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子,奴隶
暮海仁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一片美丽的星河,无数颗星星发出灿烂的光华,还有五颜六色的星云,美得像是个梦,他十六岁起跟随父亲在军中服役,纵横在一个又一个荒凉的星球上,他时常感到寂寞,他想念寂静而优美的月球,想念繁荣而欢乐的地球,每有战斗的间歇,他不去和同伴在娱乐室里玩弄那些千篇一律的桌球,扑克和游戏机,反而时常一个人站在战列舰的瞭望塔,看看璀璨的银河,想想自己的心事——这场战争的意义何在?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那些看起来无穷无尽的战斗?甚至是——我们到底在和谁战斗?兽族,还是我们自己?
三百年了,战争持续了三百年了,战争已经成为了常态,成为了人的生活,每天[寰宇新闻]的主持人面不改色地报出一串串空洞无比的数字,用来说明人类的胜利,大家对这些已经开始麻木,已经无关信任与否,暮海仁有时看见电幕上的战地新闻,好像在看一样极陌生的事物,战争,真的是他们所描绘的那样吗?他简直不知道。
不知道的太多了,即使是暮海仁,越深入这场战争,越觉得它像个谜团,难以捉摸。这么多年了,竟然连兽族的首脑是谁,它们为什么要侵略都搞不懂,人类甚至无法破译它们的语言——这难道不是极荒谬的吗?
无数寂寞的时空,荒凉的星球,只有对一个人的记忆,让他感到亲切温暖,战列舰酒吧间的点唱机里,常常传来她美妙的歌声。
“你的心事像是无边的银河,在这片星光熠熠的银河里,谁是那颗最亮的星呢?”
每当听到这一句,暮海仁在心底轻轻地说:“是你啊,我亲爱的海莲娜!”
去年天澜星一战,暮海仁和海王星八万战士被兽族大军团团围困四个月有余,那漫长的四个月,在暮海仁的心里,仿佛像过了四百年,四万年,在海莲娜的心里又何尝不是?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在脱险后,布宜诺斯艾利斯星际中转站的大厅里,海莲娜放下了她天生的矜持与骄傲,在茫茫人海中紧紧搂住了自己,亲吻着自己,两个人的眼泪流在了一起。
“不要再走了,每一次你离开我,都像是永久的诀别,留在我身边,让我给你幸福,你知不知道,没有你的日子,我多麽寂寞?”
暮海仁怎么会不知道,他心底的寂寞又何尝不是如此的难熬?可他清楚自己的身份,他不仅是一个军人,而且是孤光剑的主人,他知道,在一年年入伍参军的新兵里,有无数的年轻人是揣着自己的照片来到了军营的,这些平凡的人,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依赖他,崇敬他,他又怎能让他们失望?
“再耐心些吧,我的最爱,让我把和平带回来送给你好不好?”
每次听见暮海仁的这句话,海莲娜眼神里闪烁的光华就黯淡下去,她会淡淡地说:“不管怎样,我会永远爱你。”
想到海莲娜的这句话,暮海仁心中一振,想到:“我的海莲娜来军营看我了,也不知我昏睡了多久,他又该担心了吧!”他动一动自己的身子,全身酸麻,他缓缓爬起身,发现自己倒在一片荒漠之中,再一检视全身上下,叫声不好,原来孤光剑已经不见了,一定是在昏迷中脱了手,不知落到何处去了,另外他的飞行甲破碎得不成样子,根本无法启动。暮海仁心说:“这下糟糕了,这个星球虽然有大气层,氧气稳定,但未必有水,更难保能有可以食用的东西,我现在没办法飞离这儿,就一定要死在这里了。”
正是彷徨无计,忽然听得身后有一阵响动,暮海仁回过头去,见是五个人类,心中大喜过望,连忙朝他们挥挥手,“这是哪儿?我是盟军战士,飞行甲坏了,看能不能帮个忙,把我送回营地?”
那边其中一人问暮海仁:“你是……人类?”
暮海仁一怔,“难道你不也是吗,怎么他们竟问我这个?”暮海仁把这几个人仔细打量,见他们一个个身高马大,脸有凶气,心中奇怪,正不知所措,那五人中的两个忽然向他跳了过来,伸手就拧他的胳膊,暮海仁本能地将其中一人顺势摔了出去,另一个则乘机抱住了他的左腿,想把他掀翻,暮海仁一提膝盖,也把这个人撂倒了,那剩余三人一见这种情形,立刻也扑了上来,跟暮海仁扭打在一起,要在平时,十个这样的人,暮海仁也都能应付,可是现在他身上遍体鳞伤,又累又饿,格斗本事发挥不出一成,很快就被这五人打倒在地,双手捆住。
一人哈哈大笑:“这小子还真有点力气,一定能卖上个好价钱!”
另外一个也说:“不光有力气,你看他这小脸,多俊俏,卖给那些有钱又寂寞的老太婆最合适了,哈哈哈……”
这群人一阵哄笑,拉着暮海仁走到了一架小型运输舰前,原来这里已经被绑了二十几个人了,大部分是盟军伤兵,还有几个少女。
一个大汉从腰间抽出一根造型别致的电棍,他扯开暮海仁左臂的甲衣,把那电棍的顶端使劲往他的胳膊上一杵,暮海仁全身一震,胳膊上肌肉剧痛,等那电棍一拿开,暮海仁往被点击的肌肤上一看——一个S字样的伤口,深可及骨,看来将来愈合后,这伤疤就要带着一辈子了。
暮海仁问身边被绑着的一个伤兵:“朋友,这是怎么回事?”
那人欲言又止,这时一个刚才被暮海仁打伤了鼻子的大汉抽出鞭子,照着暮海仁的脸上就是一鞭,嘴上骂道“他妈的,再敢说话,我打死你!”
暮海仁生来何曾受过这样的耻辱,他心中气极,他暗暗想着:“与其现在与其争斗,不如先随遇而安,等我慢慢恢复了力气,收拾这几个小毛贼还不是手到擒来?”想到这里,暮海仁心下渐宽,他合上眼睛,往后一靠,不再言语。
过了一阵儿,又有几个伤兵,逃兵被擒到这儿来,这群抓人的大汉中领头的一个喊了一声:“今天够了,兄弟们干得好,咱们是个大丰收,哈哈,该走了,把那群猪装上笼子吧!”
其余的几条大汉应和几声,把暮海仁和其他被捆绑的人押上运输舰的后舱,不一会儿,运输舰启动,不知朝哪里飞去。
暮海仁见后舱里没人看管,不禁问:“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群人要把咱们带到哪里?”
一个老兵叹了口气:“人?他们不是人,他们是克隆杂种,这些年他们在猎户座殖民地叛乱,私通兽族,我听说他们有很多支所谓的游击队,专门追捕受伤落单的盟军战士,然后运到不知什么地方卖做奴隶!”
本来大家的心里隐隐都是这个念头,但话一从这老兵嘴里明讲出来,仍不禁十分恐惧,几个年轻少女更不禁哭出声来。暮海仁心里奇怪,问那几个少女:“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是女兵吗?”
其中一个少女摇了摇头,“我们是水星野战部队的随军护士,部队被兽族打散,我们飞行器出了故障,迫降在这颗星上,谁知就遇上了这群强盗。”说着说着又要流眼泪。
暮海仁心说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几个人身材样貌差不太多,原来竟是克隆人。本来他不是不知道这些情况,但平时他的军务主要是对抗兽族,关于克隆人叛乱的消息所知不大详细。
他见有几个女孩子哭得厉害,心下不忍,冲口说道:“不要害怕,我一定救你们返回太阳系!”
这话一出,后舱所有的三十几人全都望向暮海仁,那些女孩子一个个也都止住了哭声,一下子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这时忽然有个女孩喊了出来:“你是……你是月王子?!”
后舱里沸腾起来,大家都看出这个满身血污,披头散发的少年竟是全军数一数二的勇士——月王子暮海仁!大家纷纷询问起他的情况。
暮海仁苦笑摇头,把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几个女孩叽叽喳喳的围到他身边问这问那,好像已经脱了险似的,大家见他在这里,就像有了主心骨,不再那么害怕了,只有少数几个老兵心中仍暗自担忧,心想:“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恐怕自身难保,如果硬要出头救我们,有个万一,盟军可损失了一员大将了!”
这架运输舰连续启动空间弹射,没到五个小时,就在数百光年外的另一个星球着陆了,那几个克隆人游击队的大汉把暮海仁一行人赶出后舱,暮海仁见这里是个荒漠星球,光线炎炎,景观和地球上的大沙漠倒有几分类似,他们的着陆处是这片大荒漠的一个绿洲,眼前一道月牙形的湖泊,稀稀拉拉生长着几株绿油油的奇怪树木,不远处一排低矮简陋的石屋,屋子对着暮海仁这一侧不是墙壁而是一排铁栅栏,依稀可见栅栏后都是衣衫褴褛的人类伤兵,原来是个监狱。
暮海仁他们也被关进这监狱,暮海仁一进监狱就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其他跟他一起来的人都知道他在养精蓄锐,并不打扰,只小声把他来到这里的消息暗暗传给其他被关押的人,大家欢欣鼓舞,表面却不做声,只暗暗观察着暮海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