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玉洁从昏睡中醒来，己经好多天了，她的情绪才渐渐的平静下来，才能在这间昏暗的小屋里慢慢的睡着。
外面还在下着雨，她静静的躺着。突然，肚子里的胎动惊醒了她，她这才感觉到腹中肌饿，她想起早上和大宝喝了一碗稀饭以后她就在也没吃东西了，而这时，已经是午后了。她有些懊恼，怎么可以因为自已心情不好而不吃饭呢，孩子一定是饿了，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宝贝，对不起呀”。
她翻身看看，大宝还在酣睡，屋外的雨还在下着，南方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雨，整天的下，让她本来就烦闷的心情更加烦闷。
玉洁下了床，收拾下，开始淘米做饭，菜是青菜，这边的菜好贵。饭好了，大宝也醒了。母子二人开始吃简单的饭菜。现在，吴正宇一个人养着她们母子，她知道他挣的钱不多，所以，尽可能的节省。她过惯了这样的日子。
吃完饭以后，玉洁感觉到她的肚子里又动了一小会儿，慢慢的不动了，一定是又睡了过去。玉洁摸着肚子，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可是随即，她的心里又涌上一丝酸楚。又一丝泪水滑过清秀的脸庞。
屋里有些闷，玉洁打开了门，大宝要出去玩，玉洁只能站在门口，看着大宝在屋外欢快的玩水。
这是东莞效区的一个小镇，回到广东以后，吴正宇就把她安置到了这里，自己在两公里以外的一个中外合资大厂里上班。有时候上白班，有时候上夜班。是什么厂，具体干什么，玉洁从来没有问过。
这是个两层楼的院子。房东两口子是本地人，五十多岁十分和善，对玉洁也很好，经常对她说这边乱的很，让她不要出去。
房东阿姨见大宝在院子里玩，就过来逗他，有时候也会问玉洁一些事，玉洁听不懂她的方言，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几句。
下班了，院子里的人多了起来，吴正宇也回来了，他提着一些熟食和菜。一同回来的还有吴正宇的堂哥堂嫂吴刚和素梅，他们在一起上班。
吴正宇笑着和房东夫妇打招呼，并请他们一起来吃饭。玉洁想他以前可不会这么来事，以前的他可清高的很，看不起每个人。看来时间和磨难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吴正宇喊大宝回来吃饭。
玉洁和吴刚素梅打了招呼，她们回隔壁自己屋里了。
玉洁也回了屋，她把饭菜端到小方桌上，吴正宇把买来的熟食放在桌上。递给大宝一个鸡腿。他现在，尽量的和大宝建立感情，但是只是物质上的，他不懂和孩子交流。
“玉洁，吃饭吧”吴正宇说。
“我吃过了”。玉洁淡淡的说。
“你在吃点吧”吴正宇看只炒了一个青菜说。“你看你，最近瘦了好多。”
“不了”玉洁淡淡的说。她尽量的避开吴正宇的眼神。
她坐在一边，她在看着大宝吃饭，这是她的习惯，她一个人带大宝，习惯性的看他，可是她又一想，吴正宇是大宝的父亲，他又会对大宝怎样，于是站起来走了出去。
玉洁走出门外时，吴正宇看了一眼她腆起的肚子，涌出一丝复杂的情绪。
玉洁穿过遭杂的院子，向大门外走去，她不知道去哪里，雨后又刮风了，有些冷。玉洁裹紧了身上的棉布方格衬衣。北方的天气大概早是冰天雪地了吧，可是这里，还是绿树成荫，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城市，就像是煮沸的一锅水一样，到处都是人。匆忙忙，乱哄哄。这不是属于她的城市。
站了一会儿以后，玉洁又走了回来，进屋以后，吴正宇和大宝不在，可能又去隔壁吴刚家里了。
玉洁收拾完碗筷，又不知道干什么，只能呆呆的坐着。屋里有个小电视，她不多看。
吴正宇坐在吴刚的出租屋里，垂头丧气，唉声叹气的。
吴刚说“你别怪她，她一个女人带个孩子不容易。而且当时她以为你不在了才根了别人”。
吴正宇想让素梅去劝玉洁做掉那个孩子，素梅嫂子又责怪他一通，她劝过了，玉洁说她想生下来，吴正宇只好带着大宝回了屋。
吴正宇坐在床边，对玉洁讲着这个城市，讲他从一个小流水线上的员工升成部门主管。讲这里如何的好。这些他经常讲，玉洁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玉洁，这边很好找工作，在这边呆着，比老家要好很多，工资也高。我们好好过日子，你把这个孩子做了吧，然后找个工作，不想干，也可以，你呆在家里看大宝”。吴正宇吞吞吐吐的说“你和他也结束了，也许他又重新找人了，你留着这孩子干嘛？”
玉洁心里刀扎一般的疼，她抬起头“他找不找是他的事。当初，你说过好好对这孩子的”。
“玉洁，”吴正宇劝说道“现在你已经离开了那边，就和他们没关系了，在说了，人家也会在找的，人家家里条件那么好，也会在生孩子的，就算孩子生下来，人家也不会要”。吴正宇正要说。
玉洁的眼泪“叭嗒叭嗒”的流下来了。
“当初你答应我留下他的，你说过会对孩子好的”玉洁说“这也是我的孩子。”
“玉洁”吴正宇说“我一个人，我养不起你们三个”吴正宇说完，看见玉洁背对他抽泣。只好走了出来。
玉洁默默的流了会泪。又过了几天，素梅来找玉洁，她又劝了玉洁“玉洁，我知道你舍不得孩子，当初你迫不得己和她在一起，可是留着那个人的孩子，以后多影响你们的感情”。
“可是，这也是我的孩子啊”玉洁眼泪汪汪的说。“我可以等他大点了，在去厂里做工的”。
素梅叹了口气说“你留着他你们不会好的，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你好好想想吧”说着走了出去。
玉洁回味着素梅的话，迫不得已吗，玉洁问自已，在所有人的眼里，她是带着孩子没办法和他在一起，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因为爱他，才会根他回那个家，才会为他怀这个孩子，当她知道自己怀孕后他有多高兴。
素梅最后和吴正宇商量，玉洁若是生下孩子，要是个男孩，赵家人肯定会要回去的，不如生下来也好，必竟那是一条小生命。而且月份也大了，对大人不好。吴正宇点点头同意了。
玉洁生儿子小宝那天夜晚，明远不知为什么一夜未眠，在同样的时间，不同的地方，玉洁在一家诊所的产床上，痛的满头大汗，整整挣扎了七个小时，才生下儿子小宝。
她整个人虚脱，全身的衣服湿透了。等听到孩子“哇哇”哭声时，她流下了泪水。
“恭喜你，是个儿子”年长的护士微笑着说，玉洁点点头，护士心很善，一直握着她的手，在鼓励着她。她轻轻把孩子放到她身边。
玉洁侧着脸，看着小宝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像极了她深爱的那个人，她又想起她在痛的最厉害的时候，也是在喊着“明远，明远”，她的泪又流了下来。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自已老婆在产房里，撕心裂肺的叫着，生的却是别的男人的孩子，吴正宇的心衰到极点，可是还是打起精神，拉着大宝进去看她。
玉洁撑着疲惫的身子坐起来，把孩子抱到怀里，吴正宇看出她的戒心说“我回去给你准备点吃的”。就拉着大宝出去了。
玉洁把小宝抱在怀里，小宝哇哇的哭着，她解开衣服，给他喂奶吃，小宝张开小嘴“叭嗒叭嗒”的吸吮着，玉洁紧紧的抱住他，满脸的泪水。
吴正宇心想，生了一个儿子，赵家人不可能不要，能把孩子带走最好，所以天亮时，他给明远发了条短信“玉洁于昨夜生下一子”。
明远一夜没睡，头昏欲裂，听到手机“滴滴”的声音，漫不经心的按了一下，他睁大眼睛，手机上的这行字让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真看得他眼泪汪汪，直看到把那些字一个个印在自己心上。玉洁她真的把孩子生下来了。玉洁的心里还有他。明远抹了一下眼泪。
明远匆匆忙忙套上衣服，跑进厨房，明远妈正准备做早饭，看着明远惊慌失措的跑进来。
“怎么了”明远妈问道。
“妈，玉洁她生了，她把孩子生下来了，是个儿子”。明远说。
明远妈的手抖了一下，又问道“你说什么”？
明远说“她生了，生了个儿子，我知道，她不会狠心，不要孩子的”。
明远妈的眼泪流了下来，明远上去抱住妈。“妈，我有儿子了，你有孙子了，你高兴吗”？
明远妈抱着高出自已一头的儿子说“嗯，我高兴”。
明远松开妈，明远妈抹抹泪又说到“咱这孩子，不知在哪受苦呢”。
明远过去告诉了奶奶，赵奶奶也很高兴。
明远妈告诉了明远爸，明远爸坐在炕头上愣了下“真的生下来了”？
明远妈点点头。
明远爸说“咱的孩子，咱们的要回来，回来了，明远干啥就有精神了”。
明远妈说“那必须得要回来，孩子在别人那里。肯定的受委屈”。玉洁走后，明远一直颓废的很，要是有个孩子，他会好些吧。
一家人的早饭吃的很潦草，明远爸对明远说“咱家的孩子在那边，人家肯定不待见，你早早的和她商量下，要回来”。
明远妈拉着明远的手说“明远你把孩子要回来，玉洁她生孩子也不容易，咱们给她一些钱，你好好根她商量一下，不管多苦，妈给你把孩子带着”。
明远点点头。
素梅请了一个月假，准备照顾玉洁做月子。
从医院回家以后，吴正宇就催着玉洁给明远打电话。吴正宇吞吞吐吐的说“孩子生下来了，你也算对的起赵家了，你把孩子送给他们吧”玉洁爱不释手的抱着小宝，心里一阵发紧。
“孩子送回去，比在这里好，”吴正宇说。
玉洁想了想孩子是他们的，他们一定会对孩子好的，她安慰着自己，可是眼泪还是流下来了。
吴正宇把手机留给她，走了出去。
玉洁看着熟睡的小宝，拿着手机，按了那个她熟悉的号码。
手机很快打通了，玉洁却说不出话来。
“玉洁”明远听见了玉洁的呼吸声，叫了一声“是你吗”？
“玉洁，你还好吗？你受苦了，我知道你把孩子生下来了，谢谢你。”明远说。
“明远”玉洁说“孩子我生了，我也对得起你了”。
“玉洁，别这样说，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我理解你。明远慢慢的说。
“孩子很好”玉洁说。
“大宝好吗”明远又问。
“好”玉洁说。
两个人默默无言。
“玉洁”明远又说。
明远的心一阵悲凉，他无时不刻的想她，可是事到如今，这些话他又怎么说的出口。他握着电话，不由的出了神。
他真的要把孩子要回来吗，要回来，他和她就真的在也没有联系了。
“我只是想要问问你还好吗？如果你有困难，我可以帮你”明远说。
玉洁没有说话。
明远轻轻的说“我挂了”。
“别挂”玉洁说“我会把孩子给你的，等他满月后”。
玉洁的眼泪无声的落下来。她是把什么都想过了，有一千一万个送走孩子的理由，可是看一眼孩子她就舍不得。
幸好，他没提。
电话挂了，玉洁泪流满面。
有一只轻柔的小手帮她擦掉泪水，是大宝，大宝自从弟弟出生后就一直守在他身边玩，大宝很懂事，不哭也不闹。
玉洁笑笑，抱紧了大宝。
吴正宇走了进来，问“你怎么说的，他们要不要这个孩子？”
“孩子这么小，几天几夜的火车，他怎么受的了，我准备等他大一点送他回去”玉洁小声的说。
吴正宇默认了。
玉洁说“孩子还小，等满月了吧，你要是没钱用，我这还有。”
“我有”吴正宇说。吴正宇和素梅嫂子说起这些，素梅知道玉洁的心思，她肯定也舍不得孩子，她怜惜着孩子小。就也说孩子还小，等满月吧，吴正宇无奈的叹了口气。
素梅给玉洁做饭，看着玉洁给孩子喂奶，换尿布，轻声的哄着孩子睡觉，对孩子极疼爱，觉着玉洁真的可怜。
玉洁知道吴正宇容不下这孩子，可是这不防碍她把孩子留着，多留一天是一天。
吴正宇不甘心，他不信赵家人不来接孩子，于是他把小宝的出生照寄到赵家，他希望赵家人来把孩子接走，能早一天是一天。他一点也不想看到这个孩子。
一张出生照片，照片后面写了一行字“小宝出生留念”和出生日期，是玉洁写的，那是她准备送走小宝后留给自己的。
信是柳絮代收的，柳絮拿给明远妈的时候明远妈有些纳闷，她拿着信边走边拆开看，看到那张照片，那个吃手的小人儿，她愣了，那个小人眉眼之间都是儿子明远小时候的样子，明远妈流泪了，明远妈把信给自己婆婆看，婆媳俩边看边议论，明远妈想自己的大胖孙子只是一张照片，她看不见摸不着，她心里就很难过。
明远回来了，自从他知道儿子出生后以后他就振作起来，不像以前那样的颓费。他开始努力的挣钱。明远妈把照片拿给他看。明远的眼睛湿漉漉的。
明远妈在饭桌前问明远孩子的事，明远说他说了。玉洁想等孩子满月送回来。
“你还是早点把孩子抱回来。”明远爸有些不耐烦的说。
明远妈碰了一下明远爸，明远妈耐心的劝明远，她知道自已儿子心软。
明远妈说“你要是不好说我去说，咱们的孩子在那受委屈，玉洁也是通情达理的”。
明远说“妈，孩子还那么小，这远的路，等大一点吧，要不生病孩子更受罪”。
明远妈想了想，她也知道孩子还小，于是只能在等等了。
玉洁做月子二十多天的时候，素梅上班去了，不去上班只能裁员，玉洁只好下床，自已给大宝做饭，给小宝洗衣服，洗尿布，哄孩子，有时候连自已的饭也吃不上。
小宝在月子里很乖，可是出了月子却断断续续的生病，玉洁忙的焦头乱额，半夜抱着哭闹的小宝哄睡，她也累，但是她想着自己能陪着她的时间不多了，于是尽量的陪他。
她的脸贴在儿子的脸上，轻声的哄着，儿子多闹，只要在她身边，她也是心满意足的。
吴正宇又把小宝的满月照寄到了赵家，赵家人又拿着照片仔细的看，明远妈觉得自己实在受不了这种对孙子的思念，又忍不住让儿子去打电话。
明远去打电话，玉洁说“明远你是想要孩子吧”。
明远没有说，只是问她和大宝还好吗？
玉洁说“明远，你想小宝吗”？
明远说“想”。明远又问大宝好不好他想大宝了，他更想的是玉洁，只是他没说出口。
玉洁说“明远你想要回孩子吗？我会给你的”。
明远说“孩子给我了，我们之间是不是就没有联系了”。
放下电话，玉洁哭出了声，她才明白，自己舍不得孩子，其实更舍不得明远，是孩子支撑着她的情感，幸好她还有孩子，可是明远呢，他心里更苦。
玉洁把自己所有的爱，都倾注到孩子身上。
玉洁问起自己给小宝留的那张照片，问吴正宇，吴正宇说给赵明远寄去了。
吴正宇急躁的说“他们家要是不要这孩子怎么办？”
玉洁心想，明远曾经那么的爱大宝，可吴正宇却连生病的小宝都容不下。
吴正宇觉得玉洁不想把孩子送走，而且对他是那么冷淡，他故意让玉洁难堪，他知道玉洁身上的钱不多了，就借口厂里忙住在员工宿舍，他心想，饿她几天，她总该念着自已的好了吧。
几天以后，吴正宇想念大宝，就把大宝带出去吃饭，大宝回来偷偷塞给玉洁一个鸡腿说“妈妈吃吧，吃了弟弟就有奶了，就不哭了”。
素梅回来以后看见玉洁吃着白馒头很生气去找吴正宇，吴正宇正和几个工友喝酒。
吴正宇摇摇晃晃的走出来。
素梅气冲冲的说“你这样对她还不如别让她回来”。
吴正宇醉眼朦胧的说“我一看那孩子就不舒服，我一想她别的男人睡在一起我心里就不是滋味”。
“那你丢下她就不管了，她带着几个月的孩子怎么活？”素梅说。
吴正宇无言以对，他回到家，可是家里空无一人，玉洁把大宝托付给房东阿姨，小宝又感冒咳嗽，玉洁带他上诊所看病了。
小宝的病断断续续的不好，玉洁白天晚上的哄，她心力交瘁。
明远妈想着明远不说，只能自己去说了。
玉洁刚带着小宝输液回来，就接到了明远妈的电话。
“玉洁是吧，是我”明远妈说。
玉洁应了一声“是我”，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明远妈。
“玉洁，你身体还好吗？孩子好吗？”明远妈问。
明远妈那张和蔼的面孔又浮上了玉洁的脸，玉洁说“好”。
“玉洁，是这样的”明远妈斟酌着说“我是这样想的，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也不容易啊，我想把孩子带回来，以后你什么时候去回来看都行，你生孩子也不容易，我给你寄些钱过去，你看行吗？”
“我会把孩子给你们的”玉洁突然说。“在我最难的时候，你们收留了我和大宝，我不会要钱的，孩子现在太小，我会送回去的”。
明远妈以为自己要说很多，没想到玉洁十分的痛快，而她后面说的话又让她有些难过。
“别这样说，玉洁”明远妈说“那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玉洁说“孩子太小，我本来是要送回去的，可是小宝这几天病了，路太远，我怕孩子受不了”。
“孩子病了，怎么了”明远妈着急的问。
“没有什么，就是有点咳嗽”玉洁说。
小宝突然哭起来。
“孩子哭了”明远妈问。
“嗯”玉洁边说边哄小宝“我挂了啊”。
“噢，”明远妈应声说着，她心事重重的挂了电话，小宝的哭声让她的心被揪紧了。明远妈心里被孙子的哭声填的满满的，担心孩子，吃不下饭。她也是个做母亲的人，心里清楚的明白，玉洁是舍不得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