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赵灵儿的老公跟她们约在一个茶室见面。里面有身着古装的服务员在一旁用古老的茶道伺候。柴小静进门后上下打量了一下赵灵儿的老公。他个子中等、皮肤健康黝黑，年龄看起来应该比自己会大一点，穿着身价不菲的商务男装，发型一丝不苟、皮鞋铮亮，虽然有点微胖，但是请服务员先出去的时候声音非常温和。

“你好，我是赵灵的老公何绅……绅士的绅……”

“你好……”柴小静一下子被“和珅”的谐音逗乐了，一边伸手出去，一边低着头忍不住“噗”地笑出来。王昊老是说她幼稚，分不清场合。

赵乐迪在柴小静旁边，只是拿眼看了一眼他爸爸，没打招呼。

“我是赵灵的……”“闺蜜”，柴小静清了清嗓子才把后面两个字吐出来。“小迪想让我跟他一起和你聊聊。呃……你……是怎么打算的？”

“小迪，你愿意跟爸爸一起生活吗？”何绅眼神温和地看着赵乐迪。

“我？……”赵乐迪舔了舔嘴唇，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好像茶很难喝似的，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他转过头去望着窗外，腿在地上不停地晃着。

柴小静轻轻拍了拍他的腿。“你愿意他跟你一起生活吗？你能照顾好小迪吗？”柴小静问何绅。

“我……肯定是愿意……但是，能不能照顾好……我也不知道……我也没怎么照顾过他……”何绅把十指交叉放桌上，目光落在手上，不停地调整着两只手的位置。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原来的婚戒摘下来了，留了一个印子，新的婚戒还没有戴上。

赵乐迪目光转回来看向他的时候，他们眼神一接触，他赶紧端过杯子，把眼睛望向手中的杯子。

“要不，小迪还是赵灵家人来照顾吧。小迪的生活费你每个月提前打给他舅舅，教育费你自己提前交好就行，临时需要用钱的地方，小迪跟你联系。你也不差这个钱，这方面应该没问题吧？”柴小静有点想快点结束这尴尬的父子会面。

“没问题。生活费我直接给小迪，他这么大孩子了，自己应该可以安排了吧……”

“对，给我自己。或者，给小静阿姨也行……不要给我舅……”赵乐迪说。

柴小静想起之前蓝娅聊起过，赵灵儿是个“扶弟魔”，这个小舅子估计没少搞事情，所以这爷俩倒是默契地把他排除出去了。

“行”。

“那没事儿我先走了，我还有点事。”何绅说着就起身要走。

“何总，你就那么忙吗？我妈死了你都没功夫坐一屁股吗？”赵乐迪怒目瞪着他爸，咬牙切齿地把话一句一句用力挤出来。脖子上面青筋爆起，柴小静知道他不好受了，赶紧搂着他肩膀。

何绅转过身看着赵乐迪，忽然像泄了气一样一屁股坐下来。“我……以为你不想跟我呆一起……”

“我是不想跟你呆一起！可我话没说完！你为什么要出轨？你爱过我妈吗？你就喜欢年轻漂亮的是吧？你看看你自己又胖又老又丑的样子不害臊吗？你害死了我妈……”赵乐迪的话恶狠狠地一句一句像箭一样地射向何绅。

“赵乐迪你给我好好说话！”柴小静大叫着用力推了赵乐迪一把，打断他说话。说得太过分了，她害怕何绅当场教训他，那可不知道怎么收场了。柴小静不安地看了看何绅，他倒一点也没恼，很平静。

何绅往自己杯子里面倒了一杯茶，对赵乐迪说，“坐下吧。你想谈，今天我们父子俩就好好谈谈。你这么大了，很多事应该有能力理解。……坐吧……”

“我为什么要出轨？我每次看到你，我就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我为什么要出轨？我娶了我最爱的女人，生了这么聪明漂亮的儿子，我为什么要自己亲手毁了最珍贵的东西？我也不知道。……”

“但是，我在家面对你妈的时候，我不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我只想离她远远的，离开那个地方。……是，你妈妈是我最爱的女人。我苦苦追她两三年才追到手，她就是我的女神，供在神龛里那种。就算她什么也不做，我每天下班回家只要看到她，就觉得自己特牛B，特厉害，特有成就感，她就是我的神。”

何绅停顿了一会儿，看了看柴小静，好像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听懂。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可是神她厌弃我啊……她不在乎我的一举一动，她看我的眼神充满嫌弃，甚至除了钱不跟我说一句多余的话……我以为，我可以接受她不爱我……可是……我……我做不到……她不再让我觉得自己牛B，她让我觉得自己又脏又臭，就是一只惹人讨厌的臭虫……就算外面的人都叫我一声何总，觉得我多有成就多么让人羡慕嫉妒，可回到家，我只感觉到彻头彻尾的失败……她根本不愿意多搭理我一眼……她那个眼神……”何绅一边说一边把胖胖的身子慢慢缩成一团，好像真的觉得自己是一只臭虫一样。柴小静觉得这个别人口中的渣男也蛮可怜。

“……特别是，有了你以后……我以为她可以走下神坛，我们一家三口过实实在在的日子。我可以迁就她的一切，包括孩子跟她姓，都无所谓，只要我们是一家人……可是，后来的结果是连你也跟她一起厌弃我……对我充满敌意……”“我受不了这样的家，受不了那样的地方你知道吗？……”何绅红着眼眶望着赵乐迪。赵乐迪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话。

“我出轨了。我现在这个老婆跟你妈没得比，没你妈聪明没你妈漂亮。普通的……时不时会查岗……会跟我撒娇……会缠着我给她买包……会给我收拾袜子内裤……会煮饭大家一起吃……会教儿子跟我面前亲……生怕我就不要她们了……”

听到这儿，赵乐迪忽然趴在桌上哭了起来。这不就是他盼望的家庭生活吗？他多么渴望这样的家庭生活啊！“是妈妈的错吗？她不应该跟不爱的人结婚。是我的错吗？我不应该让爸爸觉得我是厌弃他的，我没有，没有啊！”赵乐迪在心里喊着。

柴小静拍了拍赵乐迪的肩膀。“这确实是你们两个人的遗憾。但是小迪没有厌弃你，他爱他的爸爸，他也希望得到爸爸的爱。对吧，小迪？”

赵乐迪想起对柴小静的承诺，他直起身子，抹了一把眼睛，喃喃地说“我没有厌弃你，你是我爸。对不起……我只是……我只是希望我妈能开心……”。

何绅有些激动地去拉赵乐迪的手，赵乐迪抽回来了。何绅看着赵乐迪，赵乐迪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赵乐迪终于鼓起勇气在爸爸的手背上面轻轻拍了拍。