐密,传承金刚界与胎藏界二部纯密,为唐密第八祖,日本佛教真言宗的开山祖师,被敬称为弘法大师与遍照金刚。

[62] 狩场明神:高野山地主神,空海开创高野山的时候,以牵着两条狗的猎人形象为他引路。

[63] 丹生明神:《播磨国风土记》逸文中出现的神。和歌山葛城町的丹生比卖神社的祭神。高野山的地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