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宋门宴会”
夜幕已经慢慢的降临,天从灰色渐渐变成了黑色,雪却没有停止,积雪虽然开始变得厚重,但还不能完全藏住绿色的倔强,虽然它们被狠狠的掩藏在寒冷的白色中,但也没有解下充满希望的绿色外衣,它们也没有因为自己消失的生命力而褪色,而军绿色的大衣包裹着我们四个人围坐在篝火前的躯体,凛冬突至,在这茫茫雪海里,我们却是最为突兀的绿色。
“过来吃饭啊,别像个小孩子一样。”汤石手里拿着碗筷,分发给了篝火前的几人。
篝火上架着一口大锅,一盆肉片,一盆青菜,最原始的火锅里蒸腾着热气,而热气则驱散着飘落的雪花。汤石、苑哥、宋岩,三人围着火炉有说有笑,而我手里攥着两颗胶皮弹头坐在最远端。
原来,苑哥早在进山之前,就已经将我枪里所有的子弹都换成了胶皮弹头的训练弹,我浑然不知,还傻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三人有说有笑。
“老范,你要干啥啊,绝食啊?快点过来,别跟小孩子一样,还生闷气啊。”老汤见我坐在原地无动于衷,就嬉皮笑脸的生拉硬拽的给我拽到了篝火旁坐下。
宋姐也满脸笑意的坐在对面跟我说:“你跟小苑进山为了啥?考验考验你就斤斤计较,以后遇到大事咋还行了?好好吃饭。”
我听完宋姐的话,心想也对,我进山了不就是为了长点本事吗,况且宋姐已经给我台阶了,也就没必要绷着个脸了,还有,最主要的就是,我的肚子在闻到肉香的那一刻,早就跟我不是一条心的了,呱呱乱叫,口中唾液横流,我操起筷子夹了一块锅中煮着的半生不熟的肉片,囫囵吞枣一般的送到口中,还别说,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肉,但却是香滑可口,肉质鲜美。
“这才对嘛,再说了,你给我那一枪,我现在还疼的撕心裂肺的,你好意思耍你那点小脾气啊?”汤石见我如此,便把宋姐的话接了过来,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他的上衣,“你看看,你给我打的。”汤石的右侧肋骨处竟然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淤青。
“训练弹打在身上也疼啊,那么近的距离,我还穿着防弹衣都这样了。你在看看我们老大身上的,更严重!你小子也不含糊,真敢下手。”汤石说罢对我伸出了大拇指,然后又指了指宋姐的胸口。
宋姐把不安分的汤石按在地上的木墩子上面,狠狠的给了他屁股一脚,口中嘀咕着“小兔崽子,没大没小的。”然后看向我,对我笑着说到:“就因为你的表现超乎了我们的想象,所以今天晚上请你吃肉。”
从天而降的夸奖,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我不知道是该谦虚还是顺嘴搭音的迎合,我转头看向了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苑哥,口中念叨了一声“苑哥。”
苑哥没有抬头回应我,他盯着碗中还没有送到嘴的肉,用筷子敲了敲碗边,低头跟我说着:“吃得了苦,狠得下心,出得了手,你自己证明了自己,挺好。”说罢从地上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个水壶,喝了一口,紧接着把水壶递给了我。
面对苑哥的赞扬,我有点得意忘形,我接过水壶一仰脖,“噗”的一口将口中的液体都喷了出去,面前篝火上的火苗腾的一下高涨起来。我的老天爷,这壶里的是白酒,而且还是高度白酒。辛辣的味道贯穿了我的口鼻,我的舌头都有点麻麻的,这简直就像酒精直接兑的水一样。
我不是喝不了酒,但在以前大多数的情况下,我们都已啤酒为主,白酒虽然偶尔会喝点,但却从未像喝水一样一口灌满,再说了,这种烈酒感觉要比伏特加的度数更加猛烈。
见我出糗,汤石见状拍着大腿捧腹大笑着,他乐的直接仰倒在地上,差点没背过气去,而苑哥还是不苟言笑的看着我,对我扬了扬头,示意我再喝点。我遵从了苑哥的旨意,可这回可不敢再去作一饮而尽的架势,抿了小半口,我便捂着嘴赶紧将酒壶还给苑哥。
这半口烈酒一进入我的口腔就开始不停的躁动,而酒气则在我的脑袋里横冲直撞,我硬是咬牙将口中的酒咽了下去,然后整个食道和胃瞬间火烧火燎的一般,身体的温度也急剧上升,我感觉我自己现在如同一个火炉。
苑哥对我欣慰的笑了笑了,他这一笑仿佛对我充满了肯定,让我觉得我没有辜负了他的期望。
“赶紧吃东西。”宋姐声音将我们的视线都拉回在了面前的火锅,汤石也从地上连滚带爬的坐会了木墩上和我抢起了眼前的肉片。
调料虽然只有简单的酱油醋和盐,但对于今时今日、此时此刻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我们四人围坐篝火面前吃的甚欢,甚至已经忘记了这片茫茫大雪。
“宋姐,这还不到十月份吧,怎么就下了这么大的雪。”我忙里偷闲的趁着嘴中没有东西的时候问了一下宋姐。当然,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她,只不过这个问题作为开场,也合情合理。
“你能解释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吗?”宋姐的一句反问给我整的哑口无言。
我如同拨浪鼓一般的摇着头,宋姐则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跟我说着:“那我也解释不了为什么不到十月份就下雪。不过这里的节气确实和现实世界不一样,这里每年的十月份左右都会下雪。”
我连着“哦”了几声,很显然,这个老油条并没有告诉我想要的答案。我紧接着又问道:“那下这么大雪,地里的庄稼不全都死啦?”
“小晴她醒了,恢复的挺好。”宋姐的答非所问让我完全石化在当场。不对不对不对!这是我要问的最后一个问题,这个老油条怎么直接回答给我了?
但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确实欣喜若狂,甚至有点想手舞足蹈的冲动。我从一边自饮的苑哥手中抢过了酒壶,“咕咚”的一大口酒下肚,我竟然还略微品到了一丝甘甜。喜上眉梢的我已经压制不住了,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里听到过唯一的一个好消息。
我的嘴角笑得有些放不下来了,不管小晴姑娘在我身边是不是为了执行命令,但这个女人确实差点为我死过,我对她的关心和惦记虽然大多数出于对她的惭愧,但是她无形中却变成了我现在最牵挂的人。
“我们明天训练什么?”我满面笑意将酒壶塞还给了苑哥,甚至我已经有点恍惚所以,得意忘形。
“训练结束了。”接过酒壶的苑哥痛饮了一口,低沉的回答却让我有些以外,“结束了?”我诧异的重复着这三个字,因为我感觉我还没学到什么,二十天的时间我也仅仅是割割草而已。
我转过头,向宋姐和汤石递去了不解的目光,汤石很快的回避了我的眼神,而宋姐却又变回了冠冕堂皇的样子跟我说:“你有很好的耐性,也能充分的随机应变,二十天虽然不多,但是你知道了自己的潜藏的能量。这就够了,其余的还得靠你自己,我们也只是帮你引导一下而已。”
对于这样的高谈论调我并没有理解上去,可紧接着宋姐又说到:“今后的路还是得靠你自己走,我们无能为力了。”
宋姐这话什么意思?我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什么叫做今后的路还是靠我自己走?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像逐客令?我的直觉虽然不是那么敏锐,但是却还是让我嗅到了宋姐的话外音。我再次把目光投向汤石,他手里拿着酒壶变得沉默无语,几口大酒下肚,看来他不仅仅只是回避我的目光,他还在回避着更多他不愿意接受的,画风突变,这些我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
“宋姐,你告诉我怎么了?什么叫今后的路还得靠我自己走啊?”我不解的问着宋姐,甚至有点陪着笑脸,但我的嗓音却开始有些颤抖了,我在害怕,我害怕失去我现在得到的所有,我害怕失去我几经风雨换来的安宁生活。
宋姐没有回答我,她也变得默不作声,我几经渴望的看向她,她却视若无睹,可宋姐又好像有一堆话想对我说,可却欲言又止。
突然,一个探照灯般的光源照向了我们,刺目的光线让我抬臂躲闪,当我适应了光源的时候,站起身才发现那是一辆车的车大灯射出来的光线,车棚上厚厚的积雪已经证明辆车已经在这里无声无息的停留了好久,宋姐起身走到我的面前,又是拍了拍我的肩膀便转身就走,苑哥跟在宋姐的身后,俩人便就这样上车。
篝火前,只剩下了我和汤石,现在我心里不祥的预感越发的强烈。这次,还没等我问汤石,他自己却先开了口对我说到:“老范,你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们在救你和小晴的时候跑了一个海山的监察官。”汤石说完这句便点起了一颗烟递了给我,我接过烟刚抽了一口,猛然间一个名字闪电般的贯穿了我脑海,疤脸!
“疤脸?”我带着试探的语气念叨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汤石果然附和的点了点头。
“疤脸带着海山的治安团明天到达孟羽的救济站。”汤石也点起一颗烟,长吸一口继续说到:“我们袭击他们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是我们和孟羽的部队,也没有证据,所以,这笔帐只能算在反抗军的头上,海山之外,那么多反抗军,疤脸很难找上我们。但你和小晴却早早救露了像,如果你俩出现在救济站,我们都会有灭顶之灾,所以你和小晴必须离开。”
听完汤石的话,我一时半会还没有缓过劲来,对于汤石所说的一切,虽然好理解,但是却不好接受,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兄弟,我们的人加上救济站的人,一共一千多条性命,和一千条性命相比,我们只能辜负你们两个了。小晴在后面的车上,东西都已经给你们预备差不多了。”汤石语气由高到低,看得出来,他的底气越来越不足,说到这的时候,估计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了,我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他说完顺势要过来拍拍我,我却不自觉的一闪身躲开了他不知真假的亲热。
“那你们他妈的当时救我们干什么!”也许是酒意上涌,也许是再遭变故所带来的打击,我摇着头,狠狠的咬着后槽牙,感觉眼角已经湿湿的,而口中发出的声音几乎就是吼出来的,我想远离站在我面前这个刚才还在欢声笑语里的男人。
“这样不是换来你俩现在还活着,兄弟,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没办法,一千多男女老少我们不能不管!”汤石的声音也快成哭腔。
风雪逐渐变大,车大灯射出来的灯光也被吹的摇摇晃晃,视线虽然模糊不清,但我仿佛一下看清了世界的本质,所有的一切都是利益至上,每个人都要服从多数人的利益,一旦你被大多数人的利益摒弃的话,你的人生就会出局。
我的手上被塞了一把车钥匙,汤石还在我耳边嘱咐着:“趁着风雪赶紧走,大雪会掩埋你的轨迹。不要往东南开,那边是海山的大本营......”汤石的声音在我耳边越来越小,风声却越来越大。
有一滴眼泪,还没落下来就已经在我脸上变成了冰晶。也许是因为伤心,也许是因为风雪刺痛了我的眼角。但我不想擦去,我想让它深深的印刻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